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个夜班,你至于喝酒壮胆吗?”夏冰披着空调被问,脸上多了笑容。陈重还不算自己的正经队员,面对他,不用板着脸。
人是很奇特的生物,为了活下去,身体里的激素在疯狂调节精神状况,所以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可怕和惊险之后,一旦放松就真的放松了。连心情都会冒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会有愉悦。
身体想让人活着,就会给一点补药。
陈重用手比了个手势,让夏冰别说话了。夏冰猛地一懵,以前只有自己教训队员的份儿,今天反过来。陈重又拿了条被子,两个人坐在帐篷旁边,正对着他们的生命防线,门。
门外总有脚步声,还有丧尸时不时撞上了墙壁的闷响。等脚步声离远些,陈重用牙咬开小二锅头的金属盖子,闷了一口。
看他这喝酒的狂野劲儿,夏冰猜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喝,而且酒量还不错。
“入队带酒,给我们喝啊?”夏冰把被子紧了紧,真冷。小时候过生日许过弱智心愿,希望全世界都变成他的大冰场,现在真恨自己这张乌鸦嘴。
陈重身上有了酒味,浓烈异常,像把空气都烧了一遍,但是不难闻,非常纯粹的二锅头。“自己喝。”
夏冰皱了下眉,不好的预感。“你别是酗酒吧?”
陈重摇了摇头,重新看向了那扇门。
之后他们便不再交流,两人一呼一吸着,专注留意门外的动静。终于有时间冷静了,夏冰在心里不断复盘,像他每一次参加比赛,找突破口、找薄弱点,理清思绪总结经验。一个合格的运动员,绝不能输在比赛开始的地方。
首先能确定的是,丧尸吃人,通过血液传播病毒,受伤的人会经历一次死亡,几分钟后就会重新站起来。当他们再站起来,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会增强。目前来看,空气应当不传播。
其次,他们能听到声音。能不能看见、闻见,待定。
最后,他们不怕冷,也不会因为寒冷变得僵硬,但正常的人不行,对于急速冰冻的低温环境,夏冰太有体验。
因为队里每年都会拉运动员去最寒冷的城市冬训,在冰湖上晨练。极端环境下人的肢体会不听话,或许连腿都迈不开。
总结,带队员贸然突破寻找救援,不如暂时原地待命。在目前食物饮水充足的情况下静观其变。
复盘结束后,夏冰才觉出疲惫,把被子又紧了紧,发现两只手是颤的。
还是会恐惧,大脑再理智,身体总会泄密。
不仅恐惧,还特别冷,现在夏冰可算理解陈重闷二锅头的做法了,这小孩儿还挺聪明。
“给我一口,行吧?”夏冰用膝盖碰碰他。结果他忘了不能随便碰的约定,就看陈重一胳膊朝他抡过来,肘部正对着他的脸。夏冰也不是善茬儿,从小就是种子选手,滑冰、打架一样没耽误,长期训练的肌肉反应又快,拿胳膊一架。
两条小臂撞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疼得眉头一抽。
陈重是收了劲儿的,从他回头看清楚这人是夏冰开始,已经往回收了。他挺不高兴地说:“你碰我。”
“我怎么那么爱碰你啊?”夏冰都吓出汗了,“以后我再碰你我是狗。”
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吧,陈重把胳膊收了回来。“谁碰谁狗。”
“对对对,我说的,死小孩儿脾气还挺大。”夏冰看人都是用手机屏幕那点光来照,“小二,给我一口,太冷了。”
陈重却没给,抿着嘴,在原地纠结。
“就一口小二,不至于为难成这样吧?”夏冰开始重新认识他,没几毛生活费,还抠,钱全买零食了,一口二锅头也不让喝。
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和身材,一无是处。
“这瓶我喝过。”陈重半分钟后才说,“对嘴。”
夏冰架着胳膊笑开了,原来不是吝啬,是小孩儿害羞。“怕我和你间接接吻啊?”他就是随口一说,毕竟队里的人都挺熟的,训练结束来不及拿水,大家拿到谁的水杯直接开喝。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小孩儿害羞了。尽管周围很黑,可夏冰还是能从他浑身不自在的反应看出来。
真是年轻,脸皮薄。夏冰拿过他那瓶小二,咬开瓶盖,悬在嘴上两厘米处倒了一口。烈酒入喉,他打了个激灵,身上覆了一层酒精的热。
“谢了。”夏冰轻轻说,寒冷环境下酒真是好东西,怪不得雪崩搜救犬的项圈上都拴着小酒瓶,“不过你随身带酒是什么意思?平时喜欢喝两口?”
陈重把自己的小二拿回来,屈着手指,一下下地绕着酒瓶盖划圈。“怕冷。”
“啊?”夏冰一脸不可思议,练冰刀的,怕冷?
“从小就怕。”陈重又说。
夏冰刚想说怕冷你不会多穿衣服,又噎住了。买了零食就没饭吃的小孩儿,训练服当常服穿,估计也不舍得给自己花钱添衣,冰面上练冷了就闷口小二。
挺可怜的。运动员不容易,分自己砸钱练,和自己省钱砸命练,夏冰清楚这些,他就是后者。
“被子给你披会儿?”他把身上的空调被塞过去。
可陈重没要,借着夏冰的手机灯光,眼睛里闪亮。“你先睡。”
也行,夏冰没推却这番好意,这时候谁有机会休息就赶紧休息,和赛前状态一样,保存最大体力才能应付硬仗。也是真的累了,裹着被子往浴毯上一躺,他什么都不想了。
等夏冰睡着之后,陈重又拧开瓶盖,闷了一口。只喝三口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自律守则。他不想和爸妈一样变成酗酒的人,可是有摆脱不掉遗传下来的基因,对酒精和暴力有种依赖。
他把酒瓶放进箱子,尽量不留下发出声音的后患。坐回来时,夏冰刚好翻了个身,露出脸来。鼻梁骨上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像红色圆珠笔点上去的。
陈重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那年冬天,5岁的自己被爸妈打得鼻青脸肿,被居委会好心的阿姨带出来吃顿饱饭,碰到了在冰湖上集训的青少年速滑队。
长长一串队伍,十几个男孩,最快的人是领队,速度比汽车还要快。快得像能逃走,像一支穿云箭,压低前身,破开空气的屏障。领队的男孩像拖着一串小尾巴,转个圈急刹,叼着一只棒棒糖,笑着,冲自己身后的速滑队教练招手,喊着,说自己又破了自己的记录。教练叫他名字,夏冰。
陈重就觉得,当时那个笑容,只是给自己的。
夏冰睡到凌晨两点,被陈重轻轻晃醒。他们把飞扬和梁子叫起来,钻进帐篷里的睡袋,真暖和。忽冷忽热折腾一下,夏冰好像不困了。
从晚上9点睡到现在,挺精神。他看了看旁边,陈重已经用睡袋裹成蚕宝宝了,还把被子盖到了下巴,看样子是真的怕冷。
怕冷还要吃冰上这碗饭,小孩儿真叛逆。夏冰就欠,开始想逗人家:“小哥,用不用队长抱着你睡?”
陈重没睁眼,皱着眉头转过去。
“还挺高冷。”夏冰把自己这边的被子扯了扯,往陈重那边多盖了盖。又把自己队服套装里的那条统一颜色的围巾拿过来,轻轻盖住了陈重的下巴磕。
都弄完之后,夏冰倒在一边继续迷瞪,最后一眼是看到飞扬和梁子扒着门上的猫眼往外看。
都没声之后,陈重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勾着脸上的那条围巾,一点点往手里拽。
围巾真软。
有惊无险的一夜过去,第二天,天空还是盖着一层厚厚的云,没有阳光。夏冰作为领队,在早上洗漱完毕之后开始分配食物和水,规定好每天每顿的饭量。
好在他是个囤货狂,屋里这些储备粮能撑个十天半个月的。最先被吃掉的是青菜,因为这东西放不住,很容易坏掉。
偷偷在厨房煮菜的时候,就要关上厨房门,他厨艺有限,但是也想让队员们吃点热乎的。好在热水一直都在,晚上可以用很细的水流洗个热水澡。
门外的丧尸不仅没少,还多了,他们在楼里来回乱走,走到哪里就是哪里,把幸存者困在家里。
晚上还是两人一组值班,夏冰制定了轮班表,像带领队员冲刺赛季那么认真。反正白天也没事做,可以补觉。飞扬和梁子的情绪偶尔会有波动,因为他们都有家人,联系不到爸妈肯定心急如焚。
这是夏冰唯一没有办法安抚的事,要是他的养父母还在世,估计自己也是待不住,想去找他们。
唯一一个非常淡定的就是陈重那小孩儿,大部分时间他都黏着自己坐,只有外面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时,才会去阳台看看。
他的淡定,让夏冰相信了之前的传言,这是一个有情感障碍的男生,他的世界和别人无关。别人也没法进去。
陈重不懂迟飞扬和梁子的着急,唯一让他关心的是,直升机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被困的幸存者。
每一次有响动他都要去看看,可云层很低,连飞机的影儿都看不见。但也侧面验证了丧尸的听力很好,直升机的动静一来,楼下的丧尸群和楼道里的都会狂奔一阵,寻找声源。
陈重在想怎么活下去,不想就这么死了。自己被爸妈打了这么多年都没进鬼门关,现在更不能。
等到一周过去,热水逐渐停了,只剩下凉水。还是没有发现救援队伍,也没有收到全国性的短信通知,打开电视,还是定格的蓝底白字。
越来越多的迹象告诉他们,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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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