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3 章
213
她趁夜炼了一炉线香。
次日，沐寒白日去了趟镇上，买了些荤素菜肴糕果。等到夜里，她便一个人去了镇郊，给须沐宗扫墓上坟。
须沐宗十二岁夭亡，纵然是童生，有神童的虚名，也是进不了祖坟。
他被葬在镇郊的坟地里。
对那很可能与兄长死亡有关的邪器，沐寒心里颇是恶心，把匕首熔了随葬，和在坟前把这匕首毁个干净，两个选择，沐寒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犹豫以后，选择了后者。
看过大哥，沐寒徒步往回走，快进村子了，她问：“苍歌，小宝那滴血，现在还有剩着吗？”
“怎么？”
“我想看看小宝有没有灵根。”
“他没有。”伯赏其实已经猜到沐寒会问什么了，他将那最后一点血往天机石碑上一抹，沐寒也看见了那白色的“凡人”二字。
沐寒说不出此时自己是死了心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曾有过一个想法。
须沐宝“正常”，是他身上的黎家血脉也觉醒了。
但如今看来显然不是。
她曾为此犹豫很久。
若是发现弟弟能修炼，她又该怎么办？
蓬煌情势紧张，修炼界比凡人国度更加危险。但对修炼的事情只字不提，沐寒又不确定自己日后会不会后悔。
如今须沐宝没有灵根，倒省却了她后面一连串的迟疑与苦恼。
再看着这两个字，伯赏神色淡然，但心中依旧难以完全平静。
他看向沐寒，又飞速把视线收回来。
沐寒回到老宅里，心里想的却是离开的事情了。
然而当日便发生了另一件意外，打乱了她对回归宗门的计划。
香香在院里像模像样地打拳踢腿，须齐两手向前平伸着各端着一碗水在扎马步。沐寒怀里搂着娇娇，一边在旁边看着，一边手里扣着一块讲解阵法的玉简在翻。
一切都很寻常，但院里忽然出现了很微小的灵气旋；这灵气旋和沐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它围着香香在转，试图往香香身体里钻。
在商会里的时候，沐寒曾很多次感受到这样微小的气旋。
这是引气成功的标志，不过还没入体。
香香对此毫无感觉，沐寒停下对玉简的研读，小心注意着香香的动向。
那股灵气绕着香香转了十来圈，最后好像是实在找不到安身的地方，精疲力尽地散去了。
沐寒借着抱香香的工夫，在香香身上迅速扎了一下，取了一丝血出来，然后干脆在须齐身上也扎了一下：“再看看须齐。”
香香是三十三的土灵根，二十一的木灵根。
须齐没有灵根。
沐寒看着香香的灵根，须沐宝没能让她苦恼的事情，现在被香香给补上了。
“她灵根再高一点或者再低一点，我都不用这么为难。”沐寒自语道。
再高一些，不修炼浪费，前途也有保障，再低一些，不修炼也不会太可惜。
剑派内还算安全，她现在是筑基修士，带个弟子自己也养得起，直接收门下也不过是每年扣她点贡献的事情。收的人资质不够进剑派，也大不了是刚带回去的时候多扣一点。
但蓬煌中心现在未必适合她带孩子。
青虎宿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当年大战期间剑派驻地内发生了什么样的惨祸。
而且香香太小了，一则离不了人照顾，二则她自己愿意长年离开家人吗？
沐寒心中顾虑颇多。
过了断七以后，须沐宝记着沐寒说的话，便便总觉得沐寒随时会走。
不过沐寒好像变了主意，暂时没提离开的事情。
沐寒那天确实在考虑离开了。
但最后还是决定多在这里停留一阵。
她不清楚自己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了。
上一场两界战争打了十二年，后续又开始全境清剿邪修，从备战戒严开始，到最后蓬煌中心地带的邪修清剿了大半，普通修士可以自由出入，蓬煌中心的出入限制整整持续了十九年。
而这只是蓬煌中心初步恢复稳定的时间。
她不清楚战后的情况会怎么样，混乱会持续多久，她又会在战中参与到什么程度，战后剑派会不会安排她去清剿再度冒头的邪修，但可以预见的是，只要她自己身上的麻烦没解决干净，她就绝对不会再回蜀蓟国。
不然蜀蓟国好端端地没事也可能被她招了祸事过来。
现在还能在家里停留，那就多留一阵吧。
正好还能教香香些东西——
沐寒不可能带香香走，至少这次回来不可能。
但她还是决定把进入修士的世界的这扇门，帮香香打开。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折中的办法。
也是小姑娘表现得特别懂事听话，她才敢做这个决定。香香知道保护自己，知道不能往外乱说，不然，沐寒不能带她走，也是不敢教她什么的。五六岁的孩子还是太小了，稍有不注意，可能就会因为暴露出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反而害了自己。
香香后路如何，是留在蜀蓟国，是变强以后到外面去闯荡，就只看她自己了。
“我和香香说不定还真有点凡人说的师徒缘分。”沐寒笑着和伯赏说。
香香引气入体成功后，她在香香识海里留下两部功法。
一部是土木灵根的上品功法，另一部是武修的武技，都是致知殿里挑出来的。沐寒下了苦功夫，将全套的功法都藏进香香的识海里了。
香香的神识强度到了，功法上的禁制就会逐步解开，这样这些书籍不会因为内容过于庞大而损害到香香的识海。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接下来连着几日沐寒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灵芝安魄丹她现在舍不得吃了，因为暂时没空炼制更多的，她得留着那余下的应急。
“她这灵根可够眼熟的。”
除了神秀塔，沐寒手里没有太高阶的储物容器，都是有点见识就能认出来的储物袋。除了能印进识海的功法，别的她也不敢给香香留。
这样，当前最适合香香的路子，也就是武修了。
武修不炼体，消耗便不算大，而炼体不着急，完全可以推到以后再做。
——其实剑派不少剑修或者武修弟子，都是到了炼气大圆满才开始炼体的。
香香大概还是被须齐影响了，沐寒问她拳脚刀剑枪棒想学什么，小姑娘毫不犹豫说了枪。
于是沐寒留的武技就是练枪的。
“正好，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推给须齐。”沐寒开玩笑道。
终于开始练枪棒的须齐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沐寒在东水村直待到年后，过了百日孝。
香香小姑娘的境界已经稳固在炼气一层，她骨头还没长成，沐寒把自己当初剩下的炼体丹药，挑着她能吃的给她吃了一些，又炼了些低阶的稳固、提升神识的丹药给她用了。
除了年纪还是太小外，香香已经有了相当的自保能力。
须秀林实在是个很矛盾的人。
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她这样想。
但随后她就进了神秀塔，把固魂丹的材料都清点出来。
目前剑派里也没有太多的要紧事要她处理，但回了剑派以后就不一定了。
说不定临时就会加个什么任务。
倒不如在外面把陈辛夷的丹药先炼出来。
剑派里急需解决的已有问题，也就这一个了。
沐寒有些舍不得。
她嘴上不说，但伯赏能看出来。
血缘带来的相似，有时候十分恐怖。这种相似并不一定会体现在相貌上，也不一定会只体现在相貌上。
性格或许也会受血缘的影响。
只是这种相似，有的人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承认。
一夜过去，连续两炉固魂丹都失败了。
沐寒心情完全没受影响，又拿了一本阵法的书籍在翻。
须沐宝现在对姐姐手里没事就在盘一块玉的行为也早就习惯了，沐寒冷丁换了本书翻，他端着糕点到院子里来时还愣了一下。
“带酥皮的是我做的，滚糖的和这个绿的是绣竹做的。”须沐宝忍不住伸手逗了逗娇娇。
这小姑娘身上瘦，但脸颊上全是肉，他莫名开始理解张绣竹总爱捏他脸的喜好了。
在亲姐姐不赞同的目光下，在小姑娘姐姐看过来之前，须沐宝及时地把手收回来了。
“想当爹了？”沐寒信口问道。
“倒不曾有，只是有些馋别人家小孩了。”须沐宝直言。
但若他想有个孩子，那最快也得等四年后了。
守孝期间没人有空会盯着人家儿女屋里的事情，但真闹出个孩子来还是不成的。
不过须家这两个实心眼儿的凑在一起守孝，真做到了到现在都没圆房。
刚成婚就办丧事，村里果真对张绣竹有些不好的流言——当然，一开始也有人说须秀林是被沐寒克的——但都被沐寒暗暗出手给收拾掉了。
张绣竹日子现在过得还算舒心。
就是偶尔看着娇娇也会有些眼馋。
娇娇和香香一个四岁一个六岁，正是小孩最招人喜欢的时候，又都安静乖巧。
“你这两三个月，天天都能带着她们两个玩半天，大伯娘那边一直觉得是你想当娘了。”谈到这个话题，须沐宝又想起了对门执着的老人家。
不过这回他只是单纯表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试探沐寒想法的意思。
“那可要让她失望了。”沐寒把书放下，拿了块糕点，须沐宝凑过来一些，好奇道：“姐你看的这是什么？”
“道家讲阵法灵脉的书籍。”沐寒实话实说。
她知道这话传到须沐宝耳朵里，生出的领会肯定不会不符合凡人的意识。
须沐宝果真分毫没有多想，他只是探头过去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发现晦涩难懂后后便放弃探究了。
他又看看香香，低声和沐寒道：“香香跟人打架了你知道吗？”
沐寒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
“前天晚饭后。”须沐宝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杨娘子刚刚过来送糖饼，和绣竹说的。”
那工夫她大概已经到神秀塔去忙活了。
沐寒眨眨眼。
宝瓶姐过来的时候还送了东西，显然因此没怪她。
“因为什么打的？”她还真不是一般地感兴趣。
“长寿偷偷亲桃子，竹子看见了没管，还看热闹，桃子不太乐意，一直躲，但躲不开，香香一人一脚，把竹子和长寿都绊倒了。长寿觉得丢脸，硬爬起来要和香香打架，然后被香香绊了十来个跟头。”
香香现在知道自己力气大，怕惹祸，不很敢动手，只敢绊人，但绊人十几跤后，长寿也跟被人打了一顿差不多了。
沐寒听了第一反应是这个长寿还挺执着，之后就是对竹子行为的不敢相信：“有这样当哥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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