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云昭心说:“小皇帝开始胡说八道了呀。”轻“咳”一声,淡淡道:“我夫身体康健,力壮如牛,如龙似虎,威风凛凛,气势磅礴,皇上不必忧心。”面不改色。
江天佑哪料到武云昭会说这些,心说:“混市井的女子就是不一般。”脸上一红,哈哈一笑,说道:“失礼,失礼,那是为何?”
武云昭抚了抚发簪,笑道:“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不许,也因为他听话。我要他不看,他就不看,我要他不碰,他就不碰。我不想生儿育女,他就不能让我给他生。嘿,嘿,我要他的命,他自己就会在我面前抹脖子了账,皇上,这份千依百顺的宠爱,您能给吗?”
江天佑道:“朕是皇帝,不能不顾江山社稷,千依百顺,嘿,嘿,夫人,你这是故意强人所难啊。”
武云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要我夫的命,他敢送命,这叫不顾人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想要孩子,我夫就要断根绝代,这是不孝。皇上,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
江天佑无言可对。
武云昭续道:“皇上,您若千依百顺,为了女子抛却江山社稷,外头人骂归骂,至少念着您是痴情种子,也一定有夸的。而我夫,为了我,敢不顾人伦,不孝父母、先祖,外头的人只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半分好都不会念他的。”
江天佑道:“这???这???他若如此,还能算人吗?”
武云昭笑道:“我对我夫亦情深爱重,怎会提出无理要求,令他身败名裂,为人唾骂?他自己不心疼,我心疼呢。”
江天佑笑道:“夫人,你既然肯为夫家让步,刚才说过的那些不就是笑话了,提了跟没提有什么分别?你若改嫁入宫,也肯让步,一样皆大欢喜啊。”
武云昭摇摇头,说道:“皇上,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您是明君,难道听不出民妇所求宠爱为何吗?”
江天佑故意装不懂,问道:“夫人所求宠爱为何?让朕听听,或许朕能做到呢?”
武云昭道:“我不是街头的乞丐,乞怜讨好过活。民妇所求宠爱,不是一个男人大发慈悲,高高在上,恩赐给我多少。而是他真心相待,想我所想,为我思量,以我为重,将我当成同样的人看待,不因为我是女人就瞧不起我。
“方才,皇上一会儿说从前,一会儿说律法、宫规,您都是在为您自己考虑。您觉得,您给出的够了,我就该觉得够了,却从头至尾不想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您觉得,我与其他女子相比,得到的多一些,就是宠爱多一些,呵呵,这跟圈里的猪羊牛马多被喂了一口草料,有什么分别?民妇言语不妥,请皇上恕罪。”
福身行礼,神色却是倨傲的。
世上有贱女,也有渣男。
但好女子所求宠爱,最根本不过一份同等的尊重罢了。然而,这一份尊重,从古至今,是大部分男子给不了的。
江天佑是帝王,万万人之上,只在苍天之下。他是绝对做不到“千依百顺”的。他早将恩赐当成了理所应当。武云昭所求,他断然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他如果接受了这样的要求,他会觉得,自己的帝王威严受到了威胁。
江天佑心道:“有缘无分啊。”微微一笑,说道:“朕不怪你,起来吧。”
武云昭道:“谢皇上。”站直身子。
江天佑坦然道:“夫人,你要的宠爱,朕给不了。这一点,比不得顾堡主。”
武云昭早已断然拒绝他的提议,现在关于“荣宠富贵”的讨论只是侥幸之下的挣扎罢了。说不说这一通话,结果还是一样的。
身为帝王,江天佑懂得索取,更懂得克制。
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扰乱后宫前朝,妨碍江山社稷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是一个顶好的帝王,却不是一个顶好的“夫君”。
江天佑明知如此,还是想多说几句话。他想要听听武云昭的见解,想得到一些启发。
武云昭又道:“皇上,富和贵其实是不用比的。财富不尽,谁多谁少,没有定数。或许碰上一把火,万贯家财毁于一旦,顷刻贫困;或许跌个跟头,绊脚的石头就是金砖,眨眼暴富。朝夕之间可变化。至于贵,唉,众生平等,哪儿能分贵贱啊。民妇尚且说不清旁的,但至少,把人划分贵贱这事情,本身就是不对的,更谈不上比较了。”
江天佑道:“荣、宠、富、贵,朕胜于荣,堡主胜于宠,富、贵莫测,确实不用比了,我二人是平手。可选夫君的话,堡主确实比朕更合适。”
武云昭道:“皇上圣明。”
江天佑点点头,叹口气,将心头伤感抹去。他被武云昭“贵贱”之说引发了感慨,深以为然,说道:“夫人高见,朕受益匪浅。对了,夫人,按你的想法,奴籍该留还是该去呢?”当即放弃儿女私情,转而谈起了政事。
武云昭道:“回皇上,民妇认为,奴籍为罚,可留。但人人生而无罪,不贵亦不贱,不可延及后代。父罪子不承,母罪女不继。赏罚分明,也要有改过之机。屡教不改,不长教训,严惩不贷。”
江天佑负手而立,思忖武云昭之言,过一会儿,朗声赞道:“好,好,夫人说的极是。”
武云昭道:“谢皇上夸奖。”
江天佑道:“夫人快快请起。夫人之言,令朕豁然。”叹口气,笑道:“这事儿在朝堂上争吵半月了,这帮大臣,要么主张坚决不留,要么主张尽数废去,就没人给朕提个折中的法子。奴籍纳入刑律,岂不是两全其美嘛,哈哈哈。”
大笑一阵,江天佑道:“夫人见识脱俗,如何有这般想法?”
武云昭道:“回皇上,民妇经营生意,平时也要读诗书经史充实头脑,免得吃亏。律法繁多,民妇是不能通晓的。但结合谈生意的经验,启发颇多,这些事情反而比旁人理会得清楚。”
江天佑好奇,问道:“哦,这番理解是由何事启发?”
武云昭道:“回皇上,民妇给您打个比方吧。”
江天佑点头。
武云昭道:“比如说,民妇跟李家做生意,第一次,我跟李家的长辈谈,后来我吃亏了。自然不相信李家长辈的为人,那我要不要相信李家后辈的为人呢?”
江天佑道:“家风不正,恐怕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武云昭道:“是啊,民妇也是这么想,对李家全家都忌惮,可偏偏啊,就这项生意,我只能跟李家谈,跟别家谈不了,放弃了李家,我就得放弃生意。没法子,我只能接着跟李家谈。我学了乖,不找长辈了,找晚辈,这一回,生意成了,双方都好,从此以后,也没出过岔子。相反的情形也是有的,我跟长辈谈的好好的,可到了晚辈身上,反而被设计,损失了不少。”
江天佑道:“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其实,有时候,龙也能生出了蹩脚蛇,凤也能生出杂毛鸡,善恶难辨,不能一言蔽之的。”
武云昭道:“正是。奴籍人家子孙生于泥泞,若给机会,不见得出不了绝艳之才。民妇拙见,爱谈金银,大臣们不想废黜奴籍的,是不想多花一份雇工的开销吧。”
江天佑道:“或许吧。”
正在这时,善公公捧着布料、针线回来了。
善公公在门外守候多时了。他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太监,心眼儿最多,不敢贸然闯入,跟耿翔确认御书房里头无事发生才进来的。喜欢称帝二字老娘都说倦了请大家收藏:(663d.com)称帝二字老娘都说倦了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