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昌的前半句话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不失身份。
但是,到了后半句,真不像是这样一个国宝级大家说出来的话了。
郎战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在部队里,刚刚从新兵蛋子混成老兵,开始带新兵的时候。
但是等他带完新兵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这话了。
老爷子可爱的过分了。
“不过仅凭这个笔迹就说它是康熙年间仿造的成化青花瓷,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
不过夸奖之后,邓国昌紧接着又提出了质疑。
听到这话,程子仪顿时乐了:“自作聪明,你以为你很懂吗?邓老先生才是这方面的行家,你这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尽管是仿制的会更值钱,但是程子仪根本不明白,他是个十足的外行,他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如果郎战说错了,那他就丢人,他自己心里就舒服。
如果郎战说对了,那他自己心里就不舒服。
单纯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客厅里就连搭理他的人都没有,邓国昌的所有注意力都是放在郎战的身上。
而郎战此时则是抬手摸摸鼻子,淡淡一笑,不急不缓的说道:“倒也不至于这么草率,笔迹只是一方面,若不是因为这笔迹,我倒也还注意不到这个细节……左侧画片儿有一处瑕疵,若不是仔细看,看不出来,这瑕疵,乍一看是产生于画坯之时,亦或者是施外釉之时,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够看得出,是生在里釉。”
一听这话,邓国昌脸上的笑容也是逐渐收敛了下来,慌忙双手将盘子从盒子里捧出来,小心翼翼的转动着,寻找郎战所说的瑕疵。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邓国昌又转了个方向,继续寻找。
大概五分钟之后,他这才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郎战,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真如你所说,这瑕疵确是生在里釉……但是这又如何能够说明是伪造的呢?”
邓国昌收敛了那副玩世的态度,脸色写满了认真,此时就如同是在跟自己的老师请教问题一般,颇为恭敬。
突如其来的认真,倒是让适应了他自如玩味的郎战感到有些不太自在,更何况这位老先生对他摆出如此前辈的姿态,也让他心中有些惶恐。
只是看着他满脸严肃,想笑又觉得不妥,郎战也只好先把这个问题给解释完。
“虽说我对字画没有研究,但这底款儿我却能百分之百的笃定,的确是出自康熙帝之手,但是这瑕疵,我们看成品想要辨别出,固然有些困难,但是在施釉过程中,工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失误,一件有瑕疵的坯胎,不可能会送到康熙帝面前。所以,这不光是一件康熙年间仿制的成化青花,更是一件后世仿康熙年间的仿成化青花。”
别的不说,单是这一长串的名字,让人听了就觉得脑袋发晕,怎么那么多仿?
外行人自然听不懂,单是作为内行人,邓国昌点点头,一脸的恍然之色。
“怪不得……我只觉得这青花看起来有些奇怪,隐隐失去了成化年间应有的韵味,只是却并未想这么多,你这番话,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一代新人胜旧人,后生可畏啊!”
邓国昌端详了两眼手中的盘子,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了盘子里,不住的感慨道。
郎战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不免有些心虚。
他说的当然都没错,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懂行,只是因为,这件青花瓷就是出自他的手!
字是康熙帝的字儿,从别的地方扣下来的,不过肯定不是青花瓷,而是别的物件,盘身则是他打碎重组的。
好不容易成胎,所以即便是有瑕疵,郎战也不敢再重新塑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同样是为了当年那场维和行动,他专门做了这样一个赝品去讨好敌军头目,后来战争胜利了,郎战倒是也想把这件瓷器找来收藏,谁知道居然下落不明了。
哪知道经过一番番的兜兜转转,这东西最终居然落到了程子仪的手中,而且他居然带着这东西来邓国昌的面前卖派,偏偏又被自己遇上了。
当然,这话郎战不好意思说,只能感慨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
不过若是让邓国昌知道这件足以以假乱真的青花瓷,居然就出自眼前这个青年人之手,估计真的要惊掉下巴了!
程子仪的脸色难看的像吃了屎一样。
就算他真的屁都不懂,但是人话还是懂的,从郎战的话不难听得出来,他这东西根本就是假的,而且邓国昌也默认了这个结果是正确的。
那也就是说,他这东西压根儿就不值钱。
他为此花了多少钱,虽然没说出来,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啊。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流入了别人的口袋里,他就倍感肉痛。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他非但没能让郎战丢人,自己反而丢了人。
这样的结果,他当然无法接受,只是现在,这已然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本来是想要凭借这盘子,让邓国昌高兴,然后他才好开口提及其他的事情,只是现在,情况却彻底变了。
“老先生,我先告辞了。”
想到这里,程子仪顿时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再也待不住了,草草的说了一声告辞,起身便要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迈开脚步,郎战的声音便是传入了他的耳中。
“程大少,别忘了把你所谓的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带走。”
郎战的话语没有丝毫羞辱的味道。
然而,落在程子仪的耳中,却远比任何带有羞辱味道的话语,要更加让他感到羞辱。
程子仪捏紧了拳头,此时正对着大门口,黑漆漆的一片,尽管他没有回头,但是他几乎能够感受到,郎战的目光正盯在他的身上,充满了讥讽和戏谑。
程子仪一声不吭的转身抱起桌上的盒子,逃也似的离开了邓公馆。喜欢豪门霸婿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豪门霸婿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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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