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业制造厂里面的问题通过方义成的新政策而得到暂时解决,新的问题随之出现。不少员工出现了消极情绪,这洗都可以理解。洪水退去之后,不少人家都像马南英一家那样,家没了,还得重建,处处都需要钱。现在方义成说暂时不发工资,让员工再拿出点钱来,导致不少人觉得义成也学坏了。
那天周万青找到方义成,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没开得了口,还是吴月菊提前说了,把自己卖房子的钱拿了出来,另外还有翁德胜买房子给他的七万元,共有三十七万,另外周万青和吴月菊二人把工资全都拿了出来,凑了四十万,交给了方义成。
“这些是借给你的啊,年底得还我,孩子还要上学呢!”周万青如此说完,转身就走。方义成拉住了周万青:“这钱算利息,以银行利息来算!”
周万青笑了笑:“行了,义成,别跟我说这个,这钱你先拿着用,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那会儿也不是受到你的照顾才好起来的吗?”
方义成没有多说什么,让李亚娟把钱存进了厂里的账户里。周万青的突然出手解决了方义成最大的难题。方义成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知恩图报,将来是要报答人家的。
新世纪的一年到了一半的时候,梅雨季节刚刚过去,距离洪水退去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永兴村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生活再次得到了巨大的提高。
余瑶的新厂也在紧锣密鼓的生产着,原本由小作坊带来的不良影响也在逐渐消除。茉莉花盛开的那段时间里,方义成解决了内部和外部的问题,将永兴蚕业制造厂和丝绸厂又一次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六月底的时候周晓雪放了一个小长假,以实习生的身份来到了方义成的厂里面实习,并且要写实习报告。她现在已经是研究生二年级了,回来的时候,带着倪建锋送给方义成的图书,让孟伟的轿车拉了一车。方义成把这些书全都放在了图书馆里,免费阅读,但是严格规定不准毁坏图书。
方义成的厂在文化上要领先于同类的厂,这一点深受唐满谷的赞扬,并且在读书方面,没有人觉得这是件坏事。方义成所说的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最好的出路这句话也在村子里成了名言。不少年轻人在读书的时候总会想起这句话,刘老三家的儿子甚至把话学着鲁迅刻在了自己的课桌上,为此被老师狠狠的批了一顿。
永兴村新的年轻力量正在成长,不少孩子有着过人的天赋,在语文方面,数学方面,以及外语方面都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和学习能力。这些孩子的家长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的孩子居然会有那么优秀的一面,若非方义成刻意培养,请了不少孟新庄乡的老师在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为孩子们讲解一些课外的知识,建立良好的学习兴趣,这些孩子也不会如此优秀。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孟新庄乡的老师们几乎都来过永兴村教书,但教的不是书中的死知识,基本上讲的都是课外的,和书本上的知识挂钩的那些名人的事迹,如契科夫、马克吐温、老舍、普希金等人年轻时候的努力和成名之后的谦虚,还有我们老一辈人如路遥、矛盾及现代文化名人余秋雨等人的事迹,在孩子们的心中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学习动力。
知识是死的,是任何人都可以学会的,但是兴趣却很难培养出来。老师们严格按照方义成的要求,在他办的学堂里面尽量少采用灌输的方式把知识输送到孩子们的大脑里,要以兴趣培养兴趣,不管是生物课上的解剖,还是化学课上的实验,方义成都会尽量满足孩子们的学习条件。
方义成开办的实验室竟然装备齐全,基本上课本上所需要的实验都可以在这里完成,甚至有一次已经考上高中的同学还带着班级里的学生来方义成的实验室里做实验。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方义成从来没有教育方面吝啬过,当年他因为贫穷而辍学的遗憾依然还在他的心里留着阴影。他不想让下一代人或是比他年级小十来岁的小年轻们在读书方面因为贫穷而辍学。
唐满仓看见了方义成所做的一切,曾经对唐铁牛说过:“方义成这要是在古代,那是要封官加爵的呀!”
方义成后来听到过这样的话,只是挥挥手说道:“我并没有什么可值得颂扬的,值得颂扬的是那些老师,可那些热爱学习渴望学习的孩子们,他们才是祖国的未来。”
遗憾的是,自从杨红霞停止了对翁德胜的惩罚之后,翁德胜的心里依然还残留着敲门声所带来的阴影,每当太阳西沉的时候,翁德胜便和陈桂兰把自己锁在房门里,直到第二天天亮了才敢出门。杨红霞的行为大部分人都知道,间接的让翁德胜老实了许多。
在人们热爱学习的环境下,翁德胜和其他人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很多时候,翁德胜也在好奇村子里的人为什么那么热爱学习,为什么在谈吐方面,在交流方面自己越来越无法适应村子里的环境,他觉得脱离了大家太多,或许这是村子里的人故意为之,故意把他甩到了身后。
时间长了,翁德胜心中的矛盾越来越深,越发的想不通,但却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寻找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刘老三都能在图书馆里寻找到养鱼方面的书籍来阅读,充实自己的眼界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鱼越养越肥,越养越有经验,可是翁德胜还抓住对方义成的“复仇”而恋恋不忘。
只到翁慧兰做完了小月子出门了的时候,他才敢在夜晚出门来寻找翁慧兰商量着复仇大计。可是,翁慧兰却说出了令他无比痛心无比难过的话。
“哥,差不多了,你斗得过他吗?方义成脑子比你聪明,人缘也比你好,在村子里,提到方义成,那个人不是对他赞不绝口,可是你呢,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你和他和好吧!”
面对翁慧兰的“叛变”,翁德胜痛心疾首,把自己关在家里连续三天都没出门,喝得酩酊大醉,无论如何也都无法走出这个阴影。他不知道翁慧兰为什么会如此做,他想不通的是,翁慧兰是否收到了方义成的好处,才这样帮着仇人说话。
时光悄悄的流走,翁德胜和方义成他们这一代人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方义成和翁德胜的差距越来越大,翁德胜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他慢了,还是方义成走得太快了,他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他只想看见方义成身败名裂,被他永远踩在脚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翁慧兰消失的那几天是去流产了,那段时间是翁慧兰最痛苦,但也是最幸福的日子,那几天有一个人陪着他,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她才看着那个人离开,回到了家。
她几乎天天都可以看见他,但是她却在知道自己真的怀孕的那个瞬间,心里面忽然打开了一道明亮的天窗。有一个婴儿的脸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知道那个婴儿是不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她确认,这个孩子让她忽然不想再和翁德胜胡闹下去,她想要一个安定的家。
方义舟在那段时间里忙着寻找翁慧兰,他找到了她。
马南英的钱终究没有完全要回来,翁慧兰只还回来一部分,但足够马南英还掉方义成借给他的三万元钱了。李三柏还是那么懒,整天把自己放在家里,像是一个年迈的老太爷。永兴村的茉莉花香飘荡到了李家庄的时候,马南英也在家门前闻着花香。
房子盖起来了,封了顶,不再风餐露宿,马南英长长的缓了一口气。她到李秀芳已经被平掉的坟上面烧了点纸,说了一些心里的,不能对活人说的话,哭了几声之后,再一次回到了家里,过着看不见尽头的日子。
方义舟在寻找翁慧兰的那几天里,她看得出来有些事情是表象所掩盖不住的。但是她不喜欢把这些事情拿出来到处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有些时候,话说得多了,反倒是不好了。方义成对她有恩,她不想让方义成看见她所看见的那一切。
其实方礼玉到处去看病时,他的身体已经被治疗康复。就在王婷婷再一次怀孕的时候,方家人一家都处在喜悦中、方礼安在和一大家人吃饭的时候,突然咳出了一大滩血。很早以前,方礼安便开始不停的咳血,从十几岁就开始抽烟的方礼安明显感觉到这段时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儿子面前提到过这些事情。
他的身体情况还是被方礼键察觉了出来,几次提醒方礼安要注意身体了,烟不能再抽了,可是方礼安却说道:“两个孩子还未成家,我现在舍不得闭眼哩,我的身体我知道,杜念慈舍不得带我走哩!我走了,谁帮她把孩子团圆个家出来?你就不要和孩子们说了。”
方礼键理解方礼安的心,开了点药,稳住了病情,但是并不能彻底治疗,那是肺癌,谁都没有办法。连续几个月方礼键都在关心着方礼安的病情,方礼安放下了所有工作,在家里养着身体。他说得对哩,方义成和方义舟还没有成家,他要看着孩子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他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杜念慈哩!
方礼键经常因为担心二哥的身体而睡不着,大哥方礼平也是因为癌症去世了,那年大哥才四十二岁,现在二哥也才四十多岁,难道就要在这壮年里离开这个世界吗?方礼键在许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哭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非要如此做。
当方礼安在饭桌上咳血的时候,他才没有办法替二哥隐瞒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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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