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为官淮南造福一方

    胜吉十六年六月初一,正逢每月朔望两次大朝会之时,柴勐命吴成将拟好的旨意在朝堂上宣读,由于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在紫宸殿参加大朝会的各级官员早有了心理准备。待鸿胪卿唱罢“有本上奏,无本退朝。”御史刘述第一个站了出来。
    “臣刘述有本上奏。我大周立国百余年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全仗世宗、英宗、德宗、仁宗祖宗成法。今王安石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先者后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灭之,弃者取之,臣恐国富民安之盛世毁于一旦。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罢王安石相,著有司问其罪。”
    御史刘琦、钱顗、孙昌龄、王子韶也站了出来,“臣等附议!”
    王安石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这些书生意气,百无一用的言官。
    “前日石相曾言,我朝仕人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今日众爱卿有备而来,难道不是游淡之众以科名之资谋私望?”柴勐冷笑道。
    众御史均气得面红,便又有几个御史准备出来死谏,这时御史中丞吕诲站了出来,“臣吕诲有事启奏。”
    鸿胪卿喝道,“讲!”
    “介甫为相,言多乖巧,辞令皇皇,而多有失德,朝廷以科名资历取仕,为天下读书人立报国之道,有何不可?臣以为介甫才是哗众取宠、眷养私望之辈。若置诸宰辅,天下必受其祸。”
    翰林学士范镇也站了出来,“微臣以为石相之青苗法,系变富人之多取而少取之,然少取与多取,犹五十步与百步。我大周岂能与民争利,此法一行,惟恐幸官胥吏逼民过甚,强令小民借贷而使小民愈贫,实非老成持重之谋国之法。”
    翰林范纯仁紧接着站了出来,“微臣以为王安石掊克财利,舍尧舜知人安民之道,实非宰辅所应奉行。”
    柴勐叹了一口气,看到王安石不动声色,无意反击,便对文彦博说,“文相,更张法制,于士大夫诚多不悦,然与百姓何所不便?”
    文彦博知道难以置身事外,便出列回道,“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
    柴勐暗中不爽,这个首鼠两端的老狐狸,寻个机会让他致仕吧。柴勐不再理他,望向处于文臣队列中间的沈括,“沈爱卿,你怎么看?!”
    沈括硬着头皮出列,虽然知道要面对整个士大夫的怒火,但他还是无法因顾念自己的声望而违背初心,“微臣以为我大周虽然国势鼎盛,但西夏、北辽外敌环伺,就连吐蕃、高丽蕞尔小国也敢冒犯我朝天威,我大周二百六十七州,每州均有教匪暗中串联,此内忧外患之际,不知以列位大臣之意,我大周何以自处?微臣以为,怨诽之多,介甫相公固前知其如此也,如介甫相公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与众臣相安无事,相得甚欢,于国何利也?介甫相公舍一人之荣辱,为我大周千秋万代计,效法尧舜,简明法制,括实钦佩之,愿附马尾,为我大周开疆拓土,成历代未有之盛世,做共襄盛举之贤臣。”
    柴勐听着高兴,便不理又站出来的几个弹劾王安石、沈括,甚至连文彦博也不放过的言官,兴致盎然地说道,“今日朝会虽然有诸多争议,但朕以为却比以往朝会有益。诸位爱卿对民政有争议,国政、军政却少有异议,朕以为此即诸相公之功劳,石相辅政不足七个月,而改革国政、军政,力度之大、见识之深,朕大周开朝以来所未有,实乃扫兵武疲惫之壮举。朕适才已下旨,擢升沈括为三司使,石相主军事、沈括主民事,假以时日,朕大周必可荡涤陈陋,扬朕国威。”
    “皇上圣明!”众臣伏地叩拜,但包括文彦博、王安石在内的众大臣心里面清楚,双方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放下大朝会后各御史、翰林拉帮结伙商议对策不提。沈府的府宅迎来了两位贵客,一位是当朝吏部尚书秦源,一位是淮南路转运使张蒭。沈括让进正堂,秦源奉上礼单,再三向沈括表示祝贺,沈括明白他的用意,也没有拿腔作势,与秦源聊了几句在密州时的见闻,坦言其田产只能收回一部分,其弟秦淮之田产却全部被叛民瓜分,无法索回。秦源表示理解与感谢,并言称要将收回之田产祖业交付给官家,被沈括婉拒。“秦尚书的心意,吾已知晓,官家著我行均平之法,石相之方田均税法实为均平之善法,不日,吾即命有司予以施行,秦尚书倒不必挂怀,官家也言明要为秦家争取恰当的补偿。”
    秦源来沈府正是为家中祖业而来,如今从沈括嘴里听到官家的旨意,心里面自然大喜,又客气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待秦源走远,张蒭才笑着看了沈括许久,沈括不明所已,问道,“世伯,何故发笑?括有处事不当之处?”
    “存中贤侄,两年前,你尚且在我淮南任一微末小吏,不料两年不见,现已简拔为计相,实乃沈家之福,我张蒭也与有荣焉。”
    “世伯过奖了,胜吉十四年三月,世伯一席良言,言犹在耳,此次四州民乱,乱民因棉事起,使用机巧之物反比禁军更多,至使禁军攻势受阻,惨遭覆灭。世伯于两年前便已洞见,括深感惭愧,说起来,括之过错远甚于括之微末之功。然官家垂青,宽宥在下无心之失,今又简拔为三司使,括实不胜惶恐,惟愿鞠躬尽瘁,以报皇恩。”沈括感叹着说道。
    张蒭拈须笑道,“贤侄能谦逊至此,吾还有何忧?今日前来,却是有两事请教。”
    沈括肃立正色道,“世伯严重了,小子知无不言。”
    “此次国政改革,淮南路析为两路,不知转运使衙门有何变化?”
    “世伯,各路转运使绝大多数留任,转为安抚使,原提点刑狱司、安抚司属官均转为安抚使司衙门属官,各路管理州县少了,但职权却大了。所有与民政相关事宜全部由安抚使决定,就连内监使也无法干涉本路民政事务。”
    “吾等与内监使何以相处?”
    “内监使明面上是各路第一人,但却不干涉民政、军政具体事务。此次政改,严禁内官勾结文官、武将,就是想用内官的偏激习性,做监察、情报之用的孤臣。世伯倒也无需过分在意,好吃好喝供养即可,就算内监使贪财,也没有什么,内监无后,最终还是落入官家口袋。”
    “第二件事,却是关于小女宛娘的亲事,宛娘的心意,存中自然清楚。如今柳氏去世已满一年,存中对亡妻的情意,整个京城无不称赞,然小女年已十八,却不可久待闺中,请存中贤侄教我,何时能喜结良缘,让你我成翁婿之仪。”张蒭笑着说,倒有几分看女婿的欣赏之意。
    “世伯,前些日子忙于公务,倒耽搁了宛娘,明日小子便进宫,请太后娘娘为我与宛娘指婚。”沈括答应的很干脆,但没等张蒭高兴,便又解释道,“太后娘娘指婚后,望世伯能容小子于明年选一吉日迎娶宛娘。”
    张蒭明白沈括推迟至明年完婚,还是因为柳氏去世不满二十七个月,沈括不愿在子女服孝守墓之时续弦。但只要沈括允了这么亲事,更得到了太后娘娘的恩典,那沈张两家便已经成了亲家,晚几日过门倒也无防。
    “存中贤侄对结发之妻的厚德,吾岂有不允之理,宛娘也正是因此才对存中情有独衷。”张蒭想了想,继续道,“这样吧,等太后赐下婚来,小女进宫谢了恩典后,便先去钱塘吧,存中为国之栋梁,宛娘自然应当守在婆婆身边,亲奉汤药。”
    “如此便多谢世伯!”沈括喜道,沈披此时已升任幽州知州,钱塘老宅却也没有至亲照顾,今年入春以来,沈老夫人的身体便有些不便利,此时张宛娘如能去钱塘照顾母亲,倒是让他可以兼顾忠孝。
    “还称老夫为世伯吗?”
    “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张蒭满意地受了沈括的参拜,与沈括的感情又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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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朝廷内外因国政改革变得热闹非凡,不要说文彦博、王安石、欧阳修这样的实权人物,就是身为计相的沈括也有不少官员前来走关系、拜码头,其中就包括那些不甘寂寞的言官。
    在大朝会上攻讦甚猛的御史们,自酌出于公心,见到王安石后没有一个人感到难为情,而王安石更非小肚鸡肠之人,他巴不得让这些言官去各州县历练一下,这样也不会只是夸夸其谈地言必称祖制了。
    沈括也没有闲着,与张蒭交谈后第二日,便进宫禀明官家,官家听了,也甚是热心,没有让沈括久候,直接领着沈括见了皇太后。给亲信大臣赐婚历来是皇太后、皇帝拉拢大臣的手段,沈括气质儒雅从容,著有政绩,又以钱塘沈氏之名富甲一方,皇太后早就对柴勐的这名宠臣青睐有加,如今听到沈括的请求,自是无有不允,问明是哪家的女子,便著女官取了玉如意来,并着十匹锦锻前往张府赐婚去了。
    柴勐觉得沈括最近一段时间着实做了一些事,虽提拔沈括为三司使,但也是看中他干事的本领,沈括家中产业甚多,自然不在意些许赏赐、俸禄,正好现在二十八路正在合朝大选,不如给沈括、张蒭一个恩典,让原本内定为淮南东路安抚使的张蒭转任两浙路安抚使,这样对沈家、张家都有许多实际的好处。以沈括之才智岂能不知朕之用心良苦,干起活儿来更加竭尽所能,无有保留。想到这里,柴勐都不禁为自己待臣之宽厚而感动,有这样识人、用人的圣君,大周焉有不强盛之理?!
    六月十五大朝会上,柴勐钦点了王韶为秦凤路制置使统率十五万西军征讨熙河之地的吐蕃部落,同时暂令王韶兼了熙河路安抚使以方便开展占领后的安民工作。同时任命吏部尚书秦源为正使,幽州知州沈披为副使出使北辽。按沈披的官职和声望,不足以担任北辽使臣的重任,原本沈括是早在一个月前便内定的使臣,但半个月前,沈括被简拔为三司使,主持熙河开边的后勤协调及四路变法的监督执行,无暇出使北辽,便将沈括之兄,了解北辽事务的沈披任命为副使。
    此次出使北辽与熙河开边相呼应,施行的正是沈括在癸卯科殿试策论《平西齐民论》中的“联辽平西”之国策,通过与北辽建榷城或榷场,与北辽交好,减轻北边的威胁,全力投入对西夏的防御,待熙河路划入大周疆域后,便可全力筹备与西夏的国战。此次出使只会有功,而无任何危险,摆明了是给秦源、沈披捡功劳,秦源也收到了来自宫里的消息,此次出使北辽回来,他便会任命为参知政事,成为辅政之相国,而兼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枢密使的文彦博则会让出同平章事的位置于甚得圣宠的王安石。至于沈披,官家则预留了幽蓟路安抚使的位置,一方面是由于沈披在幽州任上,深得百姓拥戴,连续两年被评为上上,另一方面则离不开沈括这个当朝炙手可热的计相之功劳。就连沈括的老丈人原淮南路转运使张蒭,此次也被官家安排到天下第一等富庶之地两浙路任安抚使。
    这些日子,沈括顾不上欣赏朝中众臣羡慕、嫉妒的目光,熙河开边所需粮草辎重,变法四路的土地、户田的核对事务本已繁多,连军队的裁减、将领的选拔和武器装备的更新,负责此事的文彦博和欧阳修也免不了寻他前来帮个下手。
    京畿路之外二十八路,就算制置使可以由文官担任,也总共不过五十六个地方大员,虽然比政改前的十五路多了十三路,但还是狼多肉少。而本次政改与州县无关,只涉及一路级别,京城资历够一路大员的官员腾不了位置,御史谏官们便没办法升迁,绝大多数没有从政改中得到好处的御史,眼见得张蒭、沈披因沈括而飞黄腾达,如何能服气。沈括与王安石不同,王安石开一代新学文风,虽然处处与士大夫为难,但其文章学问属于欧阳修、苏轼那个水平,沈括所仰仗的无非是水力车机等机巧之道、商贾之术,却因其利而获得官家青睐,诚可恨也。一时间,在御史中,“石奸沈钱”便成了王安石和沈括的代称,在言官眼里,王安石就是彻头彻尾的奸相,而沈括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头钻进了钱眼儿。只等着王安石与沈括露出破绽,便将“石奸沈钱”一网打尽。喜欢重生大宋征服史请大家收藏:(663d.com)重生大宋征服史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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