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歌这二十天过得比大多数人想象的平静。
结束《遇见》的舞台之后，短期之内她没有其他的工作。
酒店不安全，她高中常年住宿，在S市的房子对她而言和酒店没太大区别，于是林子萱索性在公司顶楼给她清了一个房间，旁边就有录音室、练习室、放映室。
那原本是林大小姐自己的私人空间。
手机上所有的社交软件都被删除，顾夜歌一个人昏天暗地地看了三天电影，一部接一部，任由自己灵魂飘荡在一个个异时空之中。
饮水和食物都有，公司会有人送便当过来，饿了吃困了睡，昼夜颠倒。
半个星期之后，她忽然想录歌曲，尘楚送来词曲任她挑选，居然还真挑中了两首喜欢的，录了DEMO，有段时间，房间里24小时回荡着她自己的声音。
林子萱来看她好几次，从《红夜》的票房聊到新泡的意大利美男做的鸡腿多有汁浓味美，从网络舆论聊到韩国新出道的那个女团成员有多盘靓条顺，顾夜歌统一当做背景音，偶尔才回一两句。
宋逸发过问候和安慰，但顾夜歌社交软件全部删掉了，所以没看到——其他人的也一样。
这段时间她的通讯箱一直都是爆炸状态，微博等社交账号就不提了，粉黑大战，热度最高的那几天，经常一上线就显示未读消息1亿+，私信一刷新就是上百页全新的消息。
顾夜歌的私人账号其实没多少人知道，G高的同学在她列表里的不超过十个，从小到大的同学在通讯录里加起来也不到30个，全部联系人也没过50，但就是这50个人之中，不知道谁泄露了她的私人账号，一夜之前数千个好友申请，寥寥无几的几条动态也被搬运到论坛里被众人反复讨论揣测。
顾夜歌烦了，干脆在删除软件之前，把通讯人全部删除，权限全部设置为仅自己可见。
试探的、套近乎的、安慰的、问候的、关心的……学生时代的交际关系，被她彻底斩断。
在《红夜》票房破十亿时，许真来找过她。
“这是送来的剧本和商务邀约。”她将文件递给顾夜歌，“我建议你不要现在决定，《红夜》的最终票房好还没有定下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番位、待遇、片酬……都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一些更好的资源可能还在观望中。
“但如果有喜欢的角色，可以先和那边接触一下。”
她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想换经纪人的事情，但其实她知道也没有什么，毁也好誉也罢，《红夜》现在的票房，完全就是靠顾夜歌一个人撑出来的，这样的实绩，比什么数据、艳压、销量……都要来得有分量。
《红夜》有多爆？这一部片的分账，便超过了尘楚过去三年所有艺人创收的总和。
她有任性的资本。
“其实是挺有诚意的价格了。”林子萱来看她时，看了下向尘楚表达了合作意愿的商务代言，点点头，“现在的新生代女星里，给你的价格应该是最高的了。”
顾夜歌彼时正在写歌词，闻言，忽然开口:“像顾则唯前辈这样的，现在的代言价格会是多少？”
“他”林子萱诧异地扬起眉毛，摇摇头，“他的代言待遇重点早就不是价格了，那小子人气太恐怖了，新出炉的大数据统计图，其他流量在一个区域里厮杀纠缠，就他一个人，整个数据线都给飘到天上去了，甩开其他人十个档。”
那个级别的人，讲究的是后续地广和待遇，要最高级别title，要王不见王，要地广投放，割韭菜的单链是不用想的，全网刷脸的开屏是一定要有的。
对于刚刚走火的年轻艺人而言，商务代言，可不是意味着成为某个品牌的代言人，而是加了一堆前缀的“XXXXXXX大使”“XXXXXXX品牌挚友”“XXXXX推荐官/体验官”……看着华丽尊贵，其实前缀越多地位越低。
很多艺人甚至最开始是没有代言费的，得免费帮商家拍宣传物料，商家开单链给粉丝购买，得等到粉丝真金白银地买到一定销售量了，商家才有可能后续真正开始和艺人合作，给Titile付费。
如果粉丝没完成销售任务，买的量不够，那一切就此结束。
明晃晃的任务解锁失败就挂在页面上，不仅看着难看，还会让艺人后续的商务资源更加艰难——带货都带不动，何必花大价钱请你？
后续可能连这样的“试合作”的机会都不会有，毕竟商家宣发也是要钱的，物料放在X宝广告位上，等于免费帮艺人刷脸增加知名度。
就算粉丝超额完成商家任务，艺人大概率也不可能成为代言人，只可能成为品牌的某一个系列的某一个分支的限定低级Titile——大使、XX官、发起人……各种名称花式百出，反正就是不可能给代言人。
就是顾夜歌现在，十亿票房到手，她拿到的商务，真正是“代言人”的，也寥寥无几——其中有几个还是“XX系列代言人”、“青春/臻颜代言人”、“护肤/美妆/洗护/香氛代言人”……还是分支的代言人。
唯一一个简单直接给“品牌代言人”的，是一个四线小国货，代言费倒是给的很高，但给粉丝的购买任务更高，开粉丝专属单独链接，完成多少销量任务后解锁地广，摆明了是冲她现在的人气来割韭菜的。
她的第一个代言，RING绝对会咬牙给她争一个排面，销量解锁成功，商家会很开心，代言费入账，尘楚也会很开心。
可是她会不开心。
唯一不想让她接的人是林子萱，她嫌这牌子不够高端，后续会影响顾夜歌的个人形象，从过往广告看，这牌子审美也不太行，到时候广告一出来，绝对会招嘲。
并不是顾夜歌的商务资源有多么的差，相反，现在，她绝对是这一代女星里商业价值最高的一位了，可是想拿到真正的品牌“代言人”，还是这么难。
作为最高Titile，“代言人”，意味着在品牌方那里享受最高的待遇，拥有最多的推广曝光度，与品牌关系高度密切，可以直接代表品牌形象，所以商家必然会谨慎再谨慎。
左手手握票房实绩，右手手握人气流量，顾夜歌想拿到代言人都这么难，更遑论其他人。
但就是有人能成为那个BUG。
低级Titile？不存在的，开单链给粉丝布置销量任务？不存在的，最高待遇？那是必须的。
不过有顾则唯代言的品牌其实也不必在意什么单链割韭菜，毕竟对于唯粉来讲，买空整家店是基本操作，买到全球断货也不是什么难事。
前段时间泰国代购专柜抢顾则唯同款还闹出了新闻——为什么是泰国代购不是香港代购因为香港的货早就被粉丝买光了。
能让品牌方销量飙升4000%＋的怪物，谁不想要
“其实你不用跟他比。”林子萱开解她，“他就是个BUG，你现在拿到的已经是最好的资源了。我看XXX就不错，系列代言人，有地广和开屏，解锁任务也不高……”
“我不要。”少女忽然闷声道，她的神色有种孩子气的锋利戾气与倔强，带点烦躁与委屈，与平常面对外人的温和谨慎全然不同，“有解锁任务的我全都不要。”
林子萱愕然：“这个你不用担心的，他们要求的任务很低的……”
“我就是不要。”她看起来简直像个赌气的小学生，“加了两张明信片就比正常价格贵70，还说是做活动，他们当粉丝是傻子吗？”
明信片成本才多少钱？两张明信片一块钱有没有？
林子萱怔住，她揉了揉额头，叹气：“这个……不是这么算的……夜歌……这……”
她想了想，一时找不到好的解释，忍不住嘀咕道：“粉丝买了不就得了……”
谁不知道这就是变相地为爱豆氪金，粉丝买账不就得了，哪里需要你为他们算得这么清楚。
“反正我就是不要。”顾夜歌懒得争论，她咬着笔头窝在沙发里写歌词，理直气壮，“签约的时候有写，我不同意的代言都不能签。以后这种商务都不用拿给我，拜拜。”
林子萱哭笑不得：“夜歌，现在市场就是这样的，你在娱乐圈里待着，不可能完全由着自己性子来啊……”
顾夜歌冷不丁道：“那就回去上学，我下个月就开学了。”
林子萱：“……？？”
这……这孩子是刚创造了票房奇迹就准备隐退了？？？
她真准备回去读书了？？？
顾夜歌显然没给她问清楚的机会，她把耳机塞回了耳朵，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写歌词，无比投入。
耳机一带，谁也不爱。
对于许真来说，好不容易手头艺人爆火了，艺人强行推掉所有的商务代言已经够让她心痛了，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给她来个更刺激的。
“你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找的律师？”许真怀疑自己得被对方气出心脏病来。
“淘宝上搜的，线上咨询费用两百一。”少女在幽暗的放映室里吃着低卡零食，放映仪投出色彩艳丽的画面来，这小小的空间像个地底下的童话世界。
她说完，把手中的零食袋子往许真方向一举，歪了歪头：“你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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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