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舒知道来者是季暮雨,可没想到会直接喊自己,果然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不习惯,被吓得缩着头,他坐在温泉里的石凳上,只露出自己的头,墨发由玉簪缠绕。
季暮雨倒是不以为意,并没有发现白亦舒的异样,而是熟练地脱下外袍,只剩里面那件薄如蝉翼的里衣,挽起袖子,走进温泉池里,氤氲的药香味让人顿感心旷神怡,皮肉得到放松,即使是沉重的心绪也得到了消解。
季暮雨一路走到白亦舒旁边,找了块有高石的地方坐着,背靠在假山上,石壁有一丝微凉,还把浴巾搭在头上,一脸享受之情,毕竟刚刚那一番和沈轻尘的谈话着实让自己心慌意乱。
可在白亦舒眼里,在他走过来之时,他手臂上的陈旧伤痕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有鞭痕,烫伤,刀伤,咬痕,千回百错,可能一直蔓延到肩上到背上,可这些伤早就随着岁月流逝愈合的差不多了,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只不过白亦舒的本职原因,看到伤口总是忍不住多想几分。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想问了,之前在石楠花帮他换衣服那次早就看到了他背上和肩上的伤痕,可又觉得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不便多问,而在这之前他也早就调查过季暮雨,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知他的一些往事。
只不过这些伤痕,因为年岁,到停止了皮肉生长,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微不足道,若是不认真看,还真的难以发现。
季暮雨见他没有说话,还一直往自己身上瞥,才后知后觉知道他在看什么。
“怎么!白公子难不成是看到了我身上的伤痕,又想替我疗伤一番。”
白亦舒无奈,知道他没个正经,也知道自己这副不自然的样子很难看,还不如坦率一点,便干脆直接拿外袍披上,走到他旁边坐下。
“怎么弄的?”
白亦舒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可季暮雨也看出他的关心,想来白亦舒只是虚长自己两岁,可是为人处世却比自己沉稳干练,还有那一身不可多得的武功剑法和一身药草味,倒是容易让人心神安定。
季暮雨长舒一气,淡笑道:“不太记得了,说不定是小时候在某个客栈饭馆做事时不小心弄上的,也有可能去帮人打扫马厩时被马踢到的,也有可能是遇到了几个小混混打架弄伤的......太久远了......很多我都忘了。”
说话间,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耷拉着脑袋,不经意间脚还踢着温泉水,这氤氲的药香味就更浓了,可能是此情此景让他放松下来才会如此淡然地说起这些事。
“你不恨季尊主吗?不然的话,你也不会遭遇这些。”白亦舒微仰着头,呆滞地凝视着烟雾缭绕。
季暮雨一笑而过,略微嫌弃地说道:“恨他又有什么用,我觉得他也没欠我的,而且也没你想得那么惨,白公子也不用这么悲天悯人,相反这一路上,我遇到了更多好心人,我倒觉得还挺幸运的。”
白亦舒不语,沉思其中。
季暮雨见他这一脸沉默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的话题过于沉重了,便故意缓和气氛,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肩膀,嬉笑说道:“诶!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要跟沈晗说。”
须臾,白亦舒一直觉得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也不知这小子能说些什么,再说了,你的秘密,沈晗不知道的,那可不多了去,石楠花那一次就没有全盘托出。
“哦!是吗!说来听听?”
“小时候我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救过命,可是我又忘记她的长相,更没有问名字,所以也不知道她是谁!”
季暮雨一脸惋惜,似是遗憾,可仔细一瞧,他的耳骨又是一抹绯红,毕竟当年救他的方法对他来说有些特殊。
白亦舒心生讶异,没想到一直骄矜自傲的季暮雨居然有过这段往事,这要是传出去,的确不太符合季小公子的形象。
“有缘会再相见的。”白亦舒倒是难得的安慰人。
季暮雨扭了扭脖子,微微伸个懒腰,眺望远方,淡淡说道:“可就算见到了,我也认不出她来。”
......
“哦!原来秘密是这个啊!”
一山之隔,两人相背。
沈轻尘喃喃自语着,刚刚他们二人的对话全被坐在假山之后的她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她对天发誓,可不是故意偷听的,本来正挨着石壁泡的舒服,闭目养神,却突然听到后面他们的谈话,要怪只能怪这假山形同摆设。
不过也是经由他们两的对话,她才知道,季暮雨经历的,远比自己想的要多的多,也残酷的多。
明明小时候都已经经过了那么多磨难,为什么还要遭受这命中劫,居然还抽了一堆下下签,他命中的下下签,又是谁?还是说,真如花旗所说,双妻命格不可逆转。
不知为何,竟心生落寞和痛惜之感,看向这薄雾朦胧的远方。
朦胧得不可方物,不可方物得朦胧。
而不远处。
苏空青正在温泉边和小幽和棉儿玩的正高兴,还用香皂给它们洗澡。
沈轻尘忍不住咬牙吐槽:“这重色轻友的家伙!”
从小到大,每次给棉儿洗澡他都不乖乖听话,还跑来跑去,甚至还有好几次喷火把水盆里的水全给蒸发掉了,沈轻尘都恨不得把它丢进青城山的清泉里,让它自己洗去。
可能是因为这种暗地埋伏的刺激感,沈轻尘很好奇他们会继续说点什么,可这个好奇很快就被苏空青他们这一人一猫一狗打破了。
沈轻尘回神突然听到了自己眼前的温泉池边有水咕噜咕噜的声音,便睁眼低头一看,水光潋滟,水波炸开,没想到他们却突然从水中冒出头来。
沈轻尘这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喊出了声,可随即又下意识的捂住嘴,不想让假山后的两人听见。
苏空青他们眨着他们无辜的大眼睛,墨发毛发湿透滴答着,小幽还喵了一声。
见她这稀奇古怪的举止,苏空青忍不住问道:“沈姐姐!你怎么了?”
“嘘!”沈轻尘连忙做出噤声的动作,唯恐他们听到。
可又有什么用,刚刚闹出的声响,另一边的两人也早就听到了,不仅如此,季暮雨的反应和沈轻尘是一样的,反而还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一把这假山,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
可人家假山又有什么错呢?
白亦舒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内心还是却是看好戏的样子。
“苏木!”白亦舒轻声朝另一边唤着。
沈轻尘一听,无奈扶额,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恼,心道:“怎么还是听到了。”
苏空青听到白亦舒的声音,欣喜于表,朝着这个方向,喊道:“白大哥!”
如今这四人之局有意思得很,苏空青像个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却又时刻在推动着情节发展的重要角色,而白亦舒则一直认为自己是局中的清君侧,更准确来说是个看客,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二人早就脱不开,离不开这个局,终究是要纠葛一生。
白亦舒看着季暮雨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俊不禁,估计要是这九泉之下有个地洞,他还真想钻进去吧!
“太晚了!该回去睡觉了!”白亦舒说着,毕竟现在估计都亥时过两炷香的时间了。
“啊~~”苏空青看起来有点失落,抚摸着在水中游玩的棉儿的毛发,一脸不舍,十分小声说道,“我本来还想再多玩一会的。”
看来对于她来说,这里倒像是个水上乐园。
可是她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毕竟现在的确有点晚了。
沈轻尘见她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和一旁在水里咕噜的小幽倒是如出一辙,看来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灵兽,但是怎么这臭棉儿和自己一点都不像,然后还在石板上疯狂抖落水珠的棉儿做了个鬼脸,而棉儿看到自然也一如既往地揉搓了自己头顶上的红毛,别过头去不理会。
恍惚间,沈轻尘惊觉:这家伙的确不像我,可现在怎么看着有点像季暮雨。
“沈姐姐!那我先和白大哥走了。”
白亦舒要送苏空青回去,她也只好乖乖听话,就打算带着棉儿和小幽一块回去,便和沈轻尘打声招呼。
“等......”沈轻尘下意识地想要叫住她,可是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不知所措,心想道:“现在走算是怎么一回事,心虚吗?怎么每一次听墙角都会被他发现,真是丢死人了,我也不是故意的,真是见鬼了每次都这么巧,这白若也是的,真不是故意而为之!”
在自己胡思乱想之时,苏空青就已经换上干净的里衣,披上外袍,抱着棉儿和小幽出去了。
现在还真是骑虎难下啊!
烟雾缭绕,喷泉伶仃,药香氤氲,寂静无声。
季暮雨现在只觉得自己身体僵硬得都要变成这喷泉口的石狮子了,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温泉池的原因,只觉得很热,若是有铜镜,肯定能看到他这张红的发烫的脸,可是明明只有自己的双脚在温泉池里。
虽然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一般开口都是由沈轻尘先来的,可如今季暮雨却不想认输,也不愿认输。
可是心里想的,往往和嘴上说的是截然相反的。
心里胆大如虎,嘴上胆怯如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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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