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飞贼相助
那夜连姝让我送她到回府,我照做了!我以为她是因为不识得路,却不料她让我候在府外,却是入府取了两本书递给了我。
“小师弟,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我接过连姝递给我的《偃术入门》和《残云诀》,心下又惊又喜,倒不是对前者有什么兴趣,而是对后者《残云诀》欣喜非常。
“这《残云诀》你当真要送我?”
我小心抚平书册上的褶皱,有些个不可置信,自己身为云霄谷一介外门弟子,竟还能有幸得到谷内的秘术《残云诀》,如何不激动?
“自然是送你的。这样的书我多的是,你喜欢就好。”
连姝约莫是见我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残云诀》上,拧了拧眉,冲我郑重嘱咐起来。
“不过师弟,我觉得你更应该学习下《偃术入门》,你今日就在这机关术上栽了个跟头,若是不学些,保不准今后还是会吃亏。”
我搭眼瞧了下被我放在下头的《偃术入门》,遂又拿起了《残云诀》翻看起来,随口回了句。
“机关什么的,学习来忒麻烦了些!且若是我武功足够高,以力破巧,又何惧焉!”
对面的连姝默了默,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下,喃喃出声。
“也是,若你足够强大,又何惧阴谋伎俩!”
我既是收了连姝的礼,自是得回礼相谢,想了想便连夜去备了。顺道在天明破晓前,给她还有龙迎酒家的柳娘子各发了条信,邀他们来衙门看礼。
翌日清晨,衙门外早聚了一群我的熟人,五六个家丁使劲擂鼓,方把留恋美梦的孟知县唤起。听说孟知县抱怨、咒骂了好一会儿,这才慢腾腾穿上官服,洗脸着帽,走上公堂。
堂下,跪着的是韦城中为富不仁的五家:张、杨、李、郑、万府的员外和家丁。一见孟知县出来,众人便愈发哭哭啼啼,闹个不休。
我躲在横梁之上,拎着好几袋物什,一脸看好戏地看着底下这演唱俱佳的场面。
“啪!”
孟知县狠拍了下惊堂木,堂内这方安静下来。
“知县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我给这五家来了趟“洗礼”,顺带捞了些我勉强入得了眼的贵重物什,总计起来,所失钱财,价值嘛,约莫应是不少。
孟知县揉揉太阳穴,耐着性子安慰了堂下五家,劝他们回去等信。我便趁机将梁上放着的五个大黑袋给踹了下去,只听脆响声接次响起,我遂向衙外逃窜,不待捕快们追上,便隐了踪迹,悄悄回返衙门继续看戏。
彼时正赶上众人拆开黑袋,望着内里的物什又哭又笑。
“呀!这是我的,一、二、三......全在这儿。”
李员外喜出望外,这时其他几位也喜笑颜开。
他五人正准备离开时,万员外发现那摔碎了的翡翠银壶中似有什么东西,取出一看,乃是团纸,纸上写着:
“还尔金,爷爷我逍遥法外。”
直气得万员外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跺脚连天。
旁边的杨员外这也瞅了瞅自己的包,翻到另一张纸条,上书:
“还吾名,孙子你别太嚣张。”
孟知县听罢,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则是因我这胆大包天的飞贼口出狂言,二则,约莫是以为这五位员外成心戏耍于他,干脆将他们一行赶出了衙门。
然而,风波怎会就此平息!
我早早给了守在衙外的小乞丐们一贯钱,令他们将五位员外的奇特经历广而告之。一时,引得城中百姓议论纷纷。
不得不说,连卓的口碑不错。城中好些个人坚信关在牢中的他并非是我这个飞贼,加之,平日里连卓素有贤名,大约晌午时分,衙门口就聚了许多平头百姓,口口声声道要替连捕头伸冤,声势越造越大,人群也越聚越多。
我瞧着那场面,觉得自己这番作为,倒是便宜了这个孟知县,平白给了他个台阶下。
但见孟知县顺势而为,走到衙门口,大声喊道:“安静,安静。各位乡亲父老,对于连捕头的案子,着实有诸多疑点,本大人体察民意,决定明日再审。”人群这方渐渐退去。
次日开堂重审,我没有去,但倒是听说事情顺利地紧。
约莫是受了孟县令的敲打,更夫王二和证人李奎纷纷翻了供,说是其实那夜并未瞧见飞贼从回府飞出,而只是飞过刚好被瞧见。而王二之所以做伪证,乃是受了李奎的唆使,为了谋官府的赏银。为此,王二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大板,而李奎则受了四十大板。只是,奇怪的是,王二二十大板后是被横着抬出的衙门,而李奎却不过蹒跚地行了数百米,便迅速闪身入了个偏僻的小巷,那样子灵活的断不像是挨过板子的人。
而作为含冤受屈的连卓,自是被孟知县给放了,听说为了弥补对连卓造成的不快,孟知县还特地写了封文书,擢迁其至澶州任职,以弥此事。
我当时虽没在场,但却晓得在场的连卓必不会因此而感激孟知县。毕竟,那夜老者同黑衣人密谋,欲将多管闲事的捕快调离的话如在耳畔,结果后脚孟知县便果真将连卓调到了澶州。这种好事之后隐着的阴谋必是让连卓心有不安吧?
孟知县以为连卓不知道,但他却不知道这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连姝早已将探听到的一切告诉了连卓,连卓必也猜到了这些。
孟兆!这个韦城的父母官,约莫得换换了,只是不知堂里头是准备如何个决策,立刻换,还是等等看。我觉得倒是可以等等看,换得太快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咳!想太多,自己的身份其实管好自己便好。
连卓释放的那天,我没有去衙门,乃是因为我要去龙迎酒家取我的玉佩。玉佩一日没有带在身上,我一日不得心安。
然而,我去的路上却是瞧见了那个李奎。远远地,我瞧见这个李奎与个熟悉的身影在偏僻的巷子里交谈,我扫了眼那人,没有理会,转而离开了。
我承认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这般做是在玩火。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他并不如何上心,不过还请放心,我会解决好,断不会给堂里惹上麻烦,所以,恳请不要对他做些什么!
龙迎酒家的柳娘子办事还是很谨慎的,虽说是一介弱质女流,但能将这么个酒家办得有声有色倒是很有些才华。若是她身份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倒是做暗人的不错人选。
彼时,我在龙迎酒家二楼雅间“月下院”里等着柳娘子归还我的玉佩,但这娘子非要等到衙门里释放连卓的消息传回方肯归还我玉佩不可。
我索性便坐着等了下来,却不意消息还没有传回,连卓人却已到了龙迎酒家。
柳娘子本是同我坐着等消息,但自打听闻连卓兄妹到来,遂命了小二在雅间“红袖楼”里备好酒菜,又不露声色地理了理仪容,起身迎接他二人。
透过雅间微开的门缝,我瞧见连卓兄妹被请上了二楼,竹梅自旁边的“红袖楼”掀帘而出,当的是玉手纤纤,步伐翩翩,明眸若水,恍若临仙。
只见她携着淡淡兰香,朝他二人款款而来,缓缓开口道:“连大哥,我特意备了些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不想连卓却立刻回绝了竹梅的一番好意。
“柳娘子恩情,连某不胜感激。只是须得回家见过父母,故不敢久留,望柳娘子见谅,改日连某必定亲自前来谢过娘子。”
“连大哥误会了,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报恩,咱们这次之后便算两清。既然今日不便,我们改日再邀。”
我分明瞧见竹梅说这话时虽是面上依旧不漏声色,但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失落。连卓这厮,当真是不解风情!
“你们都说改日?可是哥哥,你不是马上要去澶州任职......”
连姝忽然地插嘴,让此间的气氛变得尴尬非常,瞬间弥漫开来,偏她似无觉察,竟还等着连卓与竹梅二人的回答。
竹梅眼中黯然,面上却忽而笑如春风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可喜可贺。”
闻言,连卓终是觉得过意不去,取下了剑柄上的半块玉玦递于竹梅,“当日之事我职责所在,柳娘子不必挂怀;今日之恩你挺身而出,连某铭记于心。这玉玦我兄妹二人各执半块,本是作为寻亲的凭证,如今既已团圆,便将这半块赠予娘子。今后若柳娘子有事用得着连某或小妹,我们必定鼎力相助,绝无二话。”
说罢,连卓随手拉了连姝,辞了竹梅,就这样走了。
竹梅握着半块玉玦,面上平淡无奇,径自入了“红袖楼”。
我惦念着自己的玉佩,遂亦跟着进了去,却巧不巧正瞧见她望着墙面的诗画苦笑,泪珠夺框,汇聚两行。
“你就那么想撇干净关系吗?当年......”
当年?难不成他二人之间当年发生过什么?
我随竹梅的目光向墙上的画看去。那画上画的乃是九莲山溪水河畔,竹林茵茵流水潺潺,一玄马少年背影模糊依稀远,空留腊梅花开伊人独立茅屋前。画侧倒是题着完整的一首诗:
连绵远道九莲山,卓尔不群是少年。
竹茵难留马蹄远,梅开独立茅屋前。
“连卓,竹梅。原来这诗里藏着的是你二人的名字,上次来时倒是不曾留意。”
我忽然地出声应是打断了竹梅的追忆,她忽地反应过来,不禁皱眉,状似无意地揩了揩眼角的泪痕,转身朝我看来。
“你来过这里?”
上次,对啊!上次我来这“红袖楼”用的可是那人的身份。
我一激灵,意识到自己不意说漏了嘴,干脆坐了下来,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碗,颇为无赖地冲着竹梅笑,不慌不忙地说起了话。
“自然,那夜你不是邀我来赴约吗?”
“嗬!”竹梅白了我一眼,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拿我的玉佩!”
柳娘子这方如梦初醒,想起来我一早便等在隔壁取我的玉佩,遂从身上系着的荷包里取了玉佩给了我。
我接了玉佩,反复端详了下,确定玉佩没有丝毫损伤后,这方回过头。正瞧见竹梅又看起了那画,觉得这小娘子当真是想不开,看不透,语气中倒是收敛了笑意。
“情重未必好事,今夕更非当年。我瞧着你这画当题个名,曰‘忘怀’。”说罢,遂离了雅间而去。
我不得不承认,那天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乃是因为我对这个柳娘子有些个抱憾。她谈吐不温不火,办事不紊不乱,爱时不计回报,放时怎生就不能从容以待?!
她这样的人儿,当是得放在手心里用来疼的,偏偏连卓那厮屡屡伤人匪浅,着实可气可很地紧!喜欢双姝局请大家收藏:(663d.com)双姝局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