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雪睡在方义成的床上,方义成躺在了地上的木板上,这些木板本来是用来做家具的,后来被水泡得变了形,就废弃了,现在正好用来做床。
夜深了,外面一片寂静。如银光般的月光洒在了窗户上,透过窗户映在了方义成的身上,让他的脸色有些惨白,不知道是月光照映的缘故,还是他的脸色本来就如此。
窗外安静得如同大地停止了呼吸,静隘的夜空下,两个人相对无言。周晓雪的床传来了翻身的声音,许多次,她似乎也睡不着。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便不敢和方义成说话,直到饭吃完了,她把碗筷收了洗刷完毕,才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方义成留下来的仅有的几本书。
方义成吃完了饭,在门口坐了一会,周晓雪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周晓雪和方义成一起坐了一会,方义成问来她在学校里的情况,就没有多问。
方义成也睡不着,他在想着包工程的事,也想和周晓雪聊一会,可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好像在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隐形的墙。
周晓雪翻身的声音还在继续,方义成问道:“是不是有点冷?”
“嗯……不,不冷。”
方义成嗯了一声,坐了起来。周晓雪听到声音了,转过头来看了看,见他坐起来了,立即说:“哎呀,你坐起来做什么,躺下,不冷吗?”
方义成不想躺下,躺下也睡不这,披上衣服,他坐在了椅子说,打开窗户,自己点了一支烟,静静的抽着。周晓雪把被褥裹得紧紧,知道他有心事,也没打扰。
等他抽完烟了,周晓雪才问道:“家里怎么样?”
方义成扔了烟头,将窗户关了起来,见周晓雪裹着被子,便把自己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周晓雪没有拒绝,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久违的情人。
“还好,发洪水了,不知道是谁把河堤挖开了,河堤没顶住,淹了村子。”
“那你……”周晓雪欲言又止,半晌,她才说,“那你呢,最近怎么样?”
周晓雪想问他想她了没有,但没有说出口,钻在被窝里蜷缩着身子,和方义成之间的如隔了数个寒秋。连日来的思念在心里化成了绕指柔,可见了面之后并没有了当年的恩爱缠绵,相反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如现在这般更加成熟更加理性的交流方式,却又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陌生。
也许是孟维佳的出现让方义成产生了误会,骨子里依然传统的周晓雪在思想上的改变令她多多少少有些矛盾,爱着方义成的心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出给方义成看,这让她在被子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方义成坐在凳子上的样子令她心疼,可她该如何说,是她目前最大的难题。
这段时间以来方义成完成了人生的第二次蜕变,脱胎换骨之后,方义成的目光看得更远,在夜晚之中他的目光中闪着敏锐的亮光,捕捉这个社会一切可以赚钱的合法的门路,他要改变家人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条件,必须先改变自己的内心,当昨天晚上他把书摔在地上的时候就意识到是自己的内心出了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生气什么,也许是和周晓雪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失去了周晓雪那些宽慰暖心的话而变得焦虑,没有了周晓雪的陪伴而变的孤独,但这些都不是理由。
“翁德胜疯了翁增寿爷爷死了,陈桂兰回来之后和李宽仁住在了一起,大水冲进来的时候我没有做好准备,新厂和旧厂都没了,所有的库存都都被冲到了李家庄,泡了水的蚕茧根本无法再用来生产,从那天起,我就背负着四五十万元的债务,而且这些债务是我还不起的……村子的人把这一次洪水的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说我没有拿出更多的钱来修缮河堤……晓雪,只要你好就行,只要你好,我就什么都不怕……”
方义成一连串说了很多很多,说了一个多小时,周晓雪静静的听着,目瞪口呆。她的岁月里似乎未曾出现过迷茫和累,大部分时候都有方义成这个强大而宽厚的背影在她的身后默默的支持着她,鼓励着她。原来这个强大背影也会倒下,也会发出叹息。
“那你是怎么生活的?”
“我啊……”方义成又点了支烟,见周晓雪坐了起来,立即拿起衣服替她披上。周晓雪只穿着件秋衣,已经长开了的身子在月光下显得特别的迷人,方义成将衣服披在她身上之后,又回都了椅子上,平静的说着自己的话,“我找了个活,还算可以。”
有多少男人把勉强能够维持生活的收入说成“还算可以”,这其中夹杂的无奈和辛酸几乎没有人能知。几句简单轻松的话之后所隐藏起来的是男人的担当和责任,就算是累死也不会说出一个累字。
周晓雪整理了一下头发:“那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我很好,你放心,我真的很好很好。”
方义成点点头:“睡吧。”
周晓雪躺了下来,却想起方义成把被褥盖在了她的身上,想了想,咬咬银牙,仿佛做出了这一辈子最难以做的决定:“义成,你……我有点冷……”
刚躺下来把大衣盖在身上的方义成又坐了起来:“那我去再个你拿个褥子,家里的被子前段时间都被冲走了,有的也发霉不能用了,明天我去打几床新被子。”
“不用了。”周晓雪几乎要把脑袋全都缩进被窝里,声音小得像蚊子,“不用了,义成,我就是冷……不要被子……”
方义成坐在了她的床边,竟然把手伸进了周晓雪的被窝摸了摸,有股热气但却不是很热,“那我去三叔家拿一个暖水瓶,打点滴的那种瓶子,放点热水进去,可暖和了。”
“那么晚了,你怎么去呀,我就是冷,不要别的……”此时的周晓雪羞得满面通红,又急又羞,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方义成又把手伸了进去,无意之中摸到了周晓雪温暖的小手,却被她一把抓住,握在手心里,随后,她将他冰凉的手,拉过来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你上来……我就不冷了。”周晓雪呢喃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小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方义成却听得清清楚楚,犹豫了一下,这才钻进她的被窝里,顿时感觉到一股香气扑入他的鼻孔里,随后,被周晓雪缠了起来……
夜风习习,月朗星稀。
夜空中有一片云彩,始终遮挡着那片区域,光透不进来,那是一处神秘的夜空,始终未有人到达过,仿佛是一片神秘的仙外之境。忽然的,有一阵风吹了过来,将那片云彩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那片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圣地。
墙角下的不知道名字的寒虫忽然发出低鸣,声声入耳,打破了夜空和房间里的宁静,伴随着周晓雪的呼吸声,他们完成了他们之间最伟大的工程,将彼此融为了一体。
许久,方义成才沉沉睡去。床单下那一片殷红,更比周晓雪的脸蛋红得更加鲜艳。她蜷缩在方义成的怀里,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得到她的男人,让她借着月光,无论如何都看不够。
她抚摸着他粗糙的脸庞,触手间,泪水又一次忍不住的滴落下来,滑至她的肩头。她还未睡去,偶尔听见方礼安房间里传来的剧烈咳嗽声……
天未亮,人已醒。周晓雪早早的起了床,本想喊起方义成将床单收了洗了,可是他却还在沉睡,便心疼的替他盖好被褥,自己穿好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爱了半辈子,并且会一直爱下去的男人,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随后开门出去,打算做饭。
正好,她碰见了站在门口打算出去的方礼安,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叫道:“爸。”她喊完了,才意识带自己喊错了,刚要改口,却见方礼安愣了一下,随口应了一声,说道:“锅里饭,给你吃的,你吃完了再喊义成起床,我去上工了,今天你跟义成说,让他不要去工地上了,在家里陪陪你,有什么话都说开了好……注意身体!”
周晓雪面红耳赤,知道自己叫错了,但是方礼安却应了,这说明了一切。“那爸您吃了吗?”周晓雪将错就错,干脆就那么喊了,喊爸爸似乎要比喊叔叔更加顺口。
“你吃吧,你自己先吃,吃完了再喊义成,两人不要太累了。”方礼安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爱的周晓雪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在方家的地位。随后来到厨房里揭开锅看了一眼,锅里炖着一只母鸡,墙壁上还挂着二斤排骨。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方礼安说让她先吃,她想了想,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可爱的脸蛋上仿佛带着朵花,盛了两碗汤后,又把母鸡的鸡腿解了下来,全都放在一个碗里,端给了方义成。
方礼安顶着星光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偶尔咳嗽几声。他一夜未眠,昨晚时分,等义成房间里没了声的时候,他又悄悄起床,到魏守彪家借了一只鸡和二斤排骨,连夜炖了鸡,看着火一直到天麻花亮,就是为了给周晓雪补身子。喜欢红色辉煌请大家收藏:(663d.com)红色辉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