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噬磕①(第五节)

    望着逐渐消失的港岸,张易和熊一平眉头紧锁,他们深知即便是保护盾也无法对抗大泽的汹涌,他们只能留在船上、驶向未知的尽头。
    张易很快面对现实,安慰熊一平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我们留在船上是好事,可以暗中关照被关的老乡,也可以搞清楚货船的去向和目的。”
    熊一平应道:“行,听你的。不过顾颜艳那丫头怎么办?她找不到咱们肯定会着急。”
    “没关系,我们尽快去把情况打探清楚,再找个僻静之处用堪天盾或者飞豆告诉她实情,她也是一路披荆斩棘过来的,相信不会乱了方寸。”张易说道。
    熊一平若有所思地不再说话,片刻后,他随张易偷偷溜进船长休息室。很快,二人从船长同工作人员的交谈及多种迹象中摸清了事件原委。原来,集装箱里的老乡都是被秘密抓来、送往岛外各地的劳工,岛主与外界魔鬼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协议,通过劳工输送来达到利益交换的目的,而且外界魔鬼对劳工的需求量巨大,绝不是牺牲几千或者几万人就可以满足它们的欲望的。更为糟糕的是,这些劳工可能会被派往矿山、工地甚至战场,他们自从被抓的那一刻起,生命就不再属于他们自己。
    这惊天黑幕让见多识广的张易都不免惊愕,并且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如今,他和熊一平被动地深陷大泽,几无用武之地。
    二人似老鼠般在无尽苦海中孤苦颠簸了一月有余。期间,他俩陆续地从通气口里送些水囊和能量豆进去,可即便如此,集装箱里仍然不断有已死或半死的老乡被水手抬出来、再丢入茫茫大泽。靠岸后,幸存的劳工们被捆绑着、驱往另一片未知的地狱深渊……
    太阳炙烤着这片陌生的土地,热气中升腾着焦灼。放眼望去,草木皆无、遍布战壕,偶有三两魔鬼在地面和半空中晃来晃去,战壕里稀疏地塞着劳工们,他们虽模样大相径庭,却烙着如出一辙的紧张和麻木。新到的劳工被两个魔鬼熟练地塞进战壕,使这些坑沟看上去略显饱满。可怜的劳工惊恐又无助,有的掩面而泣、有的畏缩成球、有的则抓起凌乱散落的武器、紧紧地抱在胸口。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些都只是迎接死亡的不同姿态而已。
    忽然,几颗从天而降的大火球烧干了眼泪、烤直了身体,甚至都不等劳工们喊出对死亡的恐惧。一波又一波的火球子蜂拥而至,直到看不见人形、分不清天地。张易和熊一平凭借保护盾勉强存活,却也只能看着这些认识或不认识的劳工变成残肢、再变成灰烬。绝望中,熊一平拼尽全力拉起张易逃离……
    大泽彼岸,身处乡下的顾颜艳在收到张易和熊一平的消息后,情绪异常稳定,她只让自己平平地躺在床上望天花板,一言未发、直到天明。
    太阳高照后,顾颜艳终于起身下床,她忽地对着手臂上的小金蛇迎头猛拍,打得皮肉红肿也不肯停手,直至金光一闪,螣蛇开了金口:“别拍了!醒了!”
    顾颜艳如若无事地说道:“螣蛇,叫醒你就是想告诉你件事。安理岛的现状已不是单纯的刀枪战火的问题,里里外外都布满了阴谋陷阱,充斥着暴力裹挟以及卑鄙无耻的利益交换和不可告人的终极目的。岛民们每天都生活在腥风血雨和逼迫欺骗之中,突然失踪的青壮男人很多,以后还会更多,他们都被输送给岛外的魔鬼,他们命如草芥。我不管张易说的那些,安理岛也好、晏霞岛也罢,我只知道这里应是繁华秀美、富饶民主的富饶岛,是后渊的富饶岛、是田辉的富饶岛、更是千万岛民的富饶岛!你说神兽该醒的时候就会苏醒,可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们到底是客观存在还是假的?如果存在,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岛民们深受荼毒却什么也不做?如果是假的,现在就给我滚!不要给了希望又给失望,这对我不公平、对岛民们更不公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想平淡地好好活着,却要成为历史上最为无辜的牺牲者。既然你说你是神兽,必能看透千古,请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什么,并且别指望用“天道”二字说服我!”
    螣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你的悟性怎么还这么差?你是不是觉得,既然我们是这里的守护神兽,一旦有魔鬼出现就应该由我们来战斗?”
    顾颜艳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螣蛇瞥了一个大白眼说:“实话告诉你,唤醒神兽的从来不是什么魔鬼,而是千万颗勇敢正义的灵魂。这些灵魂聚在一起会产生能量巨大的灵气,而这灵气才是唤醒八方神兽的根本。若说的更直白些,人类只有唤醒自己的灵魂,神兽才会得以苏醒。我们因信仰、为信仰而存在,明白没?”
    “你的意思是,唯有自救?”顾颜艳如梦初醒。
    螣蛇哼了一声道:“还不算太笨。64星宿中的噬磕星白地瘆人,那场景我看到了。何为噬磕?上下颚咬合为噬磕,骨头在嘴里要么吐掉、要么嚼碎、要么含着。如今的内外混战就是这块骨头,即吐不掉又含不化,便只能嚼碎咽下。想要嚼碎硬骨头,只能凭借一口钢牙,并且要紧密团结、上下齐发。退一万步讲,神灵的存在意在净化、不在杀戮。”
    顾颜艳深思片刻说:“那你有没有办法让张易和熊一平回来?”
    螣蛇打着哈欠说:“看来还是笨。对不起,做不到。你看看我,大名鼎鼎、金光灿烂的螣蛇,不也同样要顺应天道?没人可以例外。你啊,还是把眼前的事做好,那两人全都比你聪明,他们死不了。”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自打被螣蛇教训一通后,顾颜艳就把教书育人当成了自己的主要工作。学生和家长们都觉得她很好,不仅书教得好,故事讲的也好。她的故事多是对安理岛未来的美好描绘,蓝图壮丽、栩栩如生,她的故事宛若瘴气阴霾中滋生的一线光明。教书之余,她也会撰写饱含先进思想的文章,每每收到读者来信并引发共鸣时,她都会觉得离美好的未来又递进了一分。每隔一段时间,她与张易、熊一平会用堪天盾联系一次,但都是被动的,且定在他俩方便之时。与顾颜艳相比,张易和熊一平的境遇则更为隐忍凄苦,他们一直在竭尽所能地拯救劳工,并不断打探与安理岛有关的任何消息。
    三月的安理岛阴雨绵绵,两艘驱逐战舰鬼影般驶近了安理岛的大泽西岸,正当它们欲朝岛内开火之际,却发现舰上火力系统已全部失灵。船上的魔鬼们为系统失灵之事恼羞成怒地忙成一团,全然没有留意两名趁乱离船的水手。最终,这两艘驱逐战舰在几经抢修无效后,只有灰突突地掉转船头。
    次日上午,听闻战舰入侵大泽西岸且来去无阻的岛民们,自发聚成□□队伍,一路高喊巴黎公社式改天动地的口号,轰轰烈烈地前往执政大楼请命,顾颜艳也身在其中。
    面对满腔热血、义愤填膺的□□岛民,岛主的护卫队们第一次在平民百姓的身上嗅到了震慑和恐惧。“啪!”也不知是谁叩响了第一枪,而后枪声震天、子弹如线、惨叫连连、血流成片。
    □□的群众被突如其来的枪林弹雨吓得四散奔退,顾颜艳也只得随着人流乱跑。突然,一位姑娘噗通一声倒在她的身边,胸口上炸开的血洞鲜红刺眼。顾颜艳看着眼前这位花季少女,泪水、血水将她的世界糊成、凌乱,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直愣愣地在血泊中站着,像一朵血里开出的月季花。
    “颜艳、颜艳!走啊!”混乱中,熊一平和张易夺路而出,连根拔起这朵血泊里的月季,踏着血路飞奔而去。
    ……
    时间能够冲刷一切,甚至心管里的瘀血。久别重逢后的重生小组,慢慢地发现各自都起了微妙的变化,用张易的话说,就是:我们在这里的所有努力、挣扎和隐忍终将结束,正如安理岛一样。这里所有的一切终将化为载动历史的车轮,而这车轮也终将滚滚前行、走向光明。
    某日深夜,三人均觉心头发慌、难以入眠,纷纷开窗透气、仰望天穹,在看到64星宿的一瞬间,三人作别噬磕象的腥红,投入到贲(bì)星柔亮温和的光辉之中。
    注:①噬磕,亨,利用狱。译为:噬磕卦,亨通。利于决断讼狱。喜欢2065——跋涉乾坤请大家收藏:(663d.com)2065——跋涉乾坤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