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着实有点......尴尬......
此时此刻,季暮雨他们几个晚辈正在和南庭山的众长老一起在一张大圆桌上。
吃饭......
不止沈轻尘有这样的感觉,苏空青也是,面向一桌子的广府名菜,却仍然食不知味,可又不敢表现出来,碗里的鱼丸已经吃了好久。
最重要的不是这莫名沉重的气氛,而是长老们时不时的审视目光,尤其是对沈轻尘居多,看得他们几个脊背发凉,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白亦舒也禁不住长老们投来的“爱的目光”。
就像过年挨家窜户然后在人家家里吃饭,可是又被叮嘱过要有礼貌,就不敢说话,也不敢多夹菜,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基本全靠季月白来活络气氛。
季暮雨可能是从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知道与其这样,还不如吃好自己的饭,见他们都不敢夹菜,就负责帮他们夹菜,三人的碗里很快都夹满了。
季浦深见季暮雨这毫不避讳的言行着实令人头疼,没有一点该有的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看着沈轻尘的模样,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不安,也许是因为修真大会的那一次幻境?
吃完饭,他们就去往各自安排的住处,其实在来到广府境内后,白亦舒已经用探魂术查探过恶魂,可还是毫无反应,不知是不是这恶魂警惕性太强,才导致现在查探无果。
虽然白亦舒后来去请教了南庭山的长老们,可也依旧无果,毕竟能成为恶魂的执魂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至阴至邪的。
他们也只好先在南庭山住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毕竟这种东西,有时候真得随缘,说不定不是你们在找他,而是他再找你们。
沈轻尘如今在自己暂居的碧兰居来回踱着歩,欣赏这室内的环境布置。
格子窗连接门扉,琉璃灯微光泛起,青砖灰瓦,显得格调高,布局大,甚至还有随处可见的兰花盆景,淡香伊人,不仅有真兰花,还有拟兰花,多数物件都刻有兰花,就连房梁上也要雕刻兰花,更可怕的是还都是细雕。
沈轻尘忍不住感慨:“这得花多少钱才能建那么大片园林,一直以为最有钱的都是秦家,可现在看来,说不定季家才是隐藏低调的富贾之家呢!”
“汪!”一声熟悉的狗叫声引起沈轻尘的注意,吓得她赶紧叫它噤声。
“棉儿!不能乱叫,别吵到别人了!”
棉儿很久都没有出来透口气,现在好不容易出来沈轻尘又不理它,顾着自己欣赏起来,自然是心生不爽。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偷偷出去溜一圈怎么样。”沈轻尘也是深表歉意,自当赔罪,这小祖宗真是要输给它了。
棉儿听闻高兴地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可没想到太兴奋了脚下一滑,还摔了个跤,四脚朝天。
“没事吧!棉儿!”吓得沈轻尘赶紧抱住它,检查它头有没有事。
棉儿一脸狗生无望的样子,眼冒金星。
沈轻尘定晴一看检查地面,才发现这脚下居然是象牙白的雕花地砖,她用手轻摸着地砖,上面有阳纹图案,但奇怪的是一般地砖都要上釉,可是这些却没有,所以很容易长青苔。
“棉儿,看来在季家要小心点,你这狗爪子可要抓稳了。”
棉儿十分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沈轻尘本来想带棉儿逛一圈就回去的,可没想到一人一狗走着走着居然迷路了。
怎么条条回廊,座座假山都长得那么像,周围又全是长得一摸一样的白兰,已经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棉儿,都怪你,那么兴奋跑这么快,害得我们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啦!”
沈轻尘像平时一样揉搓着它头顶上那根红毛,可棉儿却不认为是它的错,一脸死不承认,冷哼一声,认为就是因为沈轻尘笨,不记路才搞的他们迷路的,自己跑去一旁又和花蝴蝶玩了起来。
沈轻尘无奈,双手抱胸,只好自己转悠着,才发现离自己不远处居然有一座围楼,四方青瓦,天井为中,房屋围绕。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个围楼,虽然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广府建筑,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便心生好奇,想要过去看看。
就在这时,棉儿走来她脚踝旁边蹭了蹭,用爪子指了指里面,示意有人。
还没等沈轻尘反应过来,里面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严正肃穆,还多了几分斥责之意。
“暄儿,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是吧!南庭山供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要佛光普照众生吗!”
“我没有!”
这!这不是季浦深和季暮雨吗?
沈轻尘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迈出的步子也停滞了,思索几分,还是对棉儿说道:“棉儿,我们上房顶看看。”说罢,眉眼一挑,示意青瓦房顶。
棉儿点了点头,沈轻尘就带着它一跃就上了房顶,压低身姿,趴伏在青瓦上。
季浦深身着碧澜锦服,挺胸抬背,神情庄严,虽在月华的映照下看清胡子微白,几缕皱纹和几分倦容,可气势还是不减当年,盛却少年人。
可季暮雨如今一身常服,还未换下,腰背挺直地跪在季浦深面前的,背对着沈轻尘,看不清他的神情。
皎洁的月华将他的影子斜长地映在雕花地砖上,轮廓分明的脸庞依稀瞧清,睫毛稍动。
沉吟片刻,季浦深长叹一声,愠怒道:“我之前就说过,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你就是不听,难不成还非你不可了吗?”
话音刚落,季暮雨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若是人人都像父亲您这般独善其身,又有谁愿意来兼济天下。”
季暮雨也不甘示弱,这一来一往,对于他们父子两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沈轻尘一听,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幸亏棉儿及时咬住她的衣袖。
要知道,沈轻尘在心中可以说是一直敬畏着沈知行,半分忤逆之感都不敢表现,没想到季暮雨这么大胆,着实是敬佩。
思及此,沈轻尘忍不住摇头啧啧称赞。
季浦深早已习惯了季暮雨的和自己顶嘴,眼眸闪动,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有些不忍,也稍显弱势:
“暄儿,你是没经历过当年血岭的惨况,虚冥印的威力更是你我都无法想象的,否则当年也不会那么多修真先辈死于那场灾难,难道你忘了修真大会她被虚冥印操控的模样吗?哪天急红了眼,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季浦深的语气里,既是愤懑又是痛惜。
沈轻尘大悟,嘀咕着:“怪不得今天季尊主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事,也是,天底下哪个父亲不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但是至于担心我会杀了季暄,这个我只能说,真的多虑了,以他的剑法和武功,我还怕死在他手里呢!”
听她脑补一场大戏,棉儿斜视了沈轻尘一眼,一脸看戏的样子。
季暮雨早就知季浦深对沈轻尘的偏见,之前也和自己强调了很多遍,但还是不以为意,现下多说无益,也只好再次重申自己的看法:“父亲,您多虑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语速放缓,只是一句轻语,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但其分量,可想而知。
季浦深冷哼了一声,手背放身后,蹙眉不语。
季暮雨紧攥着拳头,指节分明,微蹙的眉头从未舒展,沉声说道:“父亲您别忘了,对于您来说,我是您的儿子,可对于沈尊主来说,沈晗也是他疼爱了十八年的女儿,谁愿舍得,谁又舍得!她一个女子能做到,我又为何不能!”
沈轻尘微张着嘴,似是感叹,更多是欣慰:没想到这小凤凰还挺明事理的,唉!不枉我一番真心相待。
看着她这番感动自己的样子,棉儿一脸狗生无语,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哼!你到还挺欣赏她!”季浦深盛怒拂袖,可还是心中诧异,毕竟之前一直认为季暮雨不愿和女子接触,甚至是感到反感,没想到如今却......
“况且......”季暮雨顿了顿,平静无情地说道:“我只当了您十一年的儿子。”
说罢,嘴角微扬,似是自嘲,有些凄凉哀愁。
此言一出,沈轻尘和棉儿都大吃一惊:什么叫只当了十一年的儿子!
这似乎戳中了季浦深的痛处了,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咬紧牙关,沉默不语,眼底的愤怒都要溢出眼眶,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和不知所言。
“其实季正仁说的话虽然很难听,可都是对的,我娘就是浣纱女,而我也是——私生子。”
说着说着,季暮雨竟苦涩平淡地笑起来,那么多年了,再从他口里说出来似乎早已释怀了。
再听他说出当年事,如雷轰顶的又何止季浦深一人,自然还有如今趴在屋顶上的一人一狗。
私生子!季暄和季大公子竟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所以那次放河灯才会那样!这季大公子怎么也不和我说清楚啊!我还一直以为他思念的是和季大公子一样的母亲,所以他一直不喜季家是因为这个,怪不得......
现在沈轻尘可以说是心乱如麻,一手紧咬着食指,回想之前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惹得他不高兴吧!
到最后季浦深也放弃挣扎,无声叹息,沉声问道:“所以你不喜欢管理门派事务,不想接我这个位子,是因为当年之事。”
“我知道父亲因为当年之事对我多有愧疚,便想把尊主之位传与我,从小也是对我也是严格要求,可是您愧对的不是我,而是我娘亲。”
季暮雨之言,句句真心,字字在理,正因如此,季浦深才觉得自己多年的赎罪弥补终究是错付了,他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辈子终究是要亏欠他们母子两的。
季暮雨随即行礼,郑重地向季浦深磕了个头,便起身离开了,只留季浦深一人,独享月色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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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暮雨:媳妇又听墙角了!
沈轻尘:死要面子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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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