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福村的古怪传说, 海伦死于恶魔之火已被证明是人为谋杀。
有关海伦死后的亡灵歌声,虽然没能当场逮住制造者,但从荒草从的凌乱脚印来看, 至少能判断唱歌的是活人,并由脚印尺寸推断她大致的身高体重。
“仔细想想,在汉斯福村或附近, 见过5.5英尺高, 身材偏瘦的女性吗?”
歇洛克没让柯林斯立即离开, 他是至今唯一见过夜歌者的人, 不论再怎么惊慌失措, 多少也能给出一二线索。
柯林斯一个劲地摇头。他的脑子一团乱麻, 今夜就不该出来除魔, 撞上了恐怖鬼影指不定会怎么倒霉。
“那是人!”歇洛克厉声说,“这位先生,请你稍微动动脑子。火灾后年年招来一个活人夜半歌唱,里面会没有猫腻吗?你大叫一嗓子放走了重要的证人。”
歇洛克并没说放走了嫌犯, 否则以柯林斯没担当的模样, 可能想起什么也不会开口了。
“你冷静一下,仔细回想,有没有在附近见过这个女人。”
歇洛克又放缓了语气, 软硬兼施, “我看你夜半来废弃旅店, 也不会是为玩耍,而是为驱魔吧?其实, 只要你想起任何的线索, 都是帮了一个大忙, 等同于驱魔的功劳。”
「你怎么知道我要驱魔?!」
柯林斯瞠目结舌, 今夜来此连父亲都没告诉。他不由倒退几步,该不是真遇上会读心的魔鬼?
歇洛克维持绅士的微笑,面前的人是傻子吗!
他一手拿着《圣经》,一手紧握身前十字架,深夜来此的目的昭然若揭。
“请努力想一想。”歇洛克微笑着威胁到,“如果你真一无所知,恐怕明天村里人都会知道你惊扰了前来伸冤的证人。”
柯林斯面色一变,他可不能背上难听的名声。“我什么都没做!”
“难道你还想做些什么。”
歇洛克暗道真是倒霉地遇上了猪一样的目击者,只见柯林斯难看的脸色忽的又煞白几分。“你想到了谁!”
柯林斯连忙摇头,不,不可能是那位夫人。
当下也不管什么名誉受损了,调头就跑,他绝不掺和权贵争端,唯恐成为一个牺牲品。
歇洛克没有强行将人扣下,若有所思地先回了民宿。翌日一早,向劳瑞描述起昨夜的猪·目击者,“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威廉·柯林斯。”
劳瑞摇摇头,“没想到他竟会去夜半驱魔。看来是传言是真的,他在谋求牧师的职位,但他的人缘算不得太好。”
劳瑞表示汉斯福村并不大,村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谁是什么样的人并非秘密。
“其实柯林斯也没什么大缺点。平时看起来挺严肃,却喜欢逢迎拍马,看不起没他富裕的人罢了。”
重点:逢迎拍马。
歇洛克想到刚刚出游的赫瑟尔,“如此说来,柯林斯也拜访过附近庄园的子爵夫人了?”
“柯林斯当然不会错过问候子爵夫人的机会。”
劳瑞并不清楚柯林斯怎么厚着脸皮上门,反正他回村后状若无意地吹嘘过。
歇洛克状似好奇,“柯林斯都说了些什么?子爵夫人很平易近人吗?”
“好像是说子爵夫人欣赏他对人严肃的态度?那比夸夸其谈的年轻人要好。”
劳瑞说着被逗笑了,“不过,我们都当笑话听。如果子爵夫人真的看重柯林斯,岂会不安排一个好职位给他。”
现实是柯林斯还在继续努力谋求牧师职位。
劳瑞补充,“村里有人偶遇过子爵夫人,那位夫人看着身体有些单薄。多半是敷衍柯林斯,没多少力气与他闲聊。”
歇洛克若有所思,依据劳瑞的描述,赫瑟尔与夜歌人的身形有些像。
而柯林斯未必完全夸大其词,赫瑟尔与彼得森的夫妻关系将至冰点,恐怕已经厌恶浮夸傲慢的男人。
无论如何,要见到赫瑟尔再做推论。
歇洛克正想着联系凯尔西,就收到了一封从格尔芬村的来信。
打开信,最上方的称谓闪到了眼睛。
‘尊敬的父亲’
歇洛克确定没认错笔迹,而他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年龄相近的儿子?
一目十行。
信中仅描述了遇见父亲老友去世的哀痛,以儿子的口吻询问父亲是否要赶去参加葬礼。
歇洛克却立即懂了,牧师阿布力牧师的死与奇怪案件有关。
一天半后,赶到格尔芬村。
午后,阳光穿过教堂彩色玻璃窗,落在地面似是铺上一道神光。
“阿布力现在在哪里?”
歇洛克一入教堂,面容急切而哀痛。看到站在耶稣十字架下的凯尔西,像极了痛失友人的中年人,逮到一个人就问棺材停灵在何处。“杰瑞,快带我去看一看。”
凯尔西转身,暗赞歇洛克的乔装与演技一如既往的好。
她也入戏,“父亲,请随我来。阿布力牧师的灵柩暂且放在了内室。等您来后,商议入葬事宜。要多谢鲍伯老先生的帮助,这几天他处理了一切杂务。”
教堂后殿没有外人。
村民们都等入葬再送阿布力最后一程,这两天没有再来打扰他。
歇洛克先勘验了阿布力的尸体,所得结果与凯尔西判断一致,这位牧师死于Fan木/鳖/碱过量中毒。
两人简明扼要地交换了彼此的发现。
“哦,父亲大人,我应该能给您一份惊喜。”
凯尔西比出一根食指,取来阿布力神父压箱底的胡须与头发两件套,“看,眼熟吗?”
海伦私会的神秘男人,正有一脸大胡子与褐色及颈褐发。
“基本能确定是阿布力了。他符合劳瑞说的身形,现在连造型都一模一样。”
歇洛克也对上了时间差,“两村之间,从海伦发出已到的信息,到阿布力赶至旅店,刚好用时两三天。”
只是阿布力与海伦私会,与海伦被害有关吗?随后出现的夜歌者与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至今为止,这个案子已确定死了三个人。
富兰克林,可/卡/因成瘾,酒精过量致死。
阿布力,长期饮用提神水,Fan木/鳖/碱过量中毒而死。
海伦,定期与人私会,被设计成密室火灾而死。
凯尔西又整理目前与案件涉及的人物关系。
富兰克林——阿布力:一样稀少印章持有者
富兰克林——彼得森:相似的古怪房间布置
阿布力——海伦:私下密会
彼得森——海伦:火灾梦境,与火灾现实
夜歌者(疑似彼得森夫人,赫瑟尔)——海伦:火灾忌日出现的神秘人
目前来看,五人之间有着或直接或间接的关联,但像一团乱了的毛线,线头被隐藏了起来。
歇洛克指向海伦,“弄清她的身份,应该就能找到线头。”
“海伦,我们对她了解得太少。能够确定的是彼得森给出的情妇名单上,没有这位的存在。”
凯尔西却摇头,“然而彼得森从开始有所保留。海伦又引人瞩目,一旦见过就会有印象。两人一个被设计烧死,一个多年梦到火灾,彼得森很可能是故意不提。”
在饱受噩梦折磨的情况下,彼得森还故意隐瞒的只能是丑闻。
不仅仅是彼得森在隐瞒,他的夫人赫瑟尔也有秘密。
歇洛克指出一个矛盾点,“那夜,我确定听到了中年女性的嗓音,但是当夜以及翌日白天又复查,发现她的跑路痕迹轻快而迅速。”
歇洛克也为那种速度震惊到了,伸手做了一个鸟儿飞的姿势,“你能想象吗?一位中年养尊处优女性跑得那么快。”
矛盾点的产生,无非三种可能。
其一,赫瑟尔并非传言的体弱,她出人意料地身手矫捷。
其二,来人不是赫瑟尔,而是一个年轻女人,嗓音是故意伪装。
其三,来人是赫瑟尔,有某种东西促使她跑得飞快。
凯尔西立即明白歇洛克的言下之意,“我们不能冒然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但你看到了阿布力因提神水中毒,这让第三种推测的概率上升。赫瑟尔也服用了同类产品,这种兴奋剂让她短期内提速。”
歇洛克点头,随即又摇头,“即便赫瑟尔也服用了提神水,但也不能佐证两人一定有关。这种溶剂配料写在了《大英药典》里,只要有钱,你我也能买到。”
因此,两人再往赫瑟尔的庄园。
对外说为阿布力去寻一间藏品,将其一同随棺入葬,实则两人是在守株待兔。
如果赫瑟尔所谓的出游实为制造夜半歌声,今年的歌声被打断,而服用提神水的后遗症会让身体更虚弱,她应有几成可能回到庄园。
一天后,递出的拜帖果真有了回应。
赫瑟尔提前回到庄园,同意与两人见面。
“你们是为彼得森来的。”
赫瑟尔早早在客厅静候,一秒钟都没让客人等,开门见山地说,“他的事,我一概不过问。”
这句话说得坚决而冰冷,不见一丝余情。
离开伦敦前,多少打听到彼得森夫妻的昔日境况。
彼得森与赫瑟尔门当户对,都是一等一的容貌。
二十五年前,新婚初时曾在伦敦留下不少甜蜜的传闻。人们都说彼得森夫人是一位美貌温柔的贵妇人。
眼前的赫瑟尔风韵犹存,但是眉宇之间尽是冷酷。
“彼得森夫人……”
凯尔西未能说完,就被赫瑟尔打断。
“叫我安德莉亚女士。”
赫瑟尔冷漠地说,“别再称呼那个不知一提的姓氏。”
这是彻底抛下夫姓了。
凯尔西从善如流,“好的,安德莉亚女士,很感谢您能同意这次会面。我也不愿打扰您的生活,就问几个问题。您听闻过彼得森子爵的火灾噩梦吗?”
赫瑟尔漠然摇头,“没有,自从离开伦敦,我与他再无交谈。”
凯尔西再问,“您离开伦敦好几年了。当时离开,是因为令嫒的过世吗?”
赫瑟尔依旧漠然,“菲比从小身体就不好,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我离开,只是不想呆在子爵府而已。”
这真不像一位母亲提起女儿的口吻。
哪怕赫瑟尔已经对女儿死亡的释怀,但也不至于让她的眼睛里只剩下犹如对陌生人一般的无视。
“好的。那您搬来肯特郡也有些时日了。听闻过汉斯福村的恶魔火灾吧?您认识一位眼角带痣的海伦女士吗?”
赫瑟尔漠然的脸上,终是闪过一丝讥讽,但又迅速消失不见。
“欧洲大陆鬼怪的传闻还少吗?我听说过那场火灾,但对恶魔传闻没兴趣。也没听过什么海伦。”
凯尔西直视赫瑟尔的双眼,几秒过去,只看到她眼底的冷漠。
“就问到这里。”赫瑟尔径直起身,以强硬地送客的姿态说:“让你们来,只为表明我的唯一态度。别再拿彼得森的事来烦我,除非通知我去接受遗产,否则别来再来找我。请离开!”
歇洛克一言未发,与凯尔西对视一眼,当下两人没有坚持再问。
踏出门时,背后隐约传来赫瑟尔的说话声。
她的声音居然虚弱下来,“别,你别赶……”
“砰!”
庄园府邸的大门关上了。
凯尔西与歇洛克倏然一震。
“这个声音才是她,不是刚刚的她。”
歇洛克说得含糊,但这个发现恰似一道惊雷。
虚弱的女声是夜歌者,并不是与两人对话的赫瑟尔。
两者从同一人口中说出,但因为两种语气不同,能清晰辨识不同的两种性格。
就像是人格分裂!
凯尔西眼神一凝,脑中闪过什么,终是明白为何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匆匆走出庄园。
凯尔西立即说,“赫瑟尔的精神状态不对。她对彼得森冷漠,对女儿更冷漠,像是面对陌生人。如果说她是情伤太重,偏偏对海伦还有情绪波动。”
“整个谈话过程,赫瑟尔都没看我一眼。是在逃避,她记得被追捕时听到的说话声。”
歇洛克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发现,“真的有些出乎意料,一具身体很有可能出现两种不同的性格。”
“不一定是自主产生的两种性格。想一想富兰克林,从一开始你就觉得他死得违和,实质佐证是黑布房间。”
凯尔西却点出在黑布背后的古怪,“富兰克林的性格转变太快了,快到不正常,不符合常规逻辑。”
两人都见过富兰克林之前的样子——商人,爱讨价还价。
虽然遇到火灾,但富兰克林没有烧伤,仅是骨折很快能够康复。他出院后还在心心念念要少赔钱,以求尽快集资再做买卖。
不过一个月,富兰克林居然就变成把自己关在黑屋里。
“将自己藏于黑暗,意味着隐藏,想要逃避世俗。以富兰克林的情况,他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凯尔西深吸一口气,“假如有外力催动,那么一切不合理就能解释了。嫌疑人X,以一只看不见的手,改变了人的精神状态。”
歇洛克想到此前的纵火案,“这样说来,詹姆斯的双目失明也有疑点。”
纵火犯哥达高中肄业,后来从事的工作与数学无关。
近半年,他对数字开始了狂热迷恋,并以数列排列选定烧毁哪一间房屋。
“其实精准的选择很困难,以哥达的杀人数列,可以选择詹姆斯家,也能是他的邻居。”
歇洛克忽而冷笑,“我参与了哥达的审讯,他并不是多么聪明的人,却异常固执一定要按计划来。如果真有一个精神操控者,并不难影响哥达的选择。”
从头至今,巧合太多,疑点太多,就让极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那么当真存在幕后的精神操控者吗?
他是谁?与彼得森等人又有什么关系?
“再探赫瑟尔。”
“再探赫瑟尔。”
凯尔西与歇洛克做出了相同决定,目前最佳突破口就在赫瑟尔身上。
不过,以今天的谈话来看,冷漠的赫瑟尔不会再提供任何线索,除非能让夜歌者取得身体主控权。
果不其然,随后再给赫瑟尔递出的几份拜帖,全都石沉大海。
两人必须另辟蹊径,想办法让夜歌者出现。
“夜歌者,情诗,精神被压制,弱势一方。”
凯尔西从头捋了一遍。夜歌者会在火灾现场忌日出现,表明此事让她内心有足够大的波动,这种波动足以压制冷漠的赫瑟尔。
不论是什么波动,其根源无非是至深的感情。
“四月在我情人脸上,七月在她眼里发光,她的胸/部藏着九月,而她的心是冷冷的十二月。”
凯尔西低语着,夜歌者念过的这首情诗,无疑描绘了情人的外热内冷。别看性别不同,但像极了对彼得森子爵的写照。
凯尔西忽的一击掌,“爱与恨相伴相生,赫瑟尔最初是温柔的女人,可以判断她深爱过彼得森。现在,要唤出那个温柔、深情又虚弱的夜歌者,我觉得可以用一个奇招。”
歇洛克乍一听不解其意,但看到凯尔西盯着他一直看,忽而就明白过来。“哦!不!你这是毫无依据的招数。”
“我怎么就没有依据了。依照彼得森的做派,当年追求赫瑟尔必然念了一大堆情诗。这让如今夜歌者唱起亡灵之曲,还选择那样悲泣的情诗。”
凯尔西更是指出,“现在就是要刺激赫瑟尔,刺激她对旧情的情绪波动。夜歌者出现,才会开口透露线索,所以这个奇招可行!”
凯尔西摊手,“不然你再想一个可行的办法。赫瑟尔什么都不缺,不受金钱贿赂,冷漠的她也没有在意的人。还能绑了她严加逼供吗?”
场面一度沉默,两人面面相觑。
歇洛克无法反驳,但所谓奇招也太过奇特!
——让他像夜歌者一样夜半潜行,模仿彼得森在庄园里念情诗,唤醒赫瑟尔脑中被深深压制的爱恨情仇。
几分钟后,歇洛克打破沉默。
“好吧。我必须承认,这种招数是结合目前线索后,找到的最合适的刺激方式。”
歇洛克却反问凯尔西,“不过,亲爱的杰瑞,为什么不是你念?我对情诗一窍不通。”
“哦,亲爱的汤姆,你之前扮演的父亲大人,其成熟而稳重的嗓音与年龄多么相符。对此,我甘拜下风,想来你一定能精准模仿彼得森。”
凯尔西说得一点都不心虚,她绝不会暴露太多技能。“何况,我对情诗也一窍不通。”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见鬼的情诗招数,一窍不通的两人究竟要怎么完成?难道先练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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