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傅陵也要去赴宴的消息,原本兴致缺缺的谢昭立马打起了精神。
三日后的休沐日,他还特地换上了新衣裳,用玉簪将长发束起。青色衣袍质地精巧,穿上飘然俊逸,谢昭本就长得一副难得模样,这样一打扮后,整个人更是萧萧肃肃,雅致风流。
秉文实在想不明白:“又不是见心上人,您打扮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谢昭叹息一声:“秉文,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怎还不知道有副好皮相多便利?”
谢昭自小长得出众。
小时候是个白面团子,便是再严厉的长辈见了他,那也是要赞一声玉雪可爱。长大后脱去了年幼的圆润,更是显露出世间难得的钟灵毓秀来。
十六岁的谢昭去街上溜达一圈,回来都要抱着满怀的瓜果——都是热情的姑娘们扔来的。
回想起当初被瓜果砸中脑壳的痛苦,谢昭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脑袋,唏嘘一阵后又露出自信的微笑:“我和三皇子初见那一晚,天色昏暗,我姿态又颇为狼狈,三皇子对我有所误解实在是很正常。”
秉文已经听出了自家公子的言下之意:他是觉得三皇子殿下没看清他的俊秀容貌,所以这些日子才对他颇为冷淡?
这……想得实在太多了。
谢昭的确是觉得傅陵之所以不理睬他,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他给傅陵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他换位思考,觉得自己要是在院子里抚琴,忽的旁边墙头探出一人让自己别走,那种情形下,是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
三皇子殿下是个正常人,没有破口大骂已是修养极好。
谢昭越想越有道理,也越发觉得今日的宴会自己非去不可。
他自言自语道:“今日我得在三皇子面前挽回自己的面子,让他知道我情深意切——他这个知己,我是交定了。”
秉文有些同情三皇子,同时心中再度升起愧疚之情:这三皇子之所以被公子惦记上,自己可是当之无愧的罪魁祸首。
不过到底是跟着谢昭长大的,秉文心中愧疚,行动上还是帮谢昭准备好马车和车夫。
三人一马很快向郊外行去。
虽然说是踏青,但成王殿下举办的宴会又怎会真的设在野外。谢昭与秉文下了马车,车夫自觉地驾着马到了庄子大门不远处,并没有一同跟进来。
秉文把印着鎏金字体的请柬递给门童,门童原本就喜庆的笑容在见到请柬上的字样后更加热情。
他弯下腰来,恭敬道:“原来是谢大人。”他指了人来带领谢昭去往宴会举办的地点:“您赶紧往里走,别让太阳晒着了您。”
这春日的太阳能有多晒?
谢昭哭笑不得,带着秉文进入别庄内。
仆人一声不吭地把谢昭和秉文领到了园内某处,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榭,轻声道:“谢大人,您往那里去就好了。”
说完就悄然退下。
谢昭往那水榭上看去,只见水榭中已经有许多位青年人已经到了,此时正或站或坐,或扶栏观鱼,或侃侃而谈,不时有朗笑穿来,好不热闹。
秉文知道那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了,乖巧道:“公子,我在这等您。”
谢昭拍拍他的头:“别在这傻等着,也不知这宴会要多长时间,你先找一处地方坐下来休息,走时我会喊你名字的。”
秉文嘿嘿一笑:“您放心,偷懒这事情我在行的。”
瞧这话说的,平时指不定没少偷懒——
谢昭瞪了秉文一眼,只是瞪完后自己也笑了。
谢昭于是自己过了木桥,走到了水榭中。
他长相出众,最近又在京中出尽了风头,在座很快有人认出了他来,同身边人窃窃私语道:“是谢大人——你问哪位谢大人?这京中,你说还有哪位谢大人?”
这么提醒,大家很快都反应过来,来的这位就是那位新晋状元郎、也是在不久之前当着文武百官弹劾自己的谢御史。
原来这就是谢昭啊。
所有人恍然大悟。
水榭内原有的欢笑声和交谈声一齐消失。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消声,用一种混杂着敬佩、好奇、羡慕的目光看向谢昭,原先倚着栏杆的人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懒散坐在位上的人也不由直起了腰。
气氛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大家都想和谢昭搭话,可谁也不愿做这第一个开口之人。
还是谢昭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氛围。
仿佛什么都察觉不到,他面上露出笑,弯起双眸,向众人勾手作揖,笑道:“能在今日有幸见到各位,实在是谢昭之幸啊。”
他直起身来:“在此还是要多谢成王殿下给的这个机会。”
谢昭连中三元,不过十九却一举夺得金科状元,才华之名早已传遍京城。
尤其是他出身名门,满门清贵,父亲和祖父都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更别说他还备受圣上宠爱,引得圣上为他破了规矩,不入翰林而入御史台。在很多人的眼里,谢昭现在额头上明晃晃地刻着“前途无限”四个字。
这样的人按理说再骄傲张扬都不为过,此时却谦逊有礼地朝水榭中的众人弯腰拱手,和善至极,这让众人不由得心情一松,对谢昭好感倍增。
今日接受成王的要请来赴宴之人,要么是朝中的官员子弟,出身显赫、养尊处优;要么是文坛有名的青年才俊,年轻有为、豁达潇洒。
谢昭率先打破了寂静,其他人自然也都依附而上,依次向他来介绍自己。
“谢大人好,在下乃工部尚书丁晟之子丁松。”
“在下乃国子监祭酒严持礼嫡长孙严继岳。”
“谢大人,在下乃大理评事、也是上一届科举的会元孙祺。”
……
大家有家世的报家世,有成绩的报成绩,总之都是人中龙凤。不出意外的话,十年后的官场上一定也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
面对各位才俊的问好,谢昭连连拱手:“都好都好,诸位都好。”
等这些人都自我介绍完了,才有一人大步向前,来到谢昭面前。
此人看上去二十出头,面目清秀,眼下略有青黑,穿着时下最兴的蓝色衣袍,腰间挂着几枚琳琅玉佩,个个颜色发亮、成色翠绿。这人不过走了几步路,就引得腰间的玉佩相撞,发出叮当脆响。
他站在谢昭面前,定定地看了谢昭一会儿,以一种水榭里谁都听得到的声音轻慢道:“这就是谢昭?不过如此嘛。”
大峪重礼,谢昭有官职在身,这人不是谢昭亲友,却当场直呼其名,这已经称得上无礼了,更何况他还点评谢昭“不过如此”。
连中三元夺得状元的人不过如此?
这简直就是往人脸上扇巴掌。
难堪的寂静再次出现在这水榭里。
似乎没有察觉到旁人的不对劲,这人皮笑肉不笑地向谢昭问好:“谢大人好,我是户部尚书冯德麟之子冯瑞明。”
他轻嗤一声,上下打量谢昭,笑道:“比不得谢状元圣眷隆恩,让谢大人见笑了。”
刚才还喊谢大人,这会儿却又是谢状元、又是圣眷隆恩,就差直接说谢昭这个状元是圣上走后门送的了。
冯瑞明如此挑衅,自然是有他的底气在:他父亲冯德麟不仅是户部尚书,还是贵妃长兄。换句话来说,成王殿下还是冯瑞明的亲表弟,冯瑞明也称得上皇亲国戚了。
他之所以能够当着谢昭的面这样讽刺,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身后倚仗多,谢昭不敢拿他怎么样。
谢昭的确不能拿他怎么样,但逞逞口舌之快却是没什么问题。
面对冯瑞明的嘲讽,他直起身子摆摆手,羞赧道:“全靠祖父多年的倾心教导,我才能在未及冠就夺得状元,连中三元只是运气好罢了。”
说到这,他停下,轻轻歪头,笑吟吟看向冯瑞明:“说到这,也不知冯大人是哪一年科举的进士?如今又是在哪里任职?”
自从“冯大人”三个字从谢昭口中说出,冯瑞明的脸就猛地涨红。
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冯瑞明如今还不能被人尊称为一声大人——他参加过三届科举,却连秀才都考不上,又何来的进士一说?
京城中谁人都知冯尚书的儿子冯德麟整日流连于风花雪月之地,他不擅长诗词歌词,但是当街纵马、欺压百姓之事倒是得心应手。
因为名声太差,冯德麟数次想要通过吏部把儿子塞到哪里做个小官吏,但次次都被吏部的人驳回来了——吏部尚书林铮向来瞧不起冯家父子,又怎么会给他开后门?
是以虽然如今二十三了,但冯瑞明出了门,还只能被称作一声“冯公子”。
没有才华又官运不通的冯瑞明今儿个见了年纪轻轻又前途无量的谢昭,这心里头的火气自然上来了。
可惜威风没有耍完,反倒被谢昭讥讽一通,那气就更憋在心中,憋得冯瑞明面红耳赤、怒火高涨,却偏偏没有一个泄愤的方法。
就在这时,成王殿下姗姗来迟,打破了水榭内的僵局,也给自己那便宜表哥稍微挽回了些颜面。
成王穿着一身绯色常服,大步步入水榭中,朗声笑道:“抱歉,本王来迟了。”
他目光环视水榭中的众人,挑眉道:“各位都是京城难得的俊才,想来相处应该十分愉快。”
“的确愉快。”
谢昭回过身,看向成王:“臣谢昭见过成王殿下——”
顿了顿,他目光越过越过成王,朝一身黑衣、神情冷淡的傅陵眨眨眼:“当然,也见过三皇子殿下。”
春光明媚中,谢昭眉目舒朗,唇畔笑意浅浅:“能够与您在此相遇,实在是意料之外。”
微风徐徐吹来,傅陵敛眸,素手拂去脸颊上的青丝,淡声道:“意料之外?”
他懒懒看了谢昭一眼,静默半晌,轻声回:“你说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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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瑞明:吃了没文化的亏,骂不过,气。
谢昭:缘分让我们相遇 (*^▽^*)
傅陵:哦。
被忽视的成王:妈妈我能有更多戏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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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