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侧翻的花轿

    说起来,这花轿是用香樟木做的,这味道的确有安神凝气的效果,再加上这一晃一动的感觉很难不让人产生困意,只不过让季暮雨心生奇怪的是她最近好像经常有疲惫之感,脸色也不好。
    不经意间,季暮雨缓缓向她靠近,半蹲着弯腰,沉香味缓缓袭来,花轿内很暗,只能透过门帘上微弱的月光依稀看清她安睡的模样,睫毛帘子宽长,眼眉似弯月,朱唇似红梅,面目和善,没有沉鱼落雁般惊艳,也没有闭月羞花般腼腆,实则像是荆棘玫瑰一般,带着刺,独自盛开着,若是想要靠近,甚至摘取,必定要披荆斩棘,搞不好,命丧其中,难以复生。
    对于季暮雨来说,好像这一刻就此停滞了,无外乎众生,无外乎天地,了然于心,介于其中,捧一抔清泉,浅尝辄止,过于喉咙,流于血肉,暖其于心间。
    许是季暮雨的目光太过炙热,眼前之人也并未熟睡,在炽热的注视目光之下,沈轻尘缓缓张开双眼,吓得季暮雨突然站起,可随即砰的一声撞到了花轿顶,令他苦不堪言,深蹲在地上,忍痛倒吸一口冷气。
    季暮雨的反应很快,所以沈轻尘其实并未迎上他的目光,看清他眼神里的千万种复杂滋味,而且这始料未及的意外也让他们二人措手不及。
    花桥突然向后而倒,害得季暮雨重重地摔在茵褥内壁之上,幸亏质地柔软,否则肯定得撞晕不可。
    只不过这体位发生了点变化,本来花轿内部空间就小,他们二人经由这么折腾,沈轻尘毫无意外地撞到了季暮雨的怀中,再加上这硬朗的身躯,着实不比香樟木的坚韧木质效果差。
    沈轻尘突觉头目眩晕,再加上刚刚醒来的惊吓之意,使她久久不能回神。
    “没事吧!”
    季暮雨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还有点沙哑颤抖,却又不乏温柔关心。
    沈轻尘半起身,轻揉着太阳穴,面露难色地轻声应着:“没事。”
    只不过如今这二人的姿势着实有点奇怪,以季暮雨的身形躺在翻转后的花轿里就已经够勉强的了,在加上沈轻尘就只能覆在他上面,倒像是......
    正常来说他两应该换一换!
    随后,花轿的摆动不像是认为抬着的晃动,倒像是半程在水面上,随水波轻轻晃动,水流涌动的声响也不绝于耳,上方的门帘随风摇摆,依稀看清这夜幕月色,看来他们是正途经安乐水榭前的那片江河,怪不得这花轿没有窗格,看来一切都是花旗安排好的。
    沈轻尘一手撑在茵褥之上,微微起身,别过脸去,眼神飘忽,不敢看向身下的季暮雨,这静谧的气氛着实有点尴尬。
    良久,季暮雨问道:“你手不累吗?”
    沈轻尘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内心暗骂道:“你这不废话吗!当然累了!换你来试试。”
    ......
    安乐水榭,灯火通明,正厅静室,桃香芬芳,锦绣地毯,檀香桌椅,摆于其中,红风车多挂于房檐之上,青铃相伴,簌簌随叮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间清亮铃铛般的笑声响彻整个安乐水榭,熟悉的笑声,熟悉的动作,安儿和乐儿笑的在地上打滚,不仅如此,身旁还有几个红纸小人也跟着捧腹大笑,着实热闹非凡。
    花旗坐于水榭的正厅中,无奈长叹一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这种时候居然还能问出‘你手不累吗’这种问题!”
    安儿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放声说道:“这家伙本来就看起来不聪明,没想到这么不聪明。”
    乐儿艰难起身,坐于檀香座椅上,喝了口茶缓缓心,定定神,说道:“也是苦了这位姐姐了!”说完,还忍不住摇摇头。
    此时此刻,他们三人正坐在安乐水榭的正厅中,花旗用幻境直接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不看还好,这一看倒是把自己气的半死,还以为刚刚开窍了,没想到都是昙花一现。
    安儿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吃着眼前瓷碟的荷花酥,问花旗:“花哥哥,你恐怕要遇到了司仪生涯的瓶颈了吧!”
    安儿倒是一语中的,说到了花旗的心坎上。
    花旗用红木梳梳着肩膀上的秀发,沉思片刻,最后自暴自弃地跺起脚来,置气地说道:“算了,我也有我做司仪的操守,这可是最后一回了。”
    说罢,手持红羽扇轻轻一挥,这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
    ......
    “还好,不累。”沈轻尘虽然心里怨气慢慢,可还是嘴硬,毕竟这是在江河之上,若是他们两个乱动花轿出现侧翻,掉到水里那就前功尽弃了,而且......还有一件更尴尬的事她不知该如何说,思虑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说,“不过......”
    “嗯?”
    “你压着我头发了......”
    “啊?!”
    季暮雨转头才惊觉自己的肩膀压着沈轻尘的头发,才使得她刚扎好的马尾有些许凌乱,头发微散,他连忙微微抬起,呼吸几乎一瞬,也不敢多乱动。
    可没想到好不容易解决了头发的问题,下一刻花轿不稳侧翻了一下,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沈轻尘手臂酸麻,支撑不住就如伊始,又撞到了季暮雨的怀里。
    季暮雨只觉心口遭到重击,忍不住蹙眉吃痛,随即手覆在她的背上,艰难地说道:“好了,就这样吧,不要动了!”
    不知为何,这语气里竟然还有一丝祈求之意。
    沈轻尘没有应答,可是再也没有乱动,像只猫儿一般乖乖地躺在季暮雨的怀里,顺着他的呼吸声,感受此起彼伏的胸膛。
    季暮雨下巴抵着沈轻尘的头,思绪万千,时至今日才发现她的身躯虽然不似一般女子娇小,但一手足以环抱于怀中,自己怎么会在一见面就认成是男子呢!
    不经意间,季暮雨摸到了沈轻尘缠于发间的两段翡翠玉,握于手中,触及冰凉温润之意侵入掌心,原本焦躁难耐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只不过,这冷静冷静着,居然冷静到两人都睡着了......
    “花哥哥,怎么他们都睡着了?”
    安儿坐在檀木座椅的横栏上,晃着小腿,双手撑着脸,一脸疑惑。
    乐儿也是也是如出一辙,侧着脑袋,打起了哈欠,眼泪轻含,慵懒地说道:“该到了睡觉就寝的时辰吧!”
    虽然现在已是亥时一刻,可对于他们来说,平时也不是这个点睡觉的呀!
    花旗轻哼着小曲,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清茶,又轻摇着红羽扇,手轻敲着方桌,轻声说道:“以他们的脾性,一到这安乐水榭,估计得搅翻天,还是让他们睡一觉好了。”
    “哦!原来都是花哥哥的计谋,花哥哥好聪明啊!”
    安儿恍然大悟,欣喜激动地拍起掌来,乐儿也紧随其后,一旁的红纸小人也纷纷捧场,在空中飞舞旋转,清脆铃铛般的笑声响起。
    花旗得意地笑起来,随后双手摊开,安抚道:“小意思,谬赞了,此乃本司仪之职责所在......”
    随后都是一些冠冕堂皇、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废话。
    只是让花旗不解的是,虽然这顶金箔花轿由香樟木制成,还用安神香熏了七天七夜,但是这效果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不打算干点别的!还是说,是别的什么,居然让他们在这样的境况下,安下心来,还睡着了。
    但是让花旗真正觉得头疼棘手的不是这一对,而是另外一对!
    白亦舒本身就是行医之人,多年尝百草,常年药香味萦绕于侧,这安神香对他可是毫无用处,而苏空青更是有幽兰铃护身,就连灵力药物都没什么效果,更何况是这寻常的安神香。
    白亦舒可没季暮雨那么好糊弄,这小子可精着呢!
    果不其然,那些装着嫁妆的香樟木箱子被“壮士们”运到安乐水榭之时,花旗手一挥一同全部打开之后,其中后面的一个箱子竟然是空的。
    安儿和乐儿也跟着凑过来,他们本身对金银财宝就没多大兴趣,反而这空空如也的箱子倒是引起他们的注意。
    “咦!为什么爹爹会送来一个空的箱子?”
    “不会是忘了放进去吧?”
    ......
    花旗甩了甩衣袖,玩弄着红羽扇的羽毛,宛转悠扬地说道:“不是忘了放进去,而是自己跑出来了。”
    “花哥哥,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小孩子就不要管大人的事了,快回房睡觉了!都那么晚了!晚睡会变丑哦!”
    “那花哥哥要给我们讲故事。”
    “好好好!”
    “还要唱歌!”
    “都答应你们,我的小祖宗!”
    ......
    安乐水榭的一处房室,烛火摇曳,残影依稀,静谧安宁,风车呼呼,青铃叮叮,唯有洋洋盈耳的歌声像一池清泉,滴滴沁人心脾,解人焦躁干渴。
    “风车转,兰花开,笑口常开,心想事成......”
    这是广府的童谣,也是花旗从小到大哄她们入睡的必备安眠曲,每次都嚷嚷着让花旗唱这首童谣他们才肯入睡,有时还会拿着红羽扇替她们扇风。
    安儿和乐儿躺在檀香木制的床榻上,看着坐在她们床旁边的花旗,十几年如一日,皆是如此。
    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他的残影于白墙之上,孤寂难解。
    安儿微怔,便抬手做了个手势,让烛光将自己做的手势影子映照在白墙之上,残影之旁。
    “安儿,怎么了?”
    “花哥哥,你看,我做的这个像不像一只小鸟陪在你身边。”
    说罢,还不停地晃动手指,佯装小鸟的翅膀,栩栩如生,生动活泼。
    花旗转头一看后扑哧一笑,说道:“像,真的像。”
    乐儿见此状,不经意地撅起了小嘴,似有委屈,喃喃说道:“可惜,我们就快要飞走了。”
    花旗愣住了,随后替她们捏好被子,不让她们着凉,轻声说道:“不会的,不会让你们飞走的。”
    区区一言,或轻于尘埃,或重于泰山。
    好不容易哄睡了这两个小祖宗,虽然仍然睡得不安稳,但总好过前段时间一直失眠闹腾,花旗也总算松了一口气,熄了烛火,走到房室之外的回廊中,刚好迎上安乐水榭外的江河夜景,水天一色,圆月倒影,微波粼粼,树影摇曳,落花纷扬,忍不住感慨道:“还真是镜中花,水底月啊!”
    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眼神向外一瞥,意味深远悠长,而后走进甬道里,衣决飘扬,还伴随着一阵寒人凛冽的笑声,不知是喜是忧,是甜是苦,也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喜欢木棉至南庭[修真]请大家收藏:(663d.com)木棉至南庭[修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