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两名弟子将叶蒙抬起,又有人上前想要将静姝押下,后者却直接推开旁人,“我自己走。”
    说完,她踉踉跄跄地跟在叶蒙身旁,他的伤很重,如果不能及时医治会很危险。
    柳惊涛把叶蒙和静姝关在了鹰扬谷中常用来惩治犯事弟子的牢房里,静姝小心地解开叶蒙破碎的衣服,模糊的血肉看得她脸色惨白,正打算给叶蒙治伤,牢房外面却传来别的动静。
    不多时,有个大夫模样的人提着药箱走了过来,静姝见状便收回了手。
    叶蒙身上大大小小刀伤三百余处,伤口虽多,但真正刺深的却不多,柳惊涛把他们关了起来,却不打算要了叶蒙性命,应该不算太坏。
    等到大夫把叶蒙全身的伤都处理好离去,静姝才跪坐在旁小心地贴着纱布运气替他平复伤口。
    外头天色将晚,她一个下午都在运转着体内的灵气,肩膀处的疼痛时不时地发作,坚持不了多久便需靠在墙上缓一缓。
    到了夜间,守卫们送来晚饭,静姝小心地喂了叶蒙几口稀粥,自己却是半点都吃不下。她倚在墙边闭目养神,外面的门却又被打开了,有人快步走了进来,且是熟悉的气息,“静姝姑娘?”
    是任青萍,一同来的还有白天见过的柳惊涛。
    任青萍见果真是静姝,连忙跟身旁的人解释道:“柳大哥,她是夕姐的好朋友,夕姐在江南一直受她照顾,快快把她放了。”
    柳惊涛皱了皱眉,示意守卫把牢房的门打开。
    任青萍连忙走了进去,“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静姝问道:“三夫人呢?”
    “夕姐她……”任青萍满是悲色地垂下眸,“拔刀自刎了。”
    静姝慌忙抓住她的手,“快!带我去见她!”
    时间上推算,柳夕刚死不久,金针的效力必定还在,反正人都已经进来了,她要去确认一番。
    任青萍神色一动,转头看向柳惊涛,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三夫人?
    她是藏剑山庄的人,开口却不问叶炜如何;叶家对柳夕诸多冷遇,她却能喊这一声三夫人,加之任青萍的证词,当真是小妹的朋友?
    柳惊涛眸色深深地看了静姝一眼,转而对任青萍说:“你把人看好了,不得随意走动。”
    任青萍遂将静姝带出牢房,一路走到鹰扬谷的正上方,入目所见是一片开阔的湖泊,夜空之下粼粼湖水泛着烁烁寒芒。
    划船过了湖,静姝才看到一大片精巧的院落,入夜以后灯火照亮了随处可见的白色,空气里充斥着悲凉。
    任青萍低垂着眼,将叶炜一家来到霸刀山庄之后的遭遇前前后后一说。
    接他们回来的是柳五爷的妹妹柳廷芳,在族中德高望重,所以庄内的人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只是背地里大有看叶炜不顺又或是替柳夕抱不平的人在。
    叶炜对此诸多隐忍,又逢叶琦菲染病,一直待在小枫屋中不与他人起冲突,也没人会主动找上门去,柳浮云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旁人不会找麻烦,但柳浮云是个极其心疼胞妹的,加之有人嘴碎说了不少坏话,当晚便提刀去找叶炜死斗。柳夕见两人刀剑相向无力阻止,多年忍下的悲苦仍旧无法换来两家的和平相处,心力交瘁不堪重负,当场自刎。
    任青萍将静姝带到柳夕灵前,后者直接在柳夕身边跪下来呆望着。气脉极其细微,不仔细看险些没有看到,那就是金针所在的位置,携着柳夕的最后一丝生机。
    良久,静姝低声问道:“何时下葬?”
    “五天后。”
    五天么……
    “三庄主和菲儿呢?”
    “菲儿一到北地便有些水土不服,还染上了风寒,夕姐走了以后就被姑母抱去照顾,叶三庄主……被义父带走疗伤了。”
    任青萍的义父,是柳五爷了,柳五爷与叶孟秋有约,应该在不会背地里加害叶炜。
    她在灵堂里待了一会儿,任青萍想带她去自己的住处安顿,却被婉言拒绝了,她要回去照看叶蒙,这里是霸刀山庄,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
    静姝回到牢房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柳惊涛的耳朵,脑海里浮现今日闯入刀下的纤弱身影,那张苍白失色的容颜恍如无力坠落的蝴蝶,眼底的忧愁像是风过湖面激起的圈圈涟漪,无形又好似有形地荡到他身边。
    虽没有北地女子的豪放飒爽,却能叫人看着便生出一分怜惜来。
    叶蒙的伤很重,第二天静姝就开始体力不支似要昏睡过去,半昏半醒之间,她觉得好像有人开门走进来,径直来到面前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肩膀上就落了一份重量。
    她睁着朦胧的眼想要将人看清,眼皮却一直不停地下沉,“谁?”
    柳惊涛看着面前那双恍惚的眼眸,喉头微动。
    像是终于分辨出来者是谁,静姝的双眉却直接皱死了,脑海中的混沌即将压下,她软绵绵地打开了柳惊涛的手,“走开。”
    “你不会武功?”方才碰到她的身体没发觉任何内力,柳惊涛心下惊疑,却又想起昨日那一刀来,“你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尽快调息。”
    说着他就要把靠在墙上的人拉过来。
    静姝踉踉跄跄地往旁边一躲,“不用你管。”
    “那内伤会要了你的命!”柳惊涛皱起了眉,她的不顺从正在引起他的不悦。
    静姝的眼皮沉得厉害,只余下一丝细小的缝隙,她摸索着来到叶蒙身边,慌忙把剩下的力气渡给了叶蒙,身体顿时栽倒在他身上,彻底昏迷之前那双苍白的唇轻轻一动。
    “别让任何人碰我。”
    柳惊涛脸色一沉,大步上前要把静姝拉起,却对上一双忽然睁开的眸子,后者在片刻的恍惚之后便对着他露出敌意来。
    叶蒙意识刚刚清醒就听到静姝的声音,睁眼见她倒在自己身上而柳惊涛就在旁边,他顾不得伤马上撑坐起来,脸色极为难看,“你想干什么!”
    俊脸蓦地一黑,柳惊涛拂袖站起,“她受了伤,我只是想带她去医治罢了。”
    受伤?对了,他昏迷前看到静姝挨了一刀!叶蒙正要查看她的伤势,忽然意识到柳惊涛还在旁边,“你出去!”
    “她是你什么人?”柳惊涛冷声问道。
    “她是我大哥的人,你休想动她!”
    藏剑大庄主,叶英?
    即便身在北地,藏剑叶英之名仍是如雷贯耳,公认的剑道天才,少壮之年便继承了庄主之位,这些年藏剑山庄亦在其手中蒸蒸日上,日趋繁荣。
    同样是家中长子,柳惊涛却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把代表庄主身份的吞吴刀传给了二弟柳浮云。即便他也是个百里挑一的天才,可柳浮云,远胜于他。
    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像是打翻调味瓶一般,柳惊涛看着倒在叶蒙身上的静姝,再看叶蒙俨然不准他动她一下的神情,丝毫不怀疑只要他想把静姝带走,这厮绝对会和昨日一样同他拼命。
    “她受的是内伤,若不及时医治会伤及性命!”
    “用不着你们柳家的人对我们好心,谁知道你把她带走还会不会送回来。”叶蒙当即冷笑一声,“且静姝自己也说了,不准你动她!”
    “冥顽不灵!”柳惊涛怒起,转身拂袖离去。
    叶蒙在他背后轻轻一哼,小心地把静姝扶好躺下,刚才他便发现她倒在自己身上的份量轻得很,心中一想这大概就是她不想让旁人碰她的理由了。
    缠满纱布的身体坐了起来,叶蒙动了动手臂,忽然觉得浑身上下的伤口全都好了,他自己受的伤自己最清楚,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好得完全,可他偏偏就好了。
    静姝的肩头摸不到伤口,那一刀她是挨结实的,可肩上的布料却只裂开了一道口子并未沾血。
    “你可千万别出事,不然回去大哥二哥不得骂死我。”他看着她苍白失色的面容,呼吸尚可,再一探脉息却发现静姝的脉象根本毫无踪迹可寻,这才觉得静姝此刻大有文章,绝不能叫旁人知道。
    静姝昏睡了半日,再一睁眼,全身上下还是没什么力气,她手指一动叶蒙便看见了。
    “静姝?”
    “……嗯。”她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左肩上猝不及防一阵刺骨的痛,支到一半的身体又栽倒下去,她捂着肩一张脸疼得满是冷汗。
    “你是不是受伤了?”叶蒙看着有些着急。
    “气,有点乱。”静姝乏力地垂着眼,刀气入体,搅得她自身气息不宁,再加上医治叶蒙的伤掏空了她的身体,眼下她只能自己慢慢休养了,希望能赶在给柳夕续命之前养回来。
    想到之前的局面,叶蒙有些心虚地说道:“你这是受了内伤。”
    “不打紧。”静姝转了转头,“您没事了吧?”
    “伤都好了。”叶蒙活动了一番手腕,身上那些伤药他以前在家中也有用过类似的,效果绝没有这么好,再想就只能是静姝帮忙的了,“你救的?”
    静姝苦笑,“本来想一边养伤一边给您恢复的,可您的伤太重,我有些不济,那个柳家的人又硬要给我治伤,我只能先把您治好再让您守着我了。”
    “柳家的人居心难测,三哥在他们手上,我不放心。”叶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初他们只以为叶炜一家三口回了柳夕的母家总该会过得好一些,可谁知道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静姝却淡淡地说:“三庄主在柳五爷手中疗伤,没有性命之忧。”
    “你怎么知道?”叶蒙一惊。
    “昨夜来了个相熟的人,我便知道了些情况。”现在想来叶蒙昨日那么轰轰烈烈的一闹倒是歪打正着地让她和任青萍联系上了,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见到柳夕。
    静姝精神不济,说不了多久又染上了沉重的困意,倒头睡死过去。透过窗户洒进的月色将她的身体罩上银白的光芒,一丝丝看不见的气流浸润着她凝脂白玉般的皮肤,沿着细小的毛孔钻了进去。
    在牢房里休养了四天,终于又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叶蒙无比震惊地看着牢房外一头白发的青年,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三哥?”
    “四弟。”叶炜是由任青萍陪着过来的,他受了极重的伤,本以为要就此命殒,却被柳五爷出手救下甚至打通了多年闭塞的经脉,意识恢复之初他便去寻了柳夕,日夜守在灵前,还是任青萍告诉他叶蒙和静姝来要人却重伤落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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