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真好半晌才把心头那股气给憋回去：“你怎么突然想到去告他们？”
“想告就告了。”少女漫不经心，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又回到了电影的世界。
她在看Tom ford导演的《单身男子》，科林费尔斯憔悴但仍不失英俊的面容忧郁地望向窗外，玩沙的孩童、被蹂.躏的蝴蝶……音乐与画面意味深长又发人深省，画面一转，哦，他其实是在上厕所。
冷暖色调交错变幻，这房间一会儿如盛夏夕阳时的加州海滩，一会萧瑟清寂如北欧白桦林。
“……”许真一时被呛住，好半晌，咬着牙，耐着性子跟她讲，“你知道现在外界的舆论变成什么样了吗？”
她出个舞台都要被嘲三百遍“心理承受能力太弱”，现在直接动用法律手段，那些人会怎样议论？
“那么多人都没告，凭什么你告？”“戏子而已，矫情什么。”“玻璃心成这样，还当什么艺人？”“太蠢了，送人头……”“她疯了吧？”“给爷爬！”
将极端黑粉的行为说成是网友正常地对艺人发表评价，将正常以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抨击成利用明星身份霸凌素人。
“知道啊。”淡淡的声音响起，许真松了口气，心想还不算太坏。
“那又怎么样？”
许真：“……？？？”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歌，你不要冲动，《红夜》现在的舆论原本已经回升，你突然搞这么一出，非常影响网友观感，对后续的口碑、商务资源都有影响……”
“那又怎么样？”少女终于将电影暂停，回头看她，目光冷淡，“我之前什么都没做，网络上的口碑就好了吗？”
廉价的路人缘，被YXH/KOL玩弄于鼓掌之中又自以为高贵的所谓路人的看法，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她不报复，以德报怨，温和友善地对待所有人，原谅承受的一切伤害，积极参与公益……抹杀掉本性去讨好他们，他们就会喜欢她吗？
不，他们只会骂她作秀，嘲讽她虚伪，断章取义地抓她每一句话的漏洞，吹毛求疵又优越感满满地口吐芬芳。
那干脆就顺着本性来好了。
法律是国家赋予公民维护自身利益的剑，她为什么不能用？
早年多少艺人公开做情妇/出轨/混黑社会入狱……最后照样在时光滤镜下被洗白成德艺双馨老艺术家，说到底，身为艺人，最重要的，还是业务能力和作品。
其他的，爱怎样怎样吧，她不伺候了。
顾则唯知道这件事情，是在和秦政讨论工作相关事宜时。
“真是小孩子心态，太冲动了……”秦政摇摇头，“她经纪人都快气死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年少成名，万众拥簇，有美貌有家世，一流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早就送到家门，那位要是真不想玩了，回去读书，尘楚估计也只能干瞪眼。
何况当时顾夜歌的合约签得极松，时间也短，完全只是为了《红夜》而已，尘楚在她哪儿真没多少话语权。
“的确是太冲动了。”顾则唯点头。
怎么能就在淘宝上选律师呢？
要是输了怎么办？
要是判得太轻了怎么办？
至少也得请几位业内大亨一起商量一下方案吧？
顾则唯这样想着，于是在和秦政商量完工作事宜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但是顾夜歌并不知道顾则唯心里的想法，所以在对方出现在门口时，她还以为，这又是许真找来劝自己的说客。
许真当然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但到底是不甘心，所以三天两头找人来当说客。
“不请我进去坐坐？”大概是看她半天没动，少年歪了歪头，露出略带调侃的笑意。
阳光打在少年身上，颀长劲瘦的身形漂亮得如同漫画中人。
但他的容貌比最精细的画笔勾勒出的，还要惊艳。
顾夜歌沉郁了半个月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忽然明快清澈起来，如夏日柠檬汽水。
“呃。”她目光有些无措地四下打转，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好半晌才把思绪找回来，抬头望他，“里面太乱了，我们去录音室吧？”
少年挑了挑眉，似已将她心思全部看透，却含笑地点了点头：“行。”
录音室距离顾夜歌的房间不过几步之遥。
那里其实也不是特别适合见客的地方……桌子上还有她昨天的椰子水，长期不见天日的地方，尽管通风系统不错，但空气质量还是不太好。
顾夜歌手疾眼快地将椰子水扔进垃圾箱，转身若无其事地道：“好久不见了。”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她心跳如雷。
对方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目光流露出些许好奇与探询，但犹豫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上前看个清楚。
“好听吗？”
少年忽然开口，漂亮的杏眼亮晶晶，满满的都是期待。
“……？”
顾夜歌这段时间闭门谢客，又切掉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系，几乎没怎么和其他朋友交流。
她当然也没有见过顾则唯。
但是对方让秦导送了一张黑胶唱片过来，连带着还有一个U盘。
她猜测里面应该是他即将发布的新歌。
她不太确定对方问的是那张黑胶唱片还是U盘里的歌，但无论是哪个，都是：“很好听。”
少年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神色是毫不掩饰的开心，神色像极了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的幼儿园大班学生，带着满足的小小得意。
“我也觉得。”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如果她面前的是只小狮子，这时候恐怕尾巴都要翘了起来。
于是莫名其妙的，顾夜歌的心情也开始变得很好。
“我听说你打算告那些……”少年对着录音室的设备跃跃欲试，抬头探询地望向顾夜歌，在得到了允许后，饶有兴趣地摆弄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娴熟从容，显然是很熟悉这些东西，并非新手，只是看到仍然忍不住想碰。
修长漂亮的手指翻飞，其实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但顾夜歌的心，却不可抑制地沉了下去。
终于还是来了。
“……”少年说完话，一抬头，发现她神色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和刚才春笋般的鲜嫩朝气全然不同，一时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你继续说。”顾夜歌倒了两杯茶。
其实她表情管理一向不错，这种时候表情变化并不是很大，只是顾则唯太敏锐了，她的一点点情绪波动他都能感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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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