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而不染

    翌日,天还有些黑,安仲扬就收拾整齐去宫里了。昨天动静有些大,今天恰巧又是大朝会,估计朝堂上会提到安澜月与郝然云大闹楚馆的事。
    半路上遇到国师府的马车,两边只是遥遥相望,就错开了继续前进。
    安仲扬捏着手里细小的竹筒,拔掉塞子拿出里面的纸条。
    “你我二人都太明显,不适宜经常碰面,若有消息,可让云儿和澜月碰面代为转达。”
    简短的一句话,安仲扬看完轻笑一声。怕是家里的那位有意见了吧?从自己来到都城,偶尔碰到那位裴迁,都是人后冲自己挑眉毛瞪眼睛的,人前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一开始不认识还觉得奇怪,后来一查就明白了。
    不过也好,两人见面的危险性大了一些。毕竟两个人的交集,有心人还是能查到的。七年的边城生活,终有些痕迹。还好当时随前国师学习时鲜为人知,所以才能瞒一下。现在万一被人看到,很容易联想,也不好解释。不像两个小儿女,反正也是人尽皆知了,没什么好避讳的。
    将手里的纸条碾碎,路过水沟的时候连着竹筒一起丢掉。安仲扬就坐在车厢内眯起眼睛。
    在宫门前,一大队的马车停在路边,官员们都站在宫门前等待。国师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很多了。安仲扬也已在一边等候着。两人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的站在人群中等待。
    片刻,宫门大开。两位宫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为众官员掌灯。此时,天光微微有些擦亮。
    进入勤政殿,官员们各自站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等待国主到来。
    “国主到!”一个女官朗声报唱。
    “参见国主陛下,请国主陛下安。”群臣弯身,向上首的国主行礼。
    “诸卿请起。”国主伸手虚扶。
    上首的国主,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平时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笑意。
    国主如今已五十六岁,一张脸却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如同四十几岁的贵妇一般。
    可能是因为皓月国大多数的女子,身具月之力,衰老的都比别人慢一些。就是精力,也比别人强一些。国主即使已五十六岁,却仍不服老,傲然挺立在朝政之中。朝堂下的三位皇女,与国主长相隐约有些相似,皇室的优良血统下,各有各的风采。
    “谢国主!”底下群臣们,行礼完毕便起身。
    皓月国的国礼没有其他四国复杂,大臣与国主之间也平等许多。所以在之后的几代国主,才迫不及待的更想收拢权柄,已增皇室之威。
    “丞相,今日可有什么议题?”国主的好心情仍然延续着。
    “禀国主,之前关于前线的军费问题,昨日里各部门已经商议完毕,具体详细的过程和结果,臣已汇总到了折子里,待国主查阅审批。”
    “恩,拿上来吧。”国主诸□□微笑的嘴角淡了下去。
    国主的权威在皓月国总是难有施展,总是各部商议完毕,再上交国主审阅。国主可以提问,可以检查,就是难以独断专行。
    这几年,国主致力于简拔人才,塞到各部之中,收效甚微。这些大臣大部分忠于的还是皓月国,而不是她这个皓月国的国主!
    诸□□看着手中的折子,微微冷笑。即使丞相暗中向自己投诚,这皓月国庞大的官员群体,任然按自己的方式在处理所有事物。即使自己故意默认诸多皇女为夺嫡而四处拉拢群臣,这些人也少有站队的。也不知道这是国主的悲哀,还是国主的幸运。
    抓着折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凭什么其他几国的国主都是独断专行,权威辐射全国。唯有自己,兢兢业业却是寸步难行。连想安插一些自己人,都需要通过各部门的考试。怕若换一个能力一般的国主,底下这些人,都能架空了国主的权利了!
    “国主,可是有什么问题吗?”底下的丞相见国主迟迟没有动静,迟疑的出声问道。
    “无碍,朕只是多看一下是否军方各部都有安排到位。待朕拿回去再细看看,明日再与你批复。”国主放下折子,放在桌上。
    “是,国主”丞相躬身退下。
    一个御史出列,向国主一礼道:“臣有事要奏。”
    “准。”
    “昨日,臣听闻都城内发生了一起惨案!臣参一品大将军安仲扬,纵女行凶!公器私用!只因走失了一个怜人,就让都城护城府兵,无故查封了楚馆!
    并将楚馆内的怜人连同老板,一并带走了,还搬走了所有账册!此举性质极为恶劣,请国主严惩大将军安仲扬,并释放我国无辜百姓!”
    “臣也听闻此事。据说,是安将军的独女安澜月,看上了那楚馆的怜人秦钦!欲强纳他,可惜秦钦与国师府的郝然云小姐,情投意合,于是他便连夜逃走了。
    谁想到,安澜月丧心病狂,居然因此牵连楚馆。楚馆是私人财产,受我国国法保护。安澜月此举,严重毁坏了我皓月国的形象!而安将军不加以训诫,反而任由其女胡来,应当严惩!”
    “请国主严惩!”又有几个臣子站出来附和。一旁听政的大皇女微微有些紧张,二皇女、三皇女不动声色,观察着朝上众人的神态。
    “哦?还有此事?安将军,诸位所说,是否属实啊?”国主皱了皱眉。安仲扬是她力排众议简□□的最高军官,看着诸多官员的样子,任然是看安仲扬不顺眼,可他要是出问题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说起来,安仲扬的军功并没有水分,只是,朝上诸臣,本能的排斥这种国主的直接任命而已。所以安仲扬即使已经到都城三年,交好的人还是只有军中原来一起并肩作战的袍泽。就连其他一些军营,都对安仲扬有些看法。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回京几年,安仲扬与国师也刻意保持距离的原因。
    国师一脉,是朝上诸多要保持现有制度大臣的领头羊。国师府传承与皇室一样悠久,并且地位超然。若是让人知道将军府与国师府有所关系,怕是要怀疑国师府的立场了。
    “国主,小女虽然任性,但从不做伤天害理残害百姓之事。封了楚馆,自然有封它的道理。国主,百姓只知道我府兵抓了人,却不知是何原因。
    所以臣建议,在卫所门口立一个告示栏。只要我护城府兵抓了人,或者有重要通知,就可贴在告示栏上,向百姓公告。如此一来,百姓知我官府办的实事,便不会再私下议论。此举也能树立官府的权威,望国主恩准!”
    “将军不懂民事,还是不要擅自妄论了吧?古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只需要知道官府的决定,并执行就行了。将军还是说说为何要封了楚馆吧?”
    一个吏部的官员站出来驳斥,满脸的不屑一顾。安仲扬知道他,典型的老学究,老顽固朱明。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指圣人做不到,而非不希望做到。“可”是容易,“不可”是指行易知难,并非能或不能。”安仲扬冷哼一声。这个观点,其实还是以前与前国师大人曾经讨论过。此时拿出来说,倒是正好堵这些人的嘴。
    “没想到将军大人还能有此高论,真是佩服佩服!臣以为,将军此言甚妙啊!”一位中年的官吏笑眯眯的摇头晃脑,站出来行礼。
    安仲扬连忙回礼。一旁的国师,想起了母亲当年教导这句话的场景,不由莞尔一笑。
    高坐的国主眼尖的看到国师发笑,不由得问:“不知国师发笑,是为何啊?对安将军提议有何看法啊?”
    “国主,我只是想起当年母亲的教诲。母亲当年也是如是说的,所以臣忆起往昔,觉得有人与母亲想法一致,甚是欣慰所以发笑。有所失仪,还请国主见谅。”郝然舟抱拳行礼。
    “哦,原来如此。朕也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也不需要费多少功夫,就按安将军说的办吧。安将军,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其他县,可参照办理。”
    这只是一件小事,能让治下的百姓知礼守礼,还能提高官府的权威,国主也不觉得有什么坏处。
    “遵旨。”
    “说到现在,将军大人也没有说明为何纵容安澜月封了楚馆,又抓了人!还请将军,给大家一个解释。”刚刚斥责安仲扬的吏部官员朱明,又梗着脖子站出来问。被安仲扬这种武夫辩驳的无言以对,小老儿气的脸色发红。
    “朱大人,事关军事机密,恕我无可奉告!其中缘由,我自然会单独向国主说明。”安仲扬淡然的回复,顺便向国主表忠心。
    果然,上首的国主嘴角勾了起来,是个忠于自己的好臣子!
    “放肆,难道这大殿上的群臣,还会出卖军机不成!难道只有你才是我皓月国的忠臣吗?”老学究气急败坏,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朱大人,您严重了!只是万一透露出去,不知我是找你呢?还是找谁呢?”安仲扬一步不退的回答。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安仲扬这副神情,分明是在说:你,你们这些大臣里,就是有人靠不住!我就是不相信你们!你能奈我何?
    大殿里众多大臣纷纷交头接耳,对着安仲扬指指点点。几位皇女仍然不动声色,只有大皇女眉头微皱。
    独自站立在大堂中的安仲扬,在国主眼里,就像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咳,好了!安将军,朕相信诸位大臣都是我皓月国的忠臣,你且把其中缘由向众人说一下吧。”国主和颜悦色的对安仲扬说。
    “是,国主。臣之所以封了楚馆,抓了所有人,是因为臣发现,楚馆的怜人秦钦,身份不简单!他是白虎国安插在我皓月国的细作!诸位大人,此事还在严加审问阶段,还望诸位大人,私下里不要过多议论,免得被敌人知道后断了线索!”
    大皇女闻言镇定了下来,即使查到秦钦是白虎国的人,谁会知道自己在其中做的事!而秦钦又没抓到,楚馆的其他人也不知情,此事应当没问题了。
    “并且,臣怀疑,我皓月国内有人与那贼人有所往来!不然如何能混进都城,如何能成为楚馆的头牌!还挑唆郝然云与安澜月打架,使得国师府失去了少君!”
    最后一句话,安仲扬说的咬牙切齿,众人也明悟了一般,怪不得安将军如此生气,原来是因为爱女被人利用了!还得罪了国师府,怪不得如此失态!众人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个安将军,真可伶!~。~喜欢若世请大家收藏:(663d.com)若世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