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又起风了,这次的风来的更猛烈,卷起了草地上的枯枝败叶,在空中形成小漩涡,随着灵力的涌动,来到了陈悦身边,将他包围住。
几乎一息,落叶消散,灵力消逝,掉落在草地上的是一叶枯枝。
沈轻尘在听到答案的一瞬,脱力扶着地,额间的冷汗直冒,流到眼尾,如今她只觉冷热交替,表里被风一吹,冷得直哆嗦,内里的五脏六腑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
“沈晗。”季暮雨在灵力消散的一刻,立刻上前扶住了她,触及她的手腕,一股寒意涌了上来,像电击一般,酥麻软痛撺掇全身,“你,你怎么了?”
沈轻尘长舒一气,咽了咽口水,在他的搀扶下起身,喑哑说道:“我没事。”
随即,偏头将目光落在陈悦化形的枯树枝上,仔细一看,枯枝的尖端还有细嫩的枝芽在吐露。
白亦舒缓缓走来,将他捡起,捏在手心上,没有人知道他是作何神情。
季暮雨在旁侧身看她,前思后想,刚刚沈轻尘与陈悦的一番对话令他很不安,沉默半许,他开口问道:“你是在之前的幻境里看到什么了吗?”
自沈轻尘那次抱着他大哭以来,这件事一直都是他的心坎,没办法过去,可也不知道该如何问,眼下这样的情况,竟让他鬼使神差地问出来了。
沈轻尘扶着他手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季暮雨的背后,是一圆满月,朦胧的光亮称得他整个人愈显光风霁月,身后繁星点点,落在他月白色的中衣上,在风的拂动下,碎发飘零,划过他紧蹙的眉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如今的模样和幻境里虚影重叠,让沈轻尘不禁眯着眼。
这家伙,皱眉头的样子也太难看了吧!
不过还好,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季小公子,不是幻境里几近衰落的模样。
沈轻尘摆摆手,本想说“没什么”,不料话到嘴边,只觉着一股血腥涌上喉咙,伴随着抽动的心肺,连连咳了出来,捂着嘴的手掌满是鲜血,无情地喷洒在草地上。
“沈晗!”
“沈姐姐!”
耳边一阵轰鸣,几近刺破耳膜,但还是能听清楚他们三人焦急的叫喊,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着,似要搅碎再度重组,疼得她生理性眼泪都要流下来。
眼皮似有千斤重,抬也抬不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季暮雨眼眶突红的那双眼睛,布满着血丝,还充盈着缕缕水汽。
一时间,不知模糊双眼的是自己,还是他,浓郁刺鼻的血腥浸染着他,迷离之际,还看到了身上的外袍和他的中衣都附着着触目惊心的血渍。
真是的,这下还弄脏了他两件衣服!
***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对他们四人有仇,还是陈悦是他们的克星,经此一役,沈轻尘和白亦舒都受了重伤。
白亦舒还好,都是皮外伤,可沈轻尘却迟迟昏迷不醒,发着高烧,一直嘴里念叨着什么,两个专攻医术的医者连番上阵都查不出缘由何在。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客栈的厢房内,青石砖伴着溅落的水珠在阳光下发出亮晶晶的光影,阳光啃食着季暮雨的背影在白墙留下了些许痕迹,有些迟疑,有些佝偻。
季暮雨将搭在沈轻尘额头帕子取下,放进铜盆里搓洗一番,滴滴答答的水声打破了原有的静谧,随即就是长叹一声。
可算是不烧了。
沉吟半许,季暮雨抬头看向床上沉睡的人,神情有些木讷,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似是重叠呈现光影之态。
窗外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还时不时飞进来炫耀一番,可季暮雨权当看不见,只是看着,亦或是抬手帮她拨开鬓间凌乱的碎发,替她捏好被角。
须臾间,季暮雨的目光落到她床边的两段发带和翡翠玉,回想起昨晚见到的翡翠玉灵力涌动之象,最让她心有余悸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她。
思及此,直勾勾地盯着一处,咬牙紧攥着拳头,指节分明,咯咯作响。
“咚咚!”
门外传来了一声敲门,季暮雨回头,见到苏空青推门而入,手里拿着针灸包,身后跟着棉儿和小幽。
这两个小家伙警惕性还挺重的,先是在门边探个头环视一圈,才敢进来,不过见到床上的沈轻尘,迫不及待地一跃而上,只不过被季暮雨及时制止才没闹出动静。
“季大哥,你先回去歇着吧!换我来就好,刚好我想替沈姐姐施针。”
昨晚他们刚带回沈轻尘之时,一群人手忙脚乱的,不解病因,只能先行用灵力压制着,季暮雨就让他们两人先回去了,自己守着,可以说是一夜无眠。
季暮雨微眨着眼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床上的人儿,点头应着。
“白若怎么样了?”
“昨晚已经敷过药了,不过今天一早不知道去哪了!”
说这话的语气很淡,听上去无悲无喜,可季暮雨能够感受到,她这小屁孩心里的无奈和不满,尤其是对于白若不辞而别,自作主张的性格。
不过经过这件事,季暮雨倒是对苏空青有了新的一番认识,这小姑娘原来还有这一面,也难怪是未来九龙谷的当家人。
“那这里就教给你了。”季暮雨轻声吩咐着,向床上又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刚准备出去一打开门就一片青色闯入眼眸中,再抬头一看,便是白亦舒那张平淡如水的脸,好整以暇,与昨晚的稍显狼狈着实大相径庭。
季暮雨刚想说什么,白亦舒就把手指抵在他唇上,示意噤声。
季暮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苏空青并未察觉,便松了一口气踏出门槛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你去哪了?”一上来,季暮雨就是小声责问着,毕竟这小祖宗生气还连累他一起不自在。
白亦舒并没有说话,眨了几下眼睛,示意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让季暮雨跟上。
“你!”季暮雨看着他的背影,气得不打一处来,原本一夜未眠的混沌如今清明乍现,便双手抱胸地跟上去,步伐有些不爽。
时值卯时,正好是人们起床劳作,共用早餐的时候,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看上去大家都睡了个好觉,精神气十足,到处都是寒暄问话,欢声笑语,显得面容倦怠,眼睑浮肿的二人有些格格不入。
季暮雨终于忍不住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肆无忌惮地发出声响,随即还习惯性地擦了下眼角,看上去仪态很是随意,下巴的胡茬微现,碎发凌乱,这身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根本没有换,靠近仔细一闻,还能闻到难以言喻的味道。
白亦舒忍不住蹙了下眉头,季暮雨还真是不管不顾。
“看样子,昨晚辛苦了。”白亦舒瞥了他一眼,声音喑哑。
季暮雨不以为意,吹着眼前的碎发来玩,无所谓似地道:“还好,我又没受伤,重要的是你和......沈晗!”
季暮雨很明显在说道沈晗时,神情一顿,眼眸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亦舒也垂下了眸子,不语,眼神空洞得望向远处,如今他这副平日凌厉的凤眸倒是温和了许多。
“诶!你的伤怎么样了!”季暮雨率先打破这微妙的气氛。
“死不了。”
季暮雨一时语塞,这白少谷主的要求还真低,活着就好。
还未等季暮雨想要继续说什么,白亦先开口问道:“沈晗的伤,是和那棵长生不老树有关?”
季暮雨一愣,讷讷地点了点头,要不是昨晚情况紧急,他还真想一把火将那片林子给烧掉的。
“果然。”白亦舒紧攥着衣袖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自己一个人喃喃地说着,“可是这恶魂之力她应该可以......”
“什么!?”最后一句话有些轻微,季暮雨并未听清楚。
“没什么。”白亦舒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拿出一瓶玉瓷瓶交到他手上,“这药用沸水煮开放一粒进去,给她试一下。”
“试一下?”季暮雨颇为不解。
“没有人中过长生树的毒,所以我也只能根据他昨晚的情况和医书来配药,具体情况怎么样,也只能观察一段时间,不过估计会有一段时间失去记忆。”
季暮雨一愣,原来这家伙这么一大早不见是去配药了,他突然有点心疼白亦舒了,被苏空青一番误会。
等等!他忽然想到什么不对劲!
“试一下,也就是说你也不敢保证这药会出什么问题,那岂不是拿沈晗当小白鼠,而且什么叫会有一段时间失去记忆。”
季暮雨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白亦舒一时被问懵了,不想回答,连忙自顾自地走着。
白亦舒当然也知晓其中利害,他回想起今日收到的传音之时,自己也是这番想法。
“师父,您确定要用这药吗?”
灵鸽叼来了一朵传音花,花苞悄然绽开,花瓣和花蕊上都点缀着灵力晕染,沉默了一会儿,传来空灵幽幽之声:“若儿,你是医者,可这长生树上的恶魂之力并不是你能消除得了的,不早日除掉,它会侵蚀掉轻尘的,虽然有点副作用,但也只是暂时的。”
“是,徒儿知道了。”
“这兰因寺就由他们去好了,正所谓兰因絮果,总归要回去的。”
白亦舒一听,也只能应允,但还是思虑万千,满脸愁绪。
一番争论不休,二人来到了一家茶楼,这个时候,茶楼人声鼎沸,弥漫着早茶的清香,还有咿咿呀呀的戏曲之声,可见其生意兴隆。
季暮雨根据他们的口味点了些寻常的早点,再加一壶茶。
茶上来后,白亦舒就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地喝茶,季暮雨时不时扫了他一眼,思量几所,还是说道:“你回去,还是和苏木好好说说,别看她昨晚那样,其实都快急哭了,一直忍着眼泪。”
白亦舒听到苏空青的名字,忍不住一愣,回过神来鼻音应着。
看着他这番心事重重,出神不想理自己的这番模样,感觉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时候,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喜欢木棉至南庭[修真]请大家收藏:(663d.com)木棉至南庭[修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