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到这一点,华林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然而,他并不准备简单复制看起来最便捷不过的肖兴龙的修行道路,原因也很简单,肖兴龙能成为肖家看好的第四真仙预备,不仅依靠他过人的资质,与他是真仙独子所分配到的大量资源也是息息相关的,而肖银云连让他获得肖如歌放弃的那些资源都不肯,他又怎么能简单重复肖兴龙的道路呢?有些肖兴龙依靠真仙加持、法器丹药助推通过的难关,他就算有这份经验与记忆,到哪里去得到与肖兴龙相同的修行条件呢?
与之相反的是,他对肖兴龙记忆中的仙术知识学习得越多,对他之前学到的《步天歌》就越发萌生了疑惑——肖如韵说那是军队使用、帮助军人炼体的速成功法,肖千秋评价为“那也能叫功法?”,在肖兴龙的记忆中,对步天歌的评价也与之仿佛,可见这是百眼国修仙界的普遍认知——然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谁也没有亲自练过步天歌,同时,他们都没有通灵之体!
肖兴龙和肖家的其他人一样,修行的是肖家祖传的木行道法,肖家的奇云峰汇聚青、云、横三州的水脉灵气,肖氏一族引灵脉之水灌溉培植各种灵芝、灵草、灵木,然后炼制丹药,服食后运功吸收其中被提纯的灵气,借以修行。他们虽然也修行一些水行仙术,但都是建筑在本身的木行道法基础上的,是以木制水,并不能直接吸收水脉中的灵气。
这就是他们对凡间无视的原因了,凡人纵然拥有修仙的资质,在没有灵脉也没有丹药灵草的情况下,即使得到肖家的功法,也无法修行,最后要么像鸡鸣村众人那样,认为修仙只是荒诞无稽的传说故事,要么就走上歧途,用杀生等办法掠取灵气,堕落成左道野修,而后者一直是百眼国正统修仙界追杀的目标。
而步天歌不同!
肖兴龙的记忆中有近乎全篇的《辰五子步天歌》,那确确实实就是一篇教普通人中略有灵力者将灵力用来转化身体,强身健体的功法,华林通读后就明白了为什么肖家众人有那样的认知,对于能够操纵法器、施放仙术的修士而言,普通人再怎么强筋练骨,又有什么用?练到极致,不过铜皮铁骨罢了,仙家随随便便一道雷符打出,石头也烧得焦烂!何况你们这肉体凡胎!所以,他们对这篇功法,从来是看过就扔,也就是肖千秋、肖兴龙、肖如韵都属于那种课本上小字内容都看的“好学生”,才知道凡间有流传这么一篇“功法”,换成肖如珩之流,怕是听到名字也不知道!
然而鸡鸣村流传的《辰五子步天歌》本来就不是全篇,又因为历代塾师水平极低,教到最后,后面的实用法门都被丢了个干净,只剩下开头好似小学生课本一样的观天歌诀,被鸡鸣村众人真个拿来教小孩子认字,而偏偏,那篇歌诀才是真正的功法所在!
有人可能不明白,既然开头歌诀厉害,那为什么历来所有人只学后面实用法门呢?这就只有华林才懂了——再好的功法,也要相应的资质,就好比一架装满子弹的机枪,看起来威力无比,落到蜗牛手上——嘿,蜗牛连手都没有,有机枪能打死一个人吗?
步天歌的窘况,正是如此,这门心法要求的是与整个世界感应,直接从天地间汲取伟力,可要是修行者没有相应的通灵之体,什么都感受不到,如何起头?
“这篇歌诀的作者,肯定不是那个什么辰五子!只不知他是从哪里抄来这篇,给自己的法门贴金,如今倒便宜了我。”华林一边庆幸,一边又为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感到悲哀和愤怒,她白白拥有天生的通灵之体与近在咫尺的修行功法,集上天天赋与机运与一身,结果竟然被众人与猪比价,还觉得她能被卖个猪价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等等,她的母亲,是否也具有同样的通灵之体呢?要是那样的话,真是太可笑也太悲凉了,为了眼前所谓的“幸福”,她究竟放弃了什么啊!
步天歌诀在鸡鸣村流传了两百年,通灵之体在鸡鸣村至少传了两代人,最后竟然还要靠自己一个穿越者来将两者合二为一,如果没有这次堪称奇迹的穿越的话,通灵之体也只是又一具被抛进丧门沟的白骨,再好的功法也只是小学课本,而百眼国修仙界依然觉得四品仙骨就是百年一遇……
“你说你会带我去青州的。”乌吉达说。
她眯着眼睛,不悦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在夷人大军的攻伐下,双河县蒙受了惨重的损失,这个县原本依赖的是水运,而在危急关头抛下民众与土地跑路的大户、官吏们都是携带着财宝坐船离开的,短时间内,这条河上剩下的船只寥寥无几,还没河里漂浮的死人多,想再搭一艘船到邻县或州城都没那么容易,更不用说在半路上能看到第二艘船了。这个地方是河流的拐弯处,一边被河水侵蚀得出现了一大片断崖,断崖下有几个黑乎乎的洞穴,在船夫一意要带她进洞的时候,她拒绝了。
“嘿嘿,小姑娘,到了这儿,可由不得你啦!”船夫笑着说,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吗,就算长得再可爱,态度再凶狠,他也有充分的信心,只用一只手就收拾得她服服帖帖。
他的手碰到了小姑娘的肩膀,乌吉达依旧皱着眉,那是因为预定的行程再一次遇到阻碍而不高兴的表现,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都在山中期盼自己的消息,但是她知道归知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青州!
船夫的手成虎爪之形,牢牢地抓着小姑娘的肩膀,准备……!
他是准备牢牢地抓着小姑娘直到把她拖进洞穴的,但是他只牢牢地抓住了一瞬间!
赤红的颜色从那只手一直弥漫到了船夫的脸上,他的半边脸都红了,另外半边脸则呈现出可怕的青色,空气中弥漫着美味的、属于煮熟的蟹肉的香气。
没错,这只变幻成人形企图诱拐小姑娘的蟹妖在碰到不悦的乌吉达的一瞬间,半边身体就这么煮熟了!
“你必须带我去青州。”乌吉达又重复了一遍,她将一根指头举到了蟹妖面前,距离蟹妖的眼睛只差毫厘,只要她将手指头往前一点,她的晚饭是什么就毋庸置疑了!肯定是百年蟹肉煲!
蟹妖拼命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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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迷宫》
这个故事发生在大陆女皇登基前夜的阿罗纳埃尔新王宫。
因为“不能赚钱”这种可笑的理由,新王宫的建设比国家大教堂晚了很多,即使到了女王都快升级成女皇的时候,它的大部分规划还没有完成,幸而新政府有了大教堂等处的经验,在形象工程上的“刷漆”技能点已经点到了很高的段位,彩色的纸板、绿色的藤蔓和适当地移来一些本属于大修道院和旧王宫的设施,使得它在外形上还是有那么点王宫的风采而不是完全像个未完工的工地。即使如此,眼力不错又精明的人还是能到处察觉一些端倪,比如角落里白天工匠们遗留下来的刷漆的刷子、架子之类。
精疲力竭的安娜就坐在了这样一个架子上面,在她离开纽斯特里亚投奔自由以前,她是情愿站着也不愿意坐在工匠们坐的架子上的,而当她重返阿罗纳埃尔之后,特别是这些天被红头发的前修女领着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们之后,这个污秽肮脏的架子看起来再端正也没有了!
此前,她是从未想到过光辉灿烂的阿罗纳埃尔还会有那种角落的!诚然,那时候她会撅着嘴对那些恭维“了不起的圣城”“世界上第二个永恒之城”的外国使者不以为然,觉得他们都是在为了谋取她母亲的宠爱而说着昧良心的话,阿罗纳埃尔有什么了不起呢?除了几座有数的旧时代留下的建筑以外,全都是新兴的暴发户盖起来的奇形怪状的高楼,墙上涂满了广告和圣人,唯恐它们本身还不够丑陋似的,二楼三楼都伸出了形形色色的广告牌,把街道上空遮蔽得密不透风,街道本身永远拥挤着车、马和别的大牲口,买卖人在每一条街边吵嚷叫卖,喧嚣的声音和扬起的尘土一样无孔不入,每次她回到家,漂亮的头发上都落满了灰,需要保姆和女仆用很长时间梳理篦除,若是到了什么宗教的节日(这是很多的)大街小巷统统水泄不通,根本不可能出门玩耍!
然而,她还是觉得每一个阿罗纳埃尔的市民都应该像她的同学们那样,在这些丑陋的住宅里拥有一栋(或至少是一层),走进去,地上铺着镶花地板,屋里摆着桃花心木的桌椅,桌子上铺着红白相间的桌布,布上是玻璃和白瓷的镶银茶具,黄铜制成的炉杆后面,壁炉的火焰炙烤着斑鸠、鸽子和时鲜水果,喊一声,女仆就端过茶、糖和乳酪来,这简直是起码的生活条件——平民们的生活就该是这样子的,不是吗?
这几天的经历告诉她,不是。
红头发的前修女领着她和其他志愿者走过了多么遥远的路程啊,她们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暴发户的豪宅、热闹的商店街都被她们抛到了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乌沉的工厂,它们向她洒下了浓重的黑烟,路上行色匆匆衣衫褴褛的男女取代了穿着节日盛装的男女老少,不久她们在工厂后面一长排一长排的工棚里找到了需要她们帮助的人。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年龄比她还小几岁的女孩子,眼睛是她看过的最美的绿色,一只眼睛,至于另外一只……
“瞎了!该死的篡位者!该死的,下地狱的,自从他们用欺骗的手段夺取了可敬的若瑟大人的……咕!”一家之主咆哮着说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突然,他将面孔凑到安娜的脸上:“你这个丫头和那个篡位者有什么关系?啊!”他大声地喊着,把安娜吓了一跳。
“对不起,父亲喝多了。”那个瘦弱的女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一个成年男子硬是拖到了一边,按到了大概是铺位的一堆破布和麦草的混合物上(安娜实在无法称之为床):“实在不好意思。”
红发前修女摆摆手示意他们并不介意:“你的母亲和哥哥呢?”
“母亲在摆摊,”泪水在女孩子眼中旋转:“哥哥……自从那天,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我们会照顾你母亲的。”前修女向她保证:“欠款的事情,也请不必担心——我已经将你哥哥的失踪报告给了市政厅,也动用了我的一些私人关系。”
“啊,那实在是太感谢了,”女孩说,她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带着歉意站起身来:“实在是……很抱歉。”
她希望能做出一些像样子的招待,那不是说像他们一家在图尔内斯特时拿来待客的烤鹅、牛肉及葡萄酒,而是格拉瑞尔前几次来时,至少能端出的,盛在旧木碗里的,蒲公英根熬的苦茶,加一点点稀薄的牛奶,可是,如今她连这个也端不出:“实在很抱歉。”她又一次说道。
临走的时候,她说,她是一个有经验的女工,希望能回到缫丝厂,这样,她下回就可以用牛奶招待好心的格拉瑞尔和她的朋友了。
“先是被真理教的暴徒打了,后来又被类似的人诱拐,她需要治疗,但是没有钱,他们一家连晚饭都是问题,而如果她们不能及时地还上欠款的话,另外几家人今后的晚饭会成为问题,”格拉瑞尔说:“知道缫丝厂是什么样的工作吗?我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
离开缫丝厂后,她们在码头为女孩的母亲帮忙,也就是说,刷碗、劈柴、刮鱼,直到夜幕降临,安娜才回到了自己家,她是累得再也无法计较那工匠架子的简陋,也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的床铺还比不上它整洁了。
“哟。”一个华丽高挑的身影慢慢从屋内踱出,正好看到了疲惫的公主,安娜看到他的身影,忽然想起了她跑去向母亲要求派骑士送她上下学的那次,百感交集:“我的母亲在干什么呢?”
这只是一句寻常的问候语,然而对方也不打算认真回答:“你不懂的。”
“我已经懂得一些了,”安娜说:“那时候我为了面子,要她派你护送我,觉得就算不派你也可以派其他人,完全没有考虑到你们都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做。”而他们所办的一件再微小的事情,都可能关系到像露茜那样的一家人的生死存亡。
对方笑了起来:“所以我说你不懂啊——你居然到现在都没发现,我是个男人吗?男人,可以让你怀孕的那种。”
安娜的大脑停滞了三秒,三秒后,她猛地跳起来,拔腿逃向另一边,然后停住了脚步,喘道:“这……这难道就是我母亲只派她们送我的原因?”
对方啧了一声:“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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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