直到林沅和王氏相携踏入院内, 林溪所住的小院仍然是一片寂静, 不仅无人出来迎接,甚至依然不曾点起灯烛。
林沅的女官上前敲门, 却依旧无人应答。
林沅和王氏对视一眼, 脸色都有些难看。僵持片刻后, 王氏迟疑道:“六妹妹莫非当真遇到了危险?不若强行破门吧?阿沅以为呢?”
林沅皱着眉, 道:“听嫂嫂的。”
遂有几个力大的婆子撞开了门, 依旧是林沅的心腹女官秉烛进屋, 进去一看便惊叫起来。
“娘娘, 不好了!六小姐不见了!”
林沅和王氏双双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冲入屋内, 果然只见外间睡着一个人事不知的小丫鬟, 床上空无一人。
林沅又惊又怒,厉声喝道:“还不快把她弄醒,问问她主子哪去了?!”
不待她吩咐,早有有眼色的过去把那小丫鬟推醒,告诉她六小姐不见了。小丫鬟吓懵了,惊慌失措披头散发地进来, 哭得满脸是泪, 拼命磕头:“奴婢服侍六小姐歇下后方才睡下, 六小姐分明是睡了的!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求太子妃娘娘明察!”
林沅气急, 这个关头若丢了林六, 指不定萧钰要如何想, 怒道:“六小姐和你在一室之内,你不知难道本宫知道?我竟不知家中还有如此怠懒的丫鬟!”
小丫鬟哭诉道:“奴婢罪该万死,可奴婢实在不知啊!”
王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小丫鬟不似说谎,眉头皱得更紧,插口道:“不如把门上的婆子唤来问问。”
便有人把看门的婆子押了进来,林沅心烦意乱,问道:“你可见过六小姐?”
那婆子迟疑着不说话。
林沅一怔,她心里本已认定林溪是被贼人掳了去,连同屋值夜的丫鬟都不曾惊动,门上的婆子又怎会知晓?可是看这样子,莫不成并非如此?
见那婆子支支吾吾不肯说话,林沅彻底沉下脸,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本宫问话都敢装聋作哑。还不快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门外传来一个从容的女声:“千错万错都是阿溪的错,太子妃姐姐责罚阿溪便是。”
听到林溪的声音,林沅终于松了口气,可她往门口一看,便又皱起了眉。
竟是云染霜同林溪一起回来了。
此时二女并立门前,一人清雅娴静如空谷幽兰,一人秾丽明艳如烈日蔷薇,恰如春兰秋菊各占胜场,相互映衬之下,更觉容光照月,满室生辉。
林沅立刻便想到萧钰今日种种异样,强压下心中的酸意,板着脸道:“三更半夜的,你去哪了?可知我与你嫂嫂有多担心?”
叶天若上前跪下,恭敬回道:“回大姐姐的话,阿溪回房时偶遇萧夫人,正好顺路夫人便将我送至院中,不慎遗失了一方帕子。阿溪本想明日再遣人给萧夫人送过去,孰料夜里辗转难眠,又见月色清明,便欲出门散心,顺便看看萧夫人是否歇下。因见丫鬟香梦沉酣,不忍惊扰。阿溪自知这般行事不合规矩,便嘱咐了看门的婆子不许多嘴。到了萧夫人院中,正巧夫人也未曾睡下,承蒙夫人招待,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辰,直至方才前院喧闹声传来。阿溪任性妄为,惹得大姐姐和嫂嫂担心,甘愿领罚。”
一席话娓娓道来,滴水不漏。
云染霜亦微笑道:“说来也是我的不是。我与六小姐一见如故,不顾夜深强留她倾谈,才引来这场误会。虽说六小姐行事略微出格一些,但若这样受罚染霜实在惭愧,便只能舍了脸面为六小姐求个情了。”
被她二人这样一唱一和,林沅有火气也无处发,王氏也以眼神示意——林六是自家人也就罢了,云氏是客人,她的面子不能不给。
林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缓和了脸色,对云染霜道:“染霜说的哪里话,六丫头顽劣,大半夜的惊扰你。只是未想到你们二人竟会一见如故,可见缘分二字着实玄妙。 ”
云染霜笑吟吟道:“谁说不是呢?我只盼这样的惊扰更多一些呢。”
王氏笑着拉起叶天若,道:“你也别怪阿沅方才疾言厉色,你不知道,看到你不见了,阿沅都快急死了。”
叶天若乖巧道:“阿溪岂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谢大姐姐和嫂嫂关心。”
王氏笑道:“行了,既是一场误会,大家都平安无事,那是最好不过。阿沅,咱们也走吧,不打扰她们休息了。”
林沅此时已经恢复了平素温柔安然的姿态,点头道:“不错,既然六妹妹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夜已深,你们各自歇息吧。”
云染霜状若无意道:“对了,方才前院之喧哗,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沅亦轻描淡写:“不是什么大事,下人们小题大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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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若和云染霜一同将林沅和王氏送出门,见二人离去的方向明显不是回房,不禁对视了一眼。
直到此刻叶天若一直紧绷的情绪才缓缓放松下来,方才她表面镇定自若,对答如流,内心着实紧张至极,虽不知这份说辞林沅和王氏信了几分,至少暂时算是过了一关。
方才她赶在侍卫合围之前堪堪进了庄子,一到后院便发现林沅和王氏已经到了她所住的小院门口,情急之下她只能选择相信萧千寒,转而去找云染霜。而云染霜果然没睡,甚至还摆好了待客的茶盏和点心,像是早知她要来一般。
云染霜一边帮她脱下夜行衣,重新梳妆打扮,一边快速地把编好的说辞讲了一遍,她虽有满心疑问,却也知道不是问话的时候,集中精神理了理说辞中的破绽,便同云染霜急急赶了过来,还好不算晚。
“既然无事,我也该走了。”云染霜的声音打断了叶天若的思绪。
她回过神,道:“我送送夫人。”
因着刚刚出了这档子事,小丫鬟死活不敢再让叶天若一个人出门,叶天若自觉有愧,安慰了几句,便也随她去了,只命她和云染霜的丫鬟一起远远的跟着。
“今日席间,千寒在托我传话时便已料到可能会生枝节,让我想好法子,如有意外便帮你遮掩一二。前院出事时,我察觉到事情有变,提前派心腹侍女探了探你门上婆子的口风,收买了她。也幸而你回来的及时,也算有惊无险。我院内的人都是从府上带来的,她们不会多嘴。”路上,云染霜主动轻声解释。
叶天若亦轻声道:“夫人玲珑聪慧,行事周密,林溪佩服。今日多亏了夫人,来日必当登门拜谢。”
云染霜轻笑:“你甘冒奇险行此李代桃僵之计,要说谢也当我替千寒谢你才是。对了,千寒可好?他那里情况如何?”
在问及萧千寒时,她也不复方才的淡定从容,有着不加掩饰的担忧和关切。
她也不必掩饰啊,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担心他的女子,可以把这句话堂堂正正的问出来,任谁也无法指摘。而不像她,连一句关心问候都只能藏在心里——永远只能藏在心里了。
“……他很好。”叶天若压下心底蔓延开的淡淡苦涩,缓缓道:“虽然是出了些事,但想来他可以解决,他还嘱咐我保护你。”
云染霜半开玩笑道:“这个时候我便只恨自己为何生为文官之女,若我亦有六小姐这般身手该有多好,或许便能多帮千寒几分。”
叶天若淡淡一笑:“我与他谈不上相帮,各取所需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夫人不必费心试探,我与他不过共事而已,待事情结束自会离开。”
云染霜脸上一热,自从席间萧千寒对她摊牌,她就对这位“林六小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之前见面时她便被这女子隐隐压了太子妃一头的容貌气势惊住,再想起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女人之间的直觉向来敏锐,她也难免多心,的确存了三分试探之意。孰料这女子同样敏锐,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
“六小姐,对不住,我……”
“夫人不必致歉,易地而处我亦难免心存疑虑。”
何况……她也并非问心无愧。
“夫人,再精妙的谎言也难免有破绽,咱们虽暂时无恙,但林沅和王氏也都是精明人物。如今局势紧张,夫人身份敏感,更要万事小心。”路走到了尽头,叶天若停下脚步,肃然道。
云染霜宁然一笑:“即使不为千寒,看在家父的薄面上,太子殿下也不会为难我的,不必担心。倒是六小姐,千万要谨慎行事,莫要再以身涉险。”
话到此已经说尽了,叶天若应了一声,无意再留,与云染霜各自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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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卧室之内,夫妻二人并肩躺在床上,低低私语。
“你说什么?只有阿溪不在房内?”萧钰皱起了眉。
“正是。事发之时,她在云氏处。”林沅将林溪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倒也不曾添油加醋。
“听起来……似乎也合情合理,并无破绽。”萧钰自己也不知为何微微松了口气。
林沅深深吸口气,眼中锐利一闪而过,缓缓道:“第一个闯进去的是妾的心腹侍女,她后来回忆道她刚看到床上时以为有人,掀开被子才发现底下盖的是枕头,妾觉得很奇怪,夤夜出门散心虽不合规矩,却也不必这般掩人耳目吧?”
萧钰皱眉道:“许是怕值夜的丫鬟惊慌,横生枝节。”
林沅一噎,又道:“这却是第二个疑点了,一个值夜的丫鬟竟睡得这么死,破门如此大的动静都没有惊醒,好生奇怪。”
萧钰看她一眼:“丫鬟怠懒,也是阿溪的罪过了?”
“……”林沅气苦,她分明都是据实而言,况且是和嫂嫂商议过的,听萧钰的话,怎好像她故意陷害一般!
见林沅红了眼圈,咬着唇似要落泪,萧钰叹了口气,怜意大起,上前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阿沅,今日辛苦你了。”
林沅本不觉如何,被丈夫柔声一哄,眼泪反而如断了线的珠子,哽咽道:“阿沅不辛苦,只求殿下看到阿沅的心。”
“这话从何说起。”萧钰笑道:“咱们结发夫妻,岂是他人能比的。纵得了孤一时的喜欢,总也越不过你去。”
他想了想,道:“既然和云氏在一起,若有隐情必与萧千寒脱不了干系……”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席间萧千寒摔碎的酒杯,再想到林溪偏偏和云氏在一起,不禁心头一凛,原本不过敷衍林沅,直到此时终于有了几分认真。
“……阿沅,明日围猎,你不要去了,在庄内盯好云氏。孤亲自去试探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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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男主,知道大家都很想他,但是这个副本实在没有男主可以正面出场的地方,幕后黑手罢辽(大雾)等这个副本结束应该就快了~毕竟嘛,在女主可以和男主抗衡之前去见他不是送人头么?保证重逢之后多写点相处(互怼)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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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