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公子,你的信,”
    “四哥,可是宫里来信了?”
    “兰渠公主下月及笈,各国都会派亲贵使臣前来兰渠贺喜,母亲在信中说,此番兰渠意在替公主选婿,不光是皇子就连皇亲贵族也都在轮番争抢,其中孙家和瑞王,像是势在必得,”
    “所以母妃希望你去争这个机会,”
    “为什么不是我?不让我去?母妃真是偏心!”
    “此事非同小可,母亲也是为了你好,才不告知于你,”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兰渠王只有这一个公主,它兰渠想扩张势力,势必要同任何一国,缔结姻亲,历代公主,迎来送往,不都是如此,四哥,是在担心什么?”
    “倒不是担心,”
    夏云景知道,刚才那名女子,便是夏云泽口中的兰渠独一位公主,世倾公主,荣凰。
    只是看刚才的那一幕,这位公主,明明就早有良人,那个男子虽然不知是何身份,可看着他的衣着佩戴,应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再看身边的丫头的表情模样,想来此事也非什么秘密,母亲信中,此消息也非空穴来风,既如此,兰渠将各国王族亲贵吸引而来,是想做什么?
    照理说,这样的一个公主,自己贵为嫡公主,哥哥是太子,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背后又有母家硕大的兵力,嫁与兰渠世家公子,巩固势力岂不更好?兰渠白白将她送出去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联姻,这未必也太亏了本吧,看来这兰渠的水也是深得很呀,他这般思虑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四哥邹着眉头做什么,难道四哥是怕最后娶了这兰渠公主,怕对不起灵秋姐姐,四哥放心,就算你肯,兰渠王也未必愿意?”
    “再说了兰渠的这位公主,可是个难得的美人,虽然我没见过,但传闻如此,八九不离十了,都说她是艳绝天下的第一美人,”
    “美人确是美人,”
    “切,四哥,说的好像你见过一样!”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下山了,明日便启程回去吧。”
    “啊,这么快,我还没玩够呢!”
    “那我自己回去,你在这慢慢玩,反正你也时常不见踪影,引不得别人的注意。”
    “四哥是说我不重要!”
    “我可没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荣凰还是不愿尊称你为母妃?”
    “请陛下切勿怪罪,是臣妾无德,比不上郁后,”
    “她确实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
    “陛下?”
    “只是馨瑶去世的时候,荣凰不过五岁,哪里来的这些思念,朕倒是觉得奇怪?”
    “公主孝顺,自然对生身母亲甚是思念,”
    “那也不能乱了分寸,你好歹将她护在身边养育了这些年,如此待你,岂不让人心寒,哪里来的孝心!”
    “陛下,臣妾无碍的。”
    “爱妃大度,朕下次一定要好好说说她,都是要成人选夫婿的人了,还这般任性妄为!”
    “说起驸马,陛下可是选中了萧家公子萧子靳?”
    “爱妃何出此言?”
    “哦,臣妾也只是听说,听说那萧家要与咱们皇家联姻一事,已是传的沸沸扬扬了,两人也早已私定终身了,”
    “其实这萧家百年世家,又是将府名门,萧子靳年轻有为,陛下只有这一个公主,还能嫁给谁,不算委屈?公主到底是黎族血脉,流着刚强英气的血,配萧家公子正”
    “朕还未明旨宣告,这萧家是要造反吗!”
    “娘娘,今日奴婢看陛下像是生气了,”
    “我知道,自然是要生气的,我就是要让他生气,”
    “娘娘这是何意?”
    “郁荣凰及芨礼就要到了,陛下又对她如此宠爱,到时候定是会赐婚的,而对象也定然会是她心有所属的萧家公子,若到了那时,将如何扳倒太子,如今就是要时不时的敲打一下陛下的逆鳞,将他的猜忌最大化,”
    “郁荣凰呀,你不是总爱拿着你的母后,拿着所谓的身份地位压着本宫吗,如今就让你自食恶果,怪就怪你们黎族确实太扎眼了!”
    “公主!你怎么又上树了!”一名绿衣宫装的小婢女正端端正正的站在阳光的正下角,对着树上的一个不知名物体,大声叫嚷着,很是有失风雅,白白糟蹋了这好氛围,好景致。
    这名绿衣女子,名叫元冬,元宵佳节的元,冬至之时的冬。她呢,是兰渠王城里独一位公主身边从小养大的奴婢,为人……怎么说呢,就是挺好的,挺缺心眼的,这一点,是大家公认的,不算是诽谤于她了,宫里的人都叫叫她“冬姑娘”。
    “这儿风景好,从这看过去的兰渠,很美。”说话的呢,自然是刚才提到过的兰渠王城内的独独一位公主了,还是位正后所出的嫡公主,封号世倾,名荣凰,字朝歌。
    千载流年亦如梦,月落山河一世倾,凤凰于飞朝歌千年。
    此时这淡淡幽幽的语气倒是与她平时的性情所不相符。她呢,从小就不省事,脑回路惊人,现已成年,再过一月,便是她的及笈大礼了,倒那时想必又是一番折腾,哦,不对,是一番热闹。
    兰渠王城宫内宫外,皆知,王上独宠郁王后,王后福薄,去世早,留下一双儿女,福泽深厚,绵延不绝,其中当属郁王后所出的小女儿,尊贵万千,样样皆是好的,容不得一点他人的闲碎,精雕玉琢的养到了如今曼妙年岁。
    “那也不能上树呀!公主,你快些下来吧!若是真要看风景,奴婢陪你去城墙上,不就可以了吗!到时随公主看个够!树上多危险呀!”元冬还是一味的扯着嗓门,大声说话着。
    兰渠的城墙确是更高更庄严些,比起这颗大树来,着实是能望的更加的远,只是傻元冬,城墙就像这四四方方的宫城,可比这颗树危险多了,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
    朝歌听在耳朵里,想在心里面,姑娘,你还是太嫩了些!
    “再者说了,宫里人多口杂的,若是被人看见了,又要招惹不必要的是非了!”这不,锦香也加入了这个叫唤队列中,声音比元冬的柔和了些,但也是伶俐的。
    说起锦香,她是朝歌的另一个贴身婢女,是五岁的时候,入的宫,不比元冬从小在朝歌身边,但情谊也是一样的。很是稳重得体,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受的苦,懂得道理,非常人所能及的,同为宫女,自然也是元冬自小长在宫内长在她身边是比不来的待人接物。
    “今日有中宫夜宴,合家团圆,不会有惹事人来的!”懒懒散散的语气,像是要马上再打个哈欠,再睡上一觉似的。
    “那也不行!”
    “哎呀,吵死了,你们这样大声嚷嚷,人没有来,鬼都要来了!”上面半躺着的人终于是忍不住了,真是的,这样大声嚷嚷的。
    本来能有什么事,能引起多大的注意!这树枝繁叶茂的,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上面有个人,而且朝歌选的都是宫里比较偏僻的地方,鲜少有人出没,每次都是因为这两货,你一言,她一语的,吵吵吵,都要把人给吵来了。
    “公主这样胆大,要是您有什么闪失,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定是要担心的!到时候定会责备奴婢们的!”元冬哪里想得了这些,也不管上面的人是何表情,反正她也看不清,反正她也记不住,继续说。
    “哥哥不会的。”朝歌这般俏皮,饶是个被父兄宠坏了的模样。
    提起哥哥,朝歌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这个元冬口中的太子殿下,就是兰渠的靖阳太子,也就是朝歌的哥哥,牧凌天。这个太子同朝歌一样,都是故王后郁氏所出,是嫡也是长,自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将来是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但如今看来,这个“可能”像是不太乐观,概率极低。
    “你怎知我不会?!”说着说着,人就肯定要来的了,都是套路呀。
    “哥哥!”朝歌看到靖阳太子,第一反应,就是咧嘴大笑,差点脚滑,要掉了下来,幸好手快,稳住了,不过朝歌知道,就算她失足掉了下来,底下的站着的男子一定会稳稳的接着她,就算接不住,也不会让她摔到地上,伤着半点的。
    “奴婢见过靖阳太子,殿下金安。”元冬和锦香纷纷请安道,还没等靖阳说话表示呢,元冬礼行到一半,就匆匆站了起来,留着锦香一个人依旧端正的跪着,一脸的无奈,只见元冬告状的语气说道,
    “殿下,你快管管公主吧,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普通的姑娘哪有成天上树上树的呀!”见到靖阳一来,元冬的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谁让这个祖宗,只有太子能治的了。
    “元冬!你胆子肥了,我哪有成天上树!偶尔好嘛!再说了,本公主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朝歌自然也是要怼回去的。
    这个元冬,每次都是这样,有完没完,没完没了!
    “哈哈哈,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怕我,倒教得身边的奴婢们也不怕我!”靖阳太子笑着看着这一对主仆,真是有趣。转头看了一眼元冬,又看了一眼仍旧安安分分跪着的锦香,将她扶了起来,“谢殿下。”
    锦香行了个礼,站到了一边。至于元冬,就算在怎么没脑子,此时也是意识到的了,马上就再一次跪在地上,行礼说道,“殿下恕罪,奴婢不该擅自起身,还出言顶撞公主。”将头埋的深深的,元冬呀,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呀!
    “哥哥性情最是‘温婉’,定然不会如此狠心责罚她们的!”朝歌见元冬如此,算你识相,对着靖阳俏皮的说道。
    她的这个哥哥,虽没有什么大的架子,可也不似她那般,无规无矩惯了,平日里同底下的人打打闹闹,他是最重礼数的!
    “温婉?!朝歌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敢用‘温婉’二字来形容我!恩?”温婉?那可是形容女子的,这个朝歌真是!
    “谁让哥哥长得好看呢,就像朝歌一样好看,脾气又好,又”朝歌一连串的,也不忘顺带上她自己,还没等全部说完呢,就被靖阳出言打断了。
    “行了,没羞没臊,还不快下来!”佯装生气的说道。
    “那哥哥可要站稳了,好接着朝歌,”说话间,朝歌便一跃而下,往靖阳的怀中扑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担心。
    因为她知道底下的人一定会牢牢的护着自己的。他们是兄妹,是至亲兄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自然可以拿命交互的,若是连哥哥都不能相信,还有谁可以信任。
    后来的朝歌也不止一次的像现在这样,一次一次的用命去搏,去争,为自己,为哥哥,靖阳都不曾让她失望。
    可有一次,只那一次的相舍,最后付出了他生命的代价,也让朝歌失去了比生命更重的东西,那是什么,是为了什么,朝歌至死也不曾彻底明白。
    “小心!”靖阳嘴里喊着,生怕她摔着哪里,手却是牢牢的接住了一个调皮矫情的捣蛋鬼。
    “近日又偷吃了什么,这般重了!又这般顽劣,以后谁还敢娶你!”看似嫌弃,言语间却尽是宠溺,眼神里全是温情,任凭这个女子在他的臂弯下笑的开怀。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照顾她的,他是太子,未来的王,他定是能让她在她的身后,平安喜乐,荣宠万千,哪怕不是一生一世,也会是永永远远,倾尽所能。
    只是他忘了,他的朝歌,终究要嫁人。
    他的朝歌,为他而嫁。
    他的朝歌,所嫁非人。
    “你们都下去吧。”靖阳对着底下的人吩咐道,包括元冬和锦香。
    “是,殿下,奴婢告退。”
    “哥哥是嫌弃朝歌了吗?”朝歌问道。
    “自然是……不敢的。”靖阳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这般笑着说道。
    两人并肩走着,漫无目的,这王宫大的很,这地方也静的很,他们将可以说好多好多的话,只是两个人能说的话。
    “今日贵妃有喜,新生皇儿,哥哥不是应该在韶华殿打点事宜,准备今晚的中宫盛宴?”朝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随手折了路边的一朵花,放在鼻尖,闻了一闻,开口问道。
    淡紫色的花瓣,发出清新淡雅的香味,很是好闻,朝歌将花拿在手中,一路走。
    近日兰渠宫中有喜事,陛下的宠妃,兰贵妃殷氏,新添了一个小皇子,陛下已年过半百,如今又得新子,自然是开心的不要不要的,巧的是,新皇子出生当天,不知哪里人在哪里寻得的一块神石,让陛下觉得这是皇族庇佑,上天有灵,是大大的福泽,并准许可以同太子的仪式庆贺,更让殷氏依皇后之礼,赐中宫夜宴,今日,便是新皇子满月之日,宫中一干人等,自然是忙的无暇分身了。
    “奥,母妃已让秦王去操办一应事宜,父皇也同意了,我也是无事,乐得清闲,所以想着来……”靖阳说的很是吞吐,他知道,朝歌听了,定然是会不高兴的。
    果然,朝歌一听,就很是生气,气急败坏的说道,“哪里来的清闲!”
    朝歌捏着手中的花,长长的指甲不小心嵌到了皮肉,“哥哥!殷氏惯会这些把戏塞怼哥哥,偏生父皇总是向着她!”
    朝歌素来同殷氏不对付,不服管教,再加之,朝歌是唯一的嫡长公主,郁后去世多年,中宫无后,朝歌本是兰渠最尊贵的女子,殷氏却总爱以母以君的名位去压着朝歌,自然不快。
    靖阳又何尝不委屈,不替朝歌委屈,不替自己委屈,奈何纵然对殷氏有诸多不满,自己又能如何!殷氏专宠多年,母家势力庞大,又有秦王,渐渐起势,在朝处处同他制衡,靖阳知道更多时候,朝歌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这局面,轻易如何扭转!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自身难保。
    “兰贵妃育有皇子成年,如今又添皇儿,应该的。秦王是她的亲子,自然更亲近些,也比我合适些,没有什么的。”靖阳平静像往常一样,再一次的同朝歌解释这一次的起因缘由。
    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了,每次不也都好好的过来了吗!
    牧凌天在前朝都已经很习惯了,愿着她的朝歌在后宫也能明白并习惯。说到底,荣宠,不过王位上那个人的一念之间罢了,而那个人如今更宠贵妃和秦王一些,母凭子贵,子因母尊,牧凌天和牧荣凰也是如此,都是一样的。
    “哥哥!”朝歌很显然不同意这一番言论,
    “哥哥是太子,是嫡子,若不是母后早亡,殷氏借着母亲的阴泽,哥哥哪里会养在她的膝下,若非哥哥养在她的膝下,又哪里来的殷氏的贵妃之尊!如今她的孩儿成年封王,新生孩儿宴请中宫,已是莫大殊荣,就不懂得善待你!如今来分亲疏有别,早干嘛去了!”朝歌说的面红耳赤,也不无道理。
    说起这个太子之所以养在殷氏的膝下,也是有很大的缘由的。
    原本这个殷氏只是满宫里一个小小的美人罢了,后无家族,前无恩宠,日子就这样过着等着终老一生。
    郁后,也就是靖阳同朝歌的生母,霍北黎族长公主,嫁入兰宫封后,总是生病,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生下了第二个孩子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心绪难解,身子总不是大好,太医治了许久,仍是不见好,都说男女有隔,有些疑难,宫中太医也不好细细询问,得知宫中美人殷氏会些推拿针灸,略通医术,便想着伺候在郁后的身边,好生照料,但也方便许多。
    经此,郁后的身体却也是有些好转了,虽然还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吃着药,脸色却也是日渐红润有光泽了,可谁知,最后还是红颜薄命,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太医说是心血耗尽,虚空而亡,身子实在是太差了,药食无力。
    异族女人为后,前所未有,所以大家都说,她是凉薄无情的兰渠王用心真真爱过的一个女人,叹她命好,惜她福薄。
    郁后死了,陛下很伤心,可是再伤心,伤心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倒是便宜了那个殷氏,因了在郁后身边照料的缘故,在这期间,得了陛下的赏识宠爱,封了嫔,之后怀上了皇子,提了妃位,封号兰。后来郁后去世,咱们陛下身边的可心人,就只有兰妃一个了。
    那时牧凌天已经是靖阳太子了,而嫡公主荣凰是陛下最宠爱的,郁后一走,后宫中人,谁若能争得这对兄妹,将他们养在膝下,无疑是一个强有力的筹码,为自己的后半生谋上一段好的出路,殷氏仗着自己在郁后身边的这层关系,借机恳请陛下,说是定会好好照顾这一双儿女,视如己出,陛下竟也答应了,就这样,殷氏争得了靖阳太子,顺带着朝歌一起,自己也从原来的宫殿搬到了更为奢侈的韶华殿,后来过了几年,太子成年赐宫宇允上朝准政事,殷氏为名义上的母妃,位分自然不能低了去了,又顺理成章成了贵妃,自己的孩子成年后也被封为秦王。
    不过这个兰贵妃殷氏也是有能耐的,城府颇深,手腕也很高明,硬是凭她一人,撑起了她整个殷氏一族,争得了如今的无上荣耀,也博得了陛下的万千宠爱,也让她的儿子在朝局中同太子平起平坐,到了如今……
    “朝歌!中宫无主,父皇让兰贵妃掌管后宫大权,名义上她就是哥哥的母妃,自然也是你的母妃,这样的话,不可再说!”靖阳太子严肃的对着朝歌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儿戏,嬉闹一下就好了,这样的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同他说说也无关系,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又该如何自处!如今,这个后宫,贵妃殷氏一手遮天,朝堂上,秦王亦是如此。
    朝歌也不说话,她心里是生气的,她也知道个中牵连,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受苦的还是哥哥,可朝歌仍是生气,将手中方才折的花一股脑扔给靖阳,顾自己一个人往前走着。
    “瞧你,这样子,哪里有个女孩子模样,好了,哥哥陪着你不是更好!省的你整天叨叨,哥哥去哪了?哥哥又去哪了?还成天往树上跑!”靖阳倒也不恼,追了上去,跟在身后,厚着脸皮调侃道。
    “我哪有!我才不稀罕你呢!”朝歌说是这般说的,可脸上还是放松了一些的。
    靖阳顺势抓住朝歌的手,郑重严肃的说道,眼里满是心疼,
    “好了,朝朝,哥哥同你是至亲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是透进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其他人都不及你重要,哥哥一辈子都会保护好你的,不让你受伤害。”这个倔强的姑娘,这个美好的姑娘,因了自己,遭受了那么多,平白无故的牵连,却还是如此,可爱!
    “不准再叫本公主‘朝朝’!”朝歌也是一秒破功的。
    母后还在的时候,每次朝歌一生气,母亲都会叫她,朝朝,来哄她,取闹。
    朝朝是朝歌的乳名,像极了男孩子,还是个多音的,难听死了!朝歌一般在不相熟的人那里,自称荣凰,大多数人不是叫她公主,那就是荣凰,只有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哥哥同母后一样,喜欢叫自己朝歌,朝歌也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母后说过,荣凰,荣凰,哪里有那么多的荣耀于凰,这名字太华丽,太疏离,可母后不知道,名字名字,字已名为字,朝歌,也是一样的。
    “本太子偏不!朝朝,朝朝……”
    朝歌,很爱很爱她的哥哥,靖阳也很爱很爱朝歌,这种爱无关男女,却一样出于心,浓于血,渗透到了骨子里,仿佛自己都已经成了习惯。
    母亲早亡,父亲不只是自己的父亲,只有他们才是至亲的人,他们习惯于互相安慰,互相照顾,互相帮助,互相为彼此舍弃彼此。
    “元冬,元冬!”
    屋内,朝歌正端庄的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锦香梳着她最拿手的发髻,自己则是一手把玩着梳子,翻来覆去的摆弄。
    突然,喊了几声元冬,吓得锦香和其他奴婢好一跳!果然,端庄不过三秒,安静不过两两。
    “在呢,公主殿下又有何吩咐?”彼时的元冬正在照料她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很是闲情雅致,被突然这么一喊,也没什么好气的,进了屋,这般说道。
    元冬不似锦香那般的巧手细致,所以每次梳妆打扮的时候,都是锦香在里面伺候着的,一般都没有元冬什么事,今天又是怎么了!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朝歌一听她那有气无力的表情,故作生气的说道,却也只是挑了挑眉毛。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公主千金之躯,身份尊贵,元冬不敢。”元冬行了个礼,恭敬的回道,只是这话里话外多少有着滋味在的。
    “去把我的正红色宫装取来,就是之前吩咐尚衣阁做的那套,这么些时日,也该成品了,”朝歌吩咐着元冬。
    元冬正要领命转身出门去取的时候,只听见站在身后的锦香开口问道,
    “公主要它做什么?”于是元冬就止了步伐,一般这个时候,两人左右聊几句,结局都是不一样的。
    锦香的心思一般都很细腻,细腻到什么程度呢,就比如说,太子殿下就比较欣赏她,觉得她才更适合留在宫里,留在朝歌身边。
    “自然是拿来穿了,今夜中宫夜宴,皇子满月,本宫自是要盛装出席的,恭贺贵妃大喜!”朝歌轻巧的说道,抬手扶了扶锦香方才梳好的发髻。
    “宫中贵妃大喜,主为陛下与贵妃娘娘,公主穿正红色出席,怕是不妥。”锦香回道。
    正红色宫装除却王后,便就是待嫁的新娘出嫁那日所穿,只是这后宫无主,多年来都是以贵妃娘娘为尊,因而大家也都自然而然的以为这是寻常,都心照不宣了。
    “对呀,公主的宫裙那么多,为何非要穿正红色去,”元冬也这般附和着。
    “中宫无主,论理,谁也没有资格!后宫无后,论理,本宫就是那一个尊贵之人,本宫贵为嫡出公主,居王后的上阳宫,穿正红色,有何不妥!”朝歌这般说道。
    确实,朝歌为女子,宫中女眷,亦未成年,因此一直将养在宫中,居在郁后所住的上阳宫,至今不曾搬离。
    上阳宫为王后所居宫殿,饶是如今奢华辉煌的韶华殿亦不能同之相比拟,居上阳宫者才为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又继续补充道,“本宫今日就是要如此,警戒后宫中人,莫不要忘了尊卑有序,她贵妃殷氏纵然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姬妾,上不得台面的姬妾!”朝歌说话间按了手中的梳子在梳妆台前。
    身边伺候的几个婢女,听了此话,除掉元冬和锦香,也都一个个跪了下来,不敢言语。
    “公主如此,怕是皇上的脸上也挂不住,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的不痛快?”锦香开口说道。是啊,兰贵妃之所以那般猖狂,不就是因为陛下的宠爱嘛,到底,这后宫终究还是陛下的后宫,陛下任着,她自然也就任性了!
    “痛快?总之我是痛快不了了的,不如大家一起?”朝歌轻笑一声,这般说道,还不忘用眼神扫了一眼元冬。
    “奴婢去拿来即是。”锦香说完便拉着元冬一块下去了。
    将衣服从尚衣阁取回来的路上,元冬和锦香两人并肩走着,边走边聊。
    “元冬,你又怎的一脸的不高兴?”锦香开口说道。
    从上阳宫出来,元冬就一脸的不高兴的样子,鼓着脸,本就胖乎乎的小脸,这下子更肉了。
    元冬先是不说话的,后来走了几步,想也是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了,这一抱怨,便是没完没了,一股脑的脱口而出,
    “我早就知道了,前些日子,兰贵妃早就让人取了新的宫装,也是同样的颜色,估摸着就是今夜要穿的,陛下虽无明旨,可满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兰贵妃相当于王后了,我就是不明白,公主为何总是要同那兰贵妃过不去!让陛下难堪!害自己平白受委屈!”还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大声。
    “好了,元冬,太子殿下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些年倒是真的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如今到快成了半个主子的架势了!”锦香连忙制止了她,警惕的看了看周遭无人,这才半开玩笑的说道。
    “锦香姐姐,我虽没有你的稳重得体,很多时候也总是后知后觉,可我自幼呆在公主的身边,虽是主仆,却是打小便有的情谊,公主不开心,我就不开心,你可说说,公主为何不开心?”哪知这一次,元冬并没有像先前几次,就此打住,反倒质问起锦香来了,还说的头头是道。
    “公主已经是公主,正后嫡出,又是陛下唯一的公主,是自小就有的荣华尊贵,兰渠王城最耀眼的女子,就算放眼六都,也是丝毫不逊色的,又同萧将军青梅竹马,待成年嫁与萧府,何不美好?哪里需要去争去夺这些?她如今受的做的,哪一件,哪一样,不是为了太子,都说太子大气有度,在我看来,就是无用!”元冬这般说道。
    在元冬看来,什么太子,根本一点用也没有!成日里只能让她家公主受尽委屈!她家公主,本该是兰渠最尊贵的女子,拥有最好的东西,嫁与最好的男儿,可如今,却要受着这些不知名头的罪,太子想要王位,谁不想要,难不成还要公主去帮他抢吗!元冬越想越气!虽然说这太子平日也挺好的,可……这怎么能一样!
    “元冬!这话哪里可以乱说!太子就是太子,容不得你我随意议论!”锦香按住了元冬的手臂,压低着声量呵斥,见元冬一脸委屈的模样,无奈,收了收脸色,她也是好意无心,可这样的无心却是会要了人命的。
    锦香缓了缓语气,“且不说别的,只一点,你是要知晓的,你我既是公主的奴婢,是生生世世都要替公主着想的,太子是公主的哥哥,是公主想要保护的人,虽不能要求你也一样如此,竭尽全力,至少也是应该懂得的,这宫里生活的人,哪个不辛苦?”锦香见元冬这样子,不免也严肃起来了,这般说道。
    “锦香姐姐……”元冬像是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却被锦香出言打断了。
    “好了,公主也该等急了,咱们快些取了衣服走吧,好让公主换上,公主肤白,穿红色正是好看的。”
    “嗯。”
    说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就往长乐宫的方向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听墙角的人。
    自古,流言出于口,长于心,最是要人命。
    “娘娘,奴婢从长乐宫打听来的消息,”
    刚才那个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婢女,就是兰贵妃殷氏身边的绿英,她是宫里的老人了,是兰贵妃的心腹,经常帮着殷氏做许多的坏事,在她们离开后也进了尚衣阁,这不,一回来就像她家主子回禀了。
    “说,”
    兰贵妃由着侍女给她着手更衣,脸上也已经画好了精致的妆容,和头上戴着繁琐的头饰了,看到绿英回来了,头微微偏了一下,看了一眼,见绿英有些局促的看着周遭的人,
    “怕什么,这宫里难不成还是当年郁馨瑶的后宫,要是谁敢多嘴,不要怪本宫让她难堪!”
    原本精致的妆容,此时倒是有些不相配了。
    因为贵妃这些年走的一直都是温婉大气的江南女子的路线,柔柔弱弱,娇娇滴滴,陛下老了,如此这般温顺客人,自然深得陛下的喜爱,而此时突然厉声,自然是有些相悖的。
    一众的丫头都低下了头去,不敢喘息。
    “启禀娘娘,奴婢见元冬和锦香两个婢女从尚衣阁出来,奴婢进去问了里边的麽麽,说是公主半个月前就做了套衣裳,也是正红色的,奴婢讨要了样式,精细得很,估摸着今夜是要穿着赴宴的。”
    绿英将刚才的事情通通讲了一遍,还将从元冬和锦香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给添油加醋的还原了一番。
    “什么!她是存了心要本宫难看!”
    兰贵妃身子一动,整理衣服的婢女是始料未及的,不免拉扯了一下,吓得她连忙跪了下来,磕头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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