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而再,再而三(一)

    6、一而再,再而三(一)
    绵忻走出杏园,上扬的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保持着,心里有一种久违了的愉悦。这种愉悦来自于遇见了孙思朦的惊喜。而他现在有些迷茫,不知是突然发现了一直寻找的人就在自己府中给他带来的惊喜更甚,还是孙思朦这个人本身给他带来的惊喜更甚。
    与她相处的一整个下午都非常新奇,愉快,轻松,有趣。
    尽管她一整个下午带着她那个冒冒失失的陪嫁丫头不知破了多少规矩,犯了多少错,可她这个人就如他所期待的那么有趣,还有些很可爱的小脾气,而且胆子大得很。最可贵的是,即便是如此,她心思单纯坦荡,还有些女子很难得的侠气。
    绵忻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叫四喜:“四喜,你去安排一下,本王今日下午来过杏园的事不想旁人知晓,让膳房那些奴才管好自己的嘴。”
    四喜:“是,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把周管家给本王找来,让他来书房见我。”
    “是。”
    雁儿找来了药膏扶孙思朦在床上靠好,卷起裤子露出两片已经青紫的膝盖。看着膝盖上的淤青,雁儿的眼圈跟着红了,哑着嗓子说:“小姐,你忍着点儿,奴婢给你上药。”
    看着她这个样子,孙思朦本来那憋了一下午的火准备对她发此刻也发不出来了,还得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儿,也不怎么疼。不过这以后的日子怕是要经常跪了,你有空给我缝一对护膝吧!”
    雁儿拭去眼角的眼泪说:“是,奴婢一会儿就去做。”
    孙思朦点点头说:“嗯,多做一对,你也带上点儿。”
    “奴婢没事儿,奴婢跪惯了。小姐今日为何要赶王爷走?王爷万一生气了怎么办?可吓死奴婢了。”
    孙思朦叹了口气:“今日也是没办法,虽然和王爷说了那么多不过都是借口,但也是事实。王爷今日若真是留下了,咱们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嫡福晋虽然平日里对咱们还算是客气,但她其实也并不是个和善的人。那几个侧福晋就更不用说,哪个是好惹的?”
    雁儿轻手轻脚地给孙思朦上着药说:“小姐说得是,可如果小姐得了王爷的宠爱,她们又敢把小姐怎么样?王爷一定会护着您的,奴婢今日瞧着,王爷是很喜欢小姐的。”
    孙思朦噗嗤一声笑了,“你能瞧出个什么?等你自己选婆家的时候再好好瞧吧!到时候把眼睛擦亮一点!”
    雁儿被说的红了脸:“小姐就会笑话人。”
    “你说,得了王爷的宠爱,必也能王爷的庇护,这是事实。可你眼瞧着咱们王爷每年在府中的时日有多少?他又能护我几时?再说,只要是卷进这些争斗里就会没完没了,只要她们还有劲儿斗,你就得有劲儿陪着。这人活着有意思的事儿那么多,咱们哪有空陪她们玩儿?”
    雁儿小眼巴巴地看着孙思朦,脸上只写着四个字:似懂非懂。
    “我知道小姐向来与众不同,不稀罕和她们争斗。当年老爷把您嫁进这王府,您一直都是有怨气的,这也没什么错。可小姐你既然嫁进来了,总不能永远都不见王爷吧?难道小姐要在这杏园住一辈子?”
    “怎么,我若是真在这杏园住一辈子,你觉得委屈?”
    雁儿连忙摇头,“不委屈,奴婢一点儿也不委屈。要是小姐真在这杏园住一辈子,奴婢就在这杏园陪小姐一辈子,反正奴婢是死也要跟着小姐的。”
    孙思朦看她那个认真的样子笑笑没再说什么,对于未来的计划自然是不能跟她说的。她也没办法跟她解释这个时空穿梭的问题,要不要在这杏园住一辈子完全取决于她能不能穿越回去。可如果她真的不能穿越回去,她也宁愿在这杏园住一辈子,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和那些女人勾心斗角上。
    “可是小姐,不管你怎么不爱理王爷,王爷说了明天要来可怎么办啊?”雁儿终于把主题拉了回来。
    听雁儿这么说,孙思朦才想起正事,王爷刚才说他明天还要来。她赶紧从床上起来,快步走到书桌前,雁儿在后面一直追着她说慢点慢点。
    “雁儿,你现在去给我办两件事。第一,你去库房取一百两银子再带上我的手书去找汤圆儿,告诉他,如果明天傍晚之前他找不到我要的东西,以后也别想着还有差事给他了。”
    “第二,等你一会儿回来去把帮我把药煎了。”
    雁儿一愣,“什么药?”
    “就是之前一直存着没用的那个药。”
    雁儿瞬间把嘴张得老大,“小姐,那个药太伤身了!你这信期刚刚过就吃那个药怕是不行吧?”
    孙思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她现在怕的不是她吃了这药身体不行,她怕的是这药放了太久,药效不行。这古代的药保质期多久的?是不是得一次性煎两倍的量?
    “行了,你先去找汤圆儿,药的事儿一会儿回来再说。”
    汤圆儿是这府里的一个管角门的不起眼的奴才,也是孙思朦在这府里于外界的交通枢纽,一般她需要什么东西,或者偶尔想要偷偷溜出府去玩儿都是找他。这奴才年纪虽小,却十分机灵,也很识时务。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严,这也是为什么她曾经偷偷出府多次却全然没被发现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只要认得清自己究竟要什么,都能活得很好。汤圆儿长得瘦小而且很普通,可他也正利用了这样不起眼的长相不争不抢,稳稳地守着自己角门的工作,私下里却赚着比这府里得势的奴才还多的多的银钱。
    孙思朦手拄着下巴拂在桌案前,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这变化实在是来得天翻地覆,而且明天却还要比今天更可怕。
    现在她需要冷静的分析一下,王爷对她的态度,然后再制定一下明天的计划。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下午和王爷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王爷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王爷一定是看上她了。
    这倒并不是她盲目自信,说王爷看上她了,也不代表说王爷喜欢她。所谓王爷“看上”她了,就是王爷可能最近比较闲,偶然间发现自己府里原来还有个侍妾是他不知道的,而她的长相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倒也绝对算是个美女,所以,王爷觉得新鲜罢了。
    再者,今天下午如果把她犯的错加起来,就如王爷所说的,几十板子都不够打,简直能算是作上天,可王爷却一点儿都没责怪,显然是王爷觉得她很有趣,和他其他那些福晋都不一样。
    这也很正常,一个古代人遇到一个现代人,不管那个现代人再怎么伪装得好,骨子里的东西也还是不一样,那种内心里的不卑微是藏不住的。一个从小生长在最守规矩的皇家的王爷,遇到这样一个现代女子,觉得有趣也是正常。
    从根源上来说,他可能内心里也有想放肆一下的时候,却碍于王爷的身份不得不一直端着,而他在孙思朦身上找到了那种轻松的感觉。所以,他不处罚她,不责怪她,甚至鼓励她保持现在的样子。
    可这一切还是都基于王爷内心里把孙思朦当成了他的侍妾,他的所有物,他的女人,的前提下,才会对她格外的包容,就连她今日拒绝他留宿都觉得新鲜有趣。可如果明天她再继续拒绝他,结果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经过了一系列缜密全面的分析,孙思朦的结论是:无论如何,拒绝是一定得拒绝的,但要想办法拒绝的有章法些,不要把王爷惹到震怒就好。
    但愿这药有效吧,如果信期来了,王爷也不会强行留下来,她还可以做出无奈、可惜、不关她事的样子。到时候你好我好,大家都高兴。反正王爷平时里也忙得很,搞不好过几天就把她忘了,或者又被皇上派出去办差了,那样最好。
    要是药不起效就比较麻烦了,那就还得想个其他的理由,还得自然些,不能太突兀,不能让王爷太没面子了,不然还是得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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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王爷书房内,绵忻在桌案前安安静静地坐着,王府的总管周管家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跪着,天气明明不热,却冒了冷汗。
    “依你所言,这孙氏确实入府有近三年了?”绵忻嘴里问着话,眼睛却看着桌上的书,看似漫不经心,气氛却十分压抑。
    周管家赶紧回话说:“是。孙氏当年入府正赶上王爷南下巡查,王爷回来后,她因病已搬入杏园居住,所以,王爷的确没有见过她。”
    “一个侍妾而已,本王没见过倒也没什么稀奇。只是本王竟不知,如今本王这瑞亲王府的门槛这么低了,连江南富商之女也能就这样嫁进来了?”
    周管家赶紧扣头:“王爷息怒。这孙氏的父亲虽只是富商,可是是江南最大的米商,也是皇商,每年给朝廷供应了不少的物资,在当地也很有声望。而且江南水患时还曾经开仓放粮,很受当地官民的爱戴。当时孙氏入府为妾老奴也觉得不妥,老奴就是再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决定啊!但是嫡福晋既已发了话,老奴也不敢违抗,想着等王爷回来再和王爷细秉。不想那孙氏体弱,又水土不服,刚入府就大病了一场,被嫡福晋迁到了杏园,这一住就将近三年。杏园偏远,老奴竟……也忘了,老奴真的是老糊涂了,请王爷降罪!”
    绵忻的嘴里哼笑了一声:“忘了?本王看你不是老糊涂了,而是精明的过了。你是看这孙氏在杏园中十分安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嫡福晋也没向本王提起此事,你便也乐得装作不知,反正孙氏身份低微,就是死了又能如何?”
    “老奴之罪!王爷息怒!”周管家见王爷似乎是真动了怒,连忙磕头认错。
    “嫡福晋到底收了孙家多少好处让孙氏入府的?”
    “王爷,这老奴确实不知啊!老奴虽对王爷有隐瞒之罪,可老奴绝没有收任何好处啊!请王爷明鉴啊!”周管家边磕头边说。
    “好了!你也在府中服侍多年,本王不会降罪于你。不过你身为王府的总管,却对本王有所隐瞒,本王也难再信你。你既然说自己年迈糊涂,就回家去好生养老吧!本王赐你一份厚礼,你明日便启程回乡吧!”
    周管家心中虽是不舍但也只这已经是王爷最宽容的处理了,于是重重扣头:“老奴谢过王爷!”
    绵忻看着周管家离去的身影,心中想着这两年他公事繁忙,对着王府内部的管理也是太疏忽了,连自己的嫡福晋都敢这样收受贿赂,过去倒是小看她了。她这收了钱却不办事的做法倒是精明的很。
    趁自己不在给自己纳了一房妾室,又在自己回来之前就把人塞到了王府里无人问津的角落。若不是今日他误打误撞地逛到了那里,怕是孙思朦真的永远没机会见到他,也许过几年病死在那杏园中也没人知道?
    不过看那丫头今天爬树的样子,活蹦乱跳地很,而且面色红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估计能活很久。想到这里,绵忻的嘴角又忍不住扬了起来。
    他也在分析孙思朦,分析她这个人,分析她心里到底对他是什么态度。她这个人怎么样,他大概也看得清。但她对他的态度,仔细回忆了她今日的语言行为,绵忻得出了两点让他不太满意的结论。
    第一,她虽认出了他的王爷身份,却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会承认她自己的侍妾身份纯属被他拆穿后的无奈之举。如果今天不是她的丫鬟突然出现让他看出了端倪,她是准备让自己误认为她只是个杏园中的奴婢,就这么混过去的。那样的话,恐怕他们就只是一面之缘了。
    第二,她大着胆子,冒着他会震怒的危险也要拒绝他留宿,还说出那么多大道理来。说明在她心中,这府里的人怎么看她,她的名声如何,远远比她能得到他的宠幸重要。想到她今天理直气壮地说她没勾引王爷,问心无愧的样子,绵忻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不愿卷进妻妾之间的争斗这点没有问题,可这也说明了:她不信任他,她内心里其实不相信他能护她周全。这样可不好,不过也罢,日子还长。要得到一个人的信任,总是要付出些什么的。
    只是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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