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低着头,垂着眼眸,轻声说着,似是在安慰,惋惜,可怜,无奈,自责。
楚子清此刻,宛如像是个罪犯,身在刑堂之下,堂上坐着的是审判之人,虽早已得知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可当审判书一下,惊堂木一拍,从签筒中丢出签字,掷于地上,判处死刑的那一刻,还是会崩溃,还是会挣扎,还是会大喊着不要,可惜,错了就是错了,不可挽回,只得坠入地狱,永世不可超生。
说罢,虚冥印灵力显现,与柳韵似乎产生了某种相互吸引的联系,射出一道光华与柳韵的灵核连接着。
楚子清心脏抽搐着吃痛,额间青筋乍现,强撑在地,看着柳韵落入他人之手,任人摆布,却只能撕裂着喊着她的名字:“韵儿,不要。”
楚子清之所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柳韵用灵核之力去帮他稳住五脏六腑的毒,所里柳韵之前灵力暴走楚子清的反应才会如此之大,若是柳韵的灵核被取走,那他们两个都......
“不好,她的灵核要被吸走了!”
白亦舒和季暮雨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执剑一跃想要斩断他们的联系。
可没想到一个白衣身影从他们眼前闪现,运用虚冥印的结印之力,扬手一挥,他们二人的的剑气就湮灭在虚冥印的灵力之下,毕竟是两把灵剑,那人也受到波及,习惯性地后退了几步,以袖拂面。
黑衣人在倚在墙边看着这眼前的一切,明明就是他来捣的乱,可是如今却像是个看戏之人,一切与他无关,他倒是很好奇昔日的三人如今变成这副局面,到底会变成什么样,不过他的目光倒是一直落在那个白衣身影上,衣决渐红,脖颈出还有依稀指痕红印。
落在顺络在那缕缕秀发间的两段翡翠玉,微风拂过玉石,虽看上去毫无波澜,可实际上暗流涌动,灵气缓现。
白亦舒和季暮雨站定,抬眼定晴一看,是沈轻尘。
季暮雨微怔,心下一惊,眉间紧蹙,暗骂道:“妈的,又像上次修真大会的幻境一样。”
如今的沈轻尘赤瞳乍现,背后邪气萦绕。
“白若!看来这下变得更糟了。”
白亦舒紧抿着嘴,思索复道:“等一下,你先拖着沈晗,我用浮玄针扎晕她,再救柳韵姑娘。”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在这边商量着策略,互相示意点头,接着持剑一挥,足底一点,两人一左一右,疾步向前。
季暮雨手持惜华剑,一道月华掠过,直击沈轻尘。
沈轻尘直接用左手结印,幻化出结界抵挡,可是神情有些异样,眉宇间有些褶皱,那双赤瞳的颜色有些变淡。
季暮雨察觉出她的变化,轻声地,有些试探和惊喜地问道:
“沈晗!你......”
“季暄!把你的剑给我。”
沈轻尘也是小声地嗫嚅着,额间冷汗直冒,强忍着头疼欲裂,极力保持着一丝清明,也不想被别人发现,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季暮雨一怔,看来她另有打算,看着白亦舒从沈轻尘身后而来,便赶紧使个眼色,让他停下。
白亦舒不仅看到季暮雨的眼神示意,还看到沈轻尘的右手从她身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指着虚冥印和柳韵,便放下了手中运转的浮玄针,召唤出了碧玉剑。
看来三人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沈轻尘朝着他点了点头,收回了左手结印,直接让季暮雨那一剑刺过来。
一旁黑衣人似乎被她这一举动惊到了,吓得他第一反应想要上前阻止季暮雨,刚上前几步,就停止了。
白亦舒手持碧玉剑,前足一点,一道碧色光华闪现,斩断了虚冥印和柳韵之间的联系,伸出臂弯接住了坠落的柳韵。
黑衣人这一细微的举动倒是被沈轻尘注意到了,他是不想季暮雨伤到她吗?
可是黑衣人不知的是,他被骗了。
沈轻尘在剑朝自己刺过来之时,侧头转身躲过,抓住季暮雨执剑的手,他也默契地放手把惜华剑交到她手上。
说来奇怪,一般像这种灵剑都是认主的,旁人接触都会散发剑气不让人靠近,这也是自保,可是惜华剑好像从他们第一次对决时就对沈轻尘好像并不排斥,季暮雨也是因为发现这一点,才使得他接风宴当晚如此生气,回去之后甚至还和惜华剑理论了一番。
沈轻尘握着惜华剑的剑柄,能感觉到这源源不断涌入掌心的灵力。
不由得感叹,不愧是灵剑啊!
黑衣人伸出结印的手停在半空中,抬眸间,沈轻尘已挥剑朝他刺去。
黑衣人闪过一丝清明,恢复心虚,往后一跃,能近距离地感受到剑气如风的灵力,沈轻尘挥剑极快,甚至看不清剑体,只看到一道月白电光,剑体的顶端也毫不犹豫地划破了黑衣人胸口的外衣。
黑衣人连退了好几步,扶着窗格,看着胸前划破的外衣,似是自嘲的笑了笑。
真不愧是轻尘啊!
沈轻尘一路地,神色凝重地看着他,这莫名其妙的奇怪油然而生,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沈晗,没事吧!”季暮雨上前问道。
沈轻尘虽是薄汗露于面颊和脖颈,有些倦容,可是眼睛已变回了原来的清亮澄澈,让季暮雨松了一口气。
“没事。”沈轻尘有些气喘,碎发汗湿在鬓间。
黑衣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眸的光亮碎裂,不禁嘴角微扬,最后抬眸将目光落在萦绕着邪气的暗绿光的虚冥印,振袖一挥,收入衣袖里。
“沈晗!没想到你居然能摆脱虚冥印的控制。”语气中没有狂狷傲慢,反而像是师父看到徒弟有所长进的惊诧,还有些欣慰。
沈轻尘紧攥着拳头,微眯着眼,振振有词:“我不是那样的人,自然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是吗!”黑衣人有些意外,嘴角微泯,“也是,你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
沈轻尘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套近乎甚是不满,随即举剑指向他,一道剑影掠过他的双眼,微亮轻洒。
“上一次修真大会是你搞的鬼吧!”沈轻尘虽然喉咙沙哑着,气喘着,可还是大声质问,她一直都有感觉,觉得有一股暗流涌动的势力在盯着他们,把他们一步步地推到今天。
面对沈轻尘的质问,黑衣人似乎也不打算否认,低着头,声音喑哑答道:“是!”
沈轻尘微怔,有那么在一瞬间,觉得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在低头认错。
随即,他又抬头看着沈轻尘,无声叹息。
沈轻尘微偏着头,还是不习惯看这幅面具,毕竟真的怪渗人的。
“别白费力气了,柳韵的灵核之力已经被虚冥印吸收了。”
什么!?
黑衣人向他们下了最后通牒,用冷若冰霜的语气和可怖瘆人的面具直接宣布了死亡通知书。
在讶异之际,听到了一旁躺在地上的一声闷哼。
季暮雨和沈轻尘转身回头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楚子清,不敢相信。
季暮雨将其扶起,不断轻声唤他,可也能明显感觉到他已经是气若游丝之态。
柳韵没了灵核之力,不会魂飞魄散,只是一只普通的恶魂而已,没有灵力,可是没了柳韵灵核之力的维持,楚子清必死无疑,那柳韵又如何接受得了。
那可是她的命啊!!!
白亦舒先前已经用灵流探测了一番,知晓一切已无力回天,就像之前自己医治的重症患者一样,那种哀莫大于心死之感侵蚀着他。
对于一脸惊恐,不敢相信黑衣人所说之言的季暮雨和沈轻尘,他们的眼里有惊异,期待,奢望,绝望,可白亦舒也只能保持自己一向淡然自若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佐证黑衣人的冷言苦语。
沈轻尘深感愤懑与不甘,纵使早就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他们要收服恶魂,然后去封印虚冥印,必定也是魂飞魄散作为结果。
可是......虽然早知如此......
当真真切切地了解他们时,又是不忍与婉叹。
“沈晗!”
黑衣人的声音幽幽响起,劝慰着她:“这就是他们的命!还是认命吧!”
认命!
凭什么他们一定要接受别人给予他们的命格。
任为棋子,任由其下。
沈轻尘为他们感到不值,不公,不满,应该不止她一个吧,任天下众人知道他们的故事,知道今晚发生之事,都会在心里留下一道浓墨艳彩。
“你也是!”
这三个字如雷轰顶,响彻在沈轻尘的脑海里。
什么意思?!
这是在挑衅威胁她吗?还是在庄严郑重地向她下战帖!
“沈晗!”
季暮雨心急之下想要拦住她,抓住她的手。
他知道沈轻尘一向正气凛然,对他人之事都会放在心上,如今连自己都被牵扯进来,知道她肯定会气不过。
沉吟片刻,沈轻尘轻声说道:“没事!”
她知道季暮雨的担心,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用指腹摩挲轻抚着,示意叫他安心。
沈轻尘摩挲着他的掌心,其实这种触感并不舒服,有一层厚厚的茧覆在他的掌心和指节上,便心生奇怪:就算练剑之人也不会有这样厚的茧,就像哥哥那样的也只是有一层薄茧,他这怎么还有起水泡溃烂的旧伤,就像是长期做苦工一样。
季暮雨突然意识到刚刚的动作实在是有点过于亲密了,便赶紧松开缩了回去,偏过头去,在沈轻尘看不到的地方,耳根有一抹绯红。
这些,都被后面靠窗的白亦舒和刚刚醒来的苏空青看在眼里。
可沈轻尘也没有多想,毕竟眼前的事才够棘手,心里虽是义愤填膺之感,而且对方底细尚且不知,不可轻举妄动,可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想和他打一架。
“季暄!”沈轻尘站起挺背,唤着季暮雨的名字。
季暮雨应声自下而上的仰视着她,那双明亮乌黑的双眸里,三分愠怒,三分犀利,四分至死不渝。
“你的惜华,恐怕还得再借我一用。”
果然,话刚落,沈轻尘直接手持他的惜华剑冲上前去。
季暮雨早就料想到沈轻尘还是会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自知拦不住,也只好无奈扶额看着。
黑衣人似乎也早就意料到沈轻尘会是如此,在她冲上来的那一刻,掌心运灵,结印符文显现,金黄色灵阵在他脚下运转,剑刺正中,灵流冲撞,迸发出金黄和丹朱色的灵力迸溅之象。
两人均被逼出了闺阁之外的庭院。
白亦舒知道此一战在所难免,自己也插不了手,就只好和苏空青一起安稳好柳韵,并用浮玄针注入灵力,吊住楚子清的一口气,昏迷不醒的楚子清也不愿离去,直到最后一刻也仍在坚持。
要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了,那可怎么办!
柳韵无论用什么都唤不醒,似乎在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黑衣人被沈轻尘逼到假山一处,白雾弥漫,水滴在叶脉上滑动,因着剑气被晃得纷飞四溅。
“没想到,你用他的剑用的还挺顺手的!”
沈轻尘没有理会他,左手指尖运灵向惜华剑的剑体注入灵流,剑体上的符印受到了唤醒,剑气和剑灵瞬间力量倍增。
黑衣人见状,立刻往后一退,召唤出了他的佩剑,立于假山之上。
这是!
通体流金光晕,剑体上的符印隐隐散发着乌墨色的光芒,还未靠近都能感受到这把剑的戾气和杀气。
站在楼阁上的季暮雨看到他召唤出来的佩剑,手上握着栏杆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连忙向沈轻尘喊道:“小心!那是一把杀伐之刃。”
他本来对剑道就颇为了解,可眼前的这把剑无论是在典章书籍中还是亲身经历中他都从未见过,只知道来者不善。
是吗!和哥哥的残阳剑一样!
沈轻尘听后反而觉着有点惊喜刺激,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惜华剑的反应更为激烈,通体散发着月白灵气,流光烁烁。
沈轻尘能感觉到这源源不断的灵力和剑气散发着,此剑有灵,遇强则强。
她欣喜乍现,眉眼一挑:“惜华,看来还真是剑随主人啊!那么兴奋!”
之前和季暮雨第一次见面就打起来了可以看出他对剑道极其执着,尤其是后来谈及沈无言的残阳剑,眼神里充满着期待和好奇,虽然故作成熟,可心性还是那个少年人。
想到这,沈轻尘不禁会心一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遇到季暄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
黑衣人见沈轻尘这副模样,心下一怔,有些迟疑,本来以为她是不惧眼前这把杀伐之刃而表现出来的兴奋刺激之感,可仔细一看并非如此,甚至不知为何这一笑竟似曾相识。
“惜华!要上了!”沈轻尘嘴角微扬,提醒惜华剑。
向前疾步,足底一点,起于假山,几道月华乍现,与那把杀伐之刃直接相迎碰撞,这一白一黑在庭院幽幽中挥舞着身影,静谧安宁,除了剑的琅琅铮铮之声,也只能听到流水和竹筒舀水之声。
晚间露水雾气重,剑体的光影月华似是劈开斩断迷雾阻碍,脚底下沾湿的草地随这两人肆意践踏,挥剑其下,剑体甚至携着露水而过。
沈轻尘主攻,可黑衣人并无攻伐之意,一直处于防守,很多次沈轻尘的攻击都能被他预知,提前防守,可见此人对沈轻尘的出招极为熟悉,而且此人的身法用的都是普通练武之人都会习得的,难道是故意隐去?
“为什么不出全力!你的实力明明不止如此!”沈轻尘因为对方消极应战使得她有些不爽起来。
“沈晗,一切都是注定的,何必做垂死挣扎!”
黑衣人竟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果然他是不想被人知晓真实身份。
“你怎知是垂死挣扎而不是逆天改命!”
“这其中代价,你付不起!”
“你又不是我,怎知付不起!像你们这种人,只会在阴沟里玩手段,以为能够随意主宰他人命运,难道就不觉得其实是命运在主宰你们吗?”
季暮雨伏在楼阁的栏杆上,看着眼前这番唇枪舌战和精彩决斗,无奈笑着摇头。
这家伙!果然比武打架从来都不放过嘴皮子的功夫,要跟她打一架,看来不仅是武学功夫上要过硬,这嘴上功夫也不能落下,除非定力极好,不过向她这般咄咄逼人,估计修禅的也不胜其扰。
沈轻尘刚刚那一番话语似乎说到了那人的心坎上,防守动作和反应也慢了许多。
沈轻尘找准了时机,在惜华剑刺中那把剑的中心时,注入灵流,往外一挑,震开了那把剑,那把剑遭到反弹,哐的一声,金黑灵光闪现,直插于草地上。
“怎么!难道我刚刚那番话说中了!”沈轻尘试探着他,眼眸中闪过凌厉和杀气。
就算黑衣人不说话,他刚刚的反应和眼神也足以说明,此地不宜久留,本来此行的目的就是拿走柳韵的灵核之力。
“沈晗!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罢,召回了自己的那把杀伐之刃,转身轻功而退。
“你!”
沈轻尘也知道此时穷寇莫追,他是铁了心的不合自己正面交锋。
无奈之下,只能作罢,随即抬头看着楼阁台的季暮雨,他也在看着她。
沈轻尘舒颜一笑,季暮雨倒是神色慌乱起来,眼神躲闪着,转身就走进闺阁里了。
沈轻尘疑惑地撇着嘴,这家伙怎么又生气了!难道是因为我刚刚没听他的话,还是因为我用了他的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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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暮雨:没想到媳妇用我的剑用的还挺顺手的。
惜华剑吹嘘:你两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来了,看来我还挺有当月老的天赋的嘛!喜欢木棉至南庭[修真]请大家收藏:(663d.com)木棉至南庭[修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