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梁帝


        皇宫大内,处处琼楼玉宇,一片歌舞升平。 从凤栖殿里出来,庆帝凝眉不语,像是有极大的心事。 默默跟在后面的大总管秦惠见状,忙笑着问:“陛下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莫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点心不合胃口?” 秦惠从小便伺候庆帝,跟着他担过惊,受过怕,吃过苦,算是个十足的心腹。在庆帝最艰难最辛苦的时候,也只有秦惠和赵睿对他不离不弃。但是,比起战功赫赫的征西候赵睿,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阉人反而更让人放心。因此,庆帝有很多话不方便和别人讲,却不会瞒着秦惠。 “你觉得贵妃今天高兴吗?”庆帝淡淡的问。 秦惠跟随庆帝多年,深知他的脾气。沈贵妃和七皇子向来是庆帝的心头肉,虽然隐隐觉察出他心情不好可能和沈贵妃有关,但秦惠却不敢乱说,只能乐呵呵的道:“眼下滇南之事已经平息了,算是了结了陛下的一桩心事。陛下心情好了,贵妃娘娘自然高兴。再说,七殿下已经将迎接莫吉可汗的诸多事宜料理的妥妥当当,为陛下分了忧,贵妃娘娘身为母亲,高兴也是应当的。” “你这老小子呀,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滑头。”庆帝笑骂了一句。 眼见庆帝笑了,秦惠也跟着松了口气。 老实说,庆帝今天心情不好,确实和贵妃有关。他虽然偏爱七皇子,但太子被罚禁足之后,贵妃和七皇子的种种表现着实张扬了些。庆帝虽然对太子多有不满,但贵妃等人的吃相也不好看。 当初,得知莫吉可汗在大梁的县衙里遇刺身亡,庆帝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派太子前去调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谁承想莫吉可汗不仅没死,还被征西候府的侍卫救下了。侍卫们带着莫吉逃出滇南之后,便想办法给京城送了信。接到赵睿的禀报之后,庆帝只觉得喜从天降。可他还没来及高兴太久,周围便有大臣有意无意的提醒,莫吉可汗的这份人情实在太大了,不能让太子和征西候府独占。 庆帝本就有废太子的心,自然不想让他独占鳌头。可惜太子近水楼台,而太子奉旨来滇南彻查莫吉之死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征西候府的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设法求救。 于是,庆帝便下了一道圣旨,命太子和赵璟班师回朝,并责令安阳伯章毕贤全权统领西南的军队,助莫吉可汗平叛。这样,即便太子救下了莫吉,也会被章毕贤分一杯羹。 可惜,圣旨还没发出几天,太子凯旋的捷报便已经送到了京城。霍尔伏诛,滇南之乱算是彻底平息了。庆帝落下心口大石的同时也在心里嘀咕,太子行事如此迅速,究竟是滇南之危真的迫在眉睫,还是故意抗旨不尊? 太子倒是在捷报中将自己摘得很干净,他说霍尔也发现了莫吉的行踪,意图再次行刺。事败之后,霍尔觉得大势已去,便率大军蠢蠢欲动。太子怕迟则生变,便擅自调动了附近的军队,助莫吉平叛。至于朝廷下发的圣旨,也是平叛之后才到的。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圣旨到得晚,他为了顾全大局,迫于无奈才出手,最多只能算是权宜行事,不是抗旨不尊。这话虽然也能说得过去,但庆帝心里却总有疙瘩。 与此同时,朝中大臣也分成的两派。一派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滇南地远,情况复杂多变,太子也是迫不得已。而另一派则认为,太子见圣旨有抢功的意思,心中不忿,便故意夸大敌情,不尊圣旨,并以此来拉拢莫吉可汗,意图不轨。 在朝堂上的一片吵杂声中,太子和赵璟终于回了京。安阳伯章毕贤证实了圣旨确实是在太子平叛之后到的,但也言明当时百夷族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不是非发兵不可。 章毕贤的话算是一记软刀子,虽然洗清了太子抗旨不尊的罪名,但却多了个谎报军情,贪功冒进之嫌。庆帝逮住机会,狠狠的将太子斥责了一顿,命他闭门思过,并趁机收回了主动权。 庆帝本以为太子会不服,然后仗着有功据理力争。没想到他居然老老实实的回去闭门思过了,连半点怨言都没有。定北侯虽然没有被斥责,但他却十分有眼力价的退居二线,没有过多干预善后的诸多事宜,将露脸的机会全都让给了七皇子。 事情虽然都是按着庆帝的心意发展,但是对于太子和征西候,庆帝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倒是七皇子这边,行事张扬,嚣张跋扈,反倒惹人不喜。 “这几日,太子如何了?”越想越觉得愧疚,庆帝不由问。 秦惠本来已经松了口气,听庆帝提起太子,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殿下一直在东宫闭门读书,除了皇后娘娘偶尔派人过去看看,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还是没人上门?”庆帝笑着道。 秦惠苦笑了一声,道:“除了国事之外,太子和朝中的大人们也没什么私交,如今又犯下大错,谁敢上门呀。” 听了这话,庆帝沉默了一会,才道:“赵璟呢?他不是和景彦关系好吗?怎么,连他都不去看看?” 顿了一下,秦惠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太子是奉旨闭门思过,若是门庭若市,反而不像样子。赵小侯爷是个懂事的,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打扰。” 秦惠这话说的十分高明,既是实在话,也不会难听的让人接受不了,还同时替太子和赵璟解了围。 果然,庆帝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眼见这一关算是过了,秦惠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秦惠并不是有意为太子说话。他一直跟在庆帝身边,知道皇上不喜欢太子。若不是礼法不合,又有皇后和朝中的几个老臣压着,庆帝早就废太子改立七皇子了。这个时候帮太子说话,未必能落下什么好处。秦惠在宫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知道在充满变数的情况下,不站队不表明态度,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是有些时候,秦惠还是忍不住想帮太子一把。 太子的生母身份卑微,又早早的病逝,从小孤苦无依。直到被皇后收在身边,这才过了几天稳当日子。比起圣宠不衰,飞扬跋扈的七皇子,秦惠在感情上更倾向于和皇上身世相仿,又待人温厚的太子。所以他一直想不明白,皇上一直埋怨先皇偏心,为何自己也一碗水端不平?难道埋怨一个人久了,就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个样子吗? 况且,皇上这次委实做的过分了。当初,太子是临危受命去滇南收拾烂摊子,好在老天有眼,让他绝处逢生。如今立了大功,不奖赏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被罚。 皇帝逮住了擅自调兵的由头,又有七皇子一党在旁边推波助澜,朝中很多大臣虽然明面说不出什么,但在暗地里,谁不觉得太子委屈?反倒是七皇子,人在家中坐就舒舒服服的吃了现成饭,不但抢了别人的功劳出尽风头,还落井下石。太子没有当庭破口大骂,就已经是好涵养了。 “陛下。”此时,一个身穿玄衣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冒了出来,对着庆帝跪下行礼。 知道这是庆帝手下的暗卫,一般不会出现在明处,一旦出现,肯定有重要的事。秦惠识相的将跟在后面伺候的人遣走,自己也远远的躲开。 等着暗卫离开,秦惠这才小心的跟上,眼见庆帝眉头深锁,秦惠便知道,暗卫禀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秦惠猜对了,庆帝确实没有收到好消息。 “……滇南的密谈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莫吉可汗遇刺一事发现了五竹先生的踪迹,疑似与京中某位高权重之人有关……” 想到暗卫刚刚说的话,庆帝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五王爷自戕之后,下落不明的五竹先生一直是萦绕在庆帝心头的阴霾。每每想起,便如鲠在喉。如今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又忽然出现了,还和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有关,怎能不令庆帝心惊? 将所有人挥退,只余秦惠一个人跟着,庆帝眉头深锁。若五竹先生一直隐藏在京中,就如猛虎在侧,令人不得安枕。可是,他会藏在哪里呢? 庆帝首先想到的便是京中这些老臣。但是,和五王爷有牵连的人早在当年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要么是他的心腹,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要么便与世无争,从不参与朝堂之事。若真在他们其中,会是谁呢? “睿弟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怎么总不见他进宫来?”不知过了多久,庆帝这才重新开口。 秦惠不敢怠慢,忙道:“陛下忘了,昨日侯爷刚带着七殿下和安阳伯一起进宫向您回禀迎接莫吉可汗的诸多事宜。” “哦,我倒是忘了。”庆帝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却没有传到眼睛里。 秦惠连忙道:“陛下日理万机,这些都是小事,记不住也在所难免。” “定北侯夫人这几日又在忙什么?为何总不见她进宫?”庆帝又道:“今日贵妃提了好几次,似乎是想妹妹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起沈雨棠,秦惠小心翼翼的道:“回陛下的话,前段时间,定北侯夫人病了,为免贵妃娘娘担心,便才瞒着宫里。” “病了?“庆帝讶异的挑了挑眉,“什么病?可请御医看了?” 秦惠道:“定北侯夫人不过是老毛病犯了,幸好有侯爷陪着,眼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陛下不必担心。” 沈雨棠的老毛病,便是生不出孩子的心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庆帝也是见怪不怪了。 “呵,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只是她屡屡犯病,倒是连累周爱卿和贵妃跟着挂心。”冷笑了一声,庆帝接着道:“你派人去库房拿一颗千年老参送去定北侯府,顺便让周爱卿明早进宫一趟。” “是,奴才这就去办。”秦惠不敢多待,就想脚底抹油。 “急什么,回来。”拦住了秦惠,庆帝接着问:“最近赵璟在忙什么?” 秦惠老实道:“赵小侯爷最近一直在侯府,没有出来过。” “没有出来过?连军营都没去吗?”庆帝不敢置信的道:“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秦惠笑着道:“自从小侯爷卸了差事之后,就一直在府里休息,直到昨天才出门,听说是去了京郊的兰亭苑,好像要在那里住几日。” “兰亭苑?这又是个什么地方?”庆帝似乎很感兴趣。 秦惠笑着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兰亭苑是前朝哪个大臣避暑用的园子,前朝灭了之后便破落了,听说还经常闹鬼,入夜之后,附近的老百姓都不敢靠近。后来被赵小公爷接手,重新修葺了一番,倒是成了文人墨客喝茶聊天,游湖散心的好去处。” “这个赵客,对于风花雪月这方面,还真是信手拈来。”庆帝嘴上说了一句,也看不出是怒是喜:“赵璟也是,我让他在家休息,没想到他还真歇上了。” 秦惠一边觑着庆帝的脸色,一边道:“征西候家教极严,平时对小侯爷也十分严苛。前段时间小侯爷着实辛苦,是该好好歇歇了。” “平心而论,睿弟确实是个好父亲,对赵璟也没的说。”喃喃的说了一句,庆帝忽然道:“你说,睿弟为什么非要认赵璟当儿子?” 赵璟是周英的儿子这件事,很多人都心照不宣。秦惠不能装糊涂,更不好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避重就轻的道:“这个……奴才实在不知。不过,征西候对小侯爷视若己出,将他培养的很好,即便是亲生父子,恐怕也不会更好了。” “赵璟这孩子确实优秀,任何人见了都喜欢,睿弟在培养后辈方面,确实有一手。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把景瑟送去他那里。”话到此处,庆帝哀叹了一声,“可惜……” 知道他是惋惜七皇子没有和赵睿父子拉近关系,反倒是太子和赵璟关系交好。奈何嫌隙已生,又岂能轻易消除?秦惠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在一边赔笑道:“小侯爷还年轻,以后的事都好说。再说,还有定北侯呢。” “呵呵,周英吗?你觉得事到如今,赵璟还会认他?”庆帝轻笑了一下,话语中隐隐透了几分埋怨,“当初他若是尽到半点做父亲的责任,赵璟也不会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更不会认睿弟做父,如今也不会……” 咽下去到口的话,庆帝顿了一下,转而道:“你说……定北侯有没有后悔过?” 周英已经年过半百,膝下一直空空。如今忽然冒出一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儿子,还是个出类拔萃的,怎么可能不动心? 当年,周英和沈家二女的事众说纷纭,秦惠也说不清楚谁是谁非。但可以肯定的是,周英十分在意赵璟这个儿子,不然安阳伯章毕贤不会只参太子擅自调兵,对赵璟只字不提。要知道,太子虽然是储君,但毕竟没什么实权。而西南一带大多都是征西候的旧部,若不是赵璟出面,太子不会那么容易调出兵来。 赵璟和七皇子不对付是有目共睹的事,还在朝廷上呛过周英好几回,摆明了站到他的对立面。章毕贤是周英的下属,除非有周英授意,否则他不可能抓着赵璟那么大的把柄却只字不言。 不过,就算周英后悔了,现在也是于事无补。赵璟如今的身份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已经入了族谱发了玉牒,难道还要让皇上反口不成? 心里苦笑,秦惠斟酌着道:“这个……陛下恕罪,定北侯高瞻远瞩,奴才愚笨,实在猜不出侯爷的想法。” “呵呵……”庆帝也没指望秦惠能说出什么,他轻笑了一下,又道:“对了,赵璟今年也快二十了吧。” 秦惠愣了一下,这才道:“可不是,这个年纪要是搁其他人身上,孩子都会叫爹了。不过小侯爷向来洁身自好,从没听说有什么红颜知己,征西候似乎也没有给小侯爷娶妻的打算。” “征西候府连个像样的女主人都没有,睿弟一个领兵打仗的糙汉,哪会操心这些。”庆帝笑了一下,也不继续多说。 秦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头不由一惊。看来,皇上这是准备给赵璟赐婚了。只是不知这女方的人选,是由皇后张罗,还是沈贵妃定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定北侯府传旨吧。”庆帝淡淡的道。 “是。”秦惠低声应了,便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下去了。 庆帝挥退了想要跟上来伺候的人,一个人信步找了个凉亭坐下。 得知五竹先生有可能还在京城之后,他立马便想找赵睿来商量。别的不说,当年五王之祸,赵睿不仅护驾有功,更是屡次挫败了五竹先生的阴谋。单凭这一点,便是调查此事的不二人选。 可是临了,庆帝却犹豫了。当年,五王爷一党都被诛杀殆尽,即便如此,五竹先生依然能全身而退,这就说明还有漏网之鱼,并且藏得很深,以至于骗过了所有人。若这个人真的存在,肯定是身在京中并深得信任的众多老臣之一。 滇南之事,征西候府首当其冲被牵扯进来,虽然事后证实是被陷害,但却阴差阳错的救下了莫吉可汗,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若滇南之事是五竹先生对征西候府的蓄意报复还好,若两人早有联系,如今不过是合伙唱了一出苦肉计,那就糟了。 虽然不愿意相信赵睿会背叛自己,但五竹先生心思诡谲,令人揣测不透,庆帝不止一次吃过他的亏,委实不敢掉以轻心。这事交给赵睿调查,庆帝实在放心不下。倒是定北侯周英,这些年深得他的器重,又是贵妃的妹夫。更重要的是,五王之祸时,周英正远在北方作战,从头到尾都没有牵扯进来,也和五王爷没什么交集。 庆帝也知道,赵璟的事有些对不起周英。周英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一直不舒服。想想也是,赵璟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生下的,他的生母甚至还连累沈雨棠终身不孕,但他毕竟是周英唯一的子嗣,即便自己不认,也没有被死对头认下的道理。 可惜木已成舟,反悔不得,庆帝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了。只要周英差事办的好,他就把赵璟的婚事交给贵妃操办,一定保证儿媳妇合周英的心意。有儿媳妇吹枕边风缓和关系,没准能拉进父子俩的感情。不管上一代有什么恩怨情仇,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血还是浓于水的。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热呀!!!!!     喜欢重生之鉴婊大师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重生之鉴婊大师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