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个茶太难了

    居璞这话一出,满堂的视线迅速集中到苏小亦和成黎身上,连被指认的付贵也不禁转向她们,好奇接下来三人言语里的矛盾要如何化解。
    苏小亦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成黎听到了,转头看了苏小亦一眼,然后走到付贵身边,对他说:“野花固然香,但若定要将花园里的花种到野外,花会死。太阳若是晒得猛烈,花棚说不定就塌了,还可能压死种花人最为珍视的花种,付老板觉得有没有道理?”
    她的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人已经听清,而且已经垂下了头颅,无力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意味着他已放弃了挣扎。
    成黎知道他明白了,于是当着大家的面,大声问道:“李掌柜出事那天,你有没有出过城?”
    付贵没有抬头,低压着头点了几下。
    居璞无法相信,“不可能!你若真的出城,为何没有记录?!”
    付贵面无表情,“大人,多谢您为小人开脱,但那日小人真的出城了,我收买了一个看门卒,让他掩护我和巴达出城。”
    居璞半信半疑:“是谁?”
    付贵偷偷看向成黎,见她一脸冰冷,复道:“小人罪无可恕,不愿再拖累他人,那人是在小人的威逼之下才屈服的,望大人不要追问。”
    林风峦:“所以,关于谋害李掌柜性命,你承认了?!”
    付贵低头:“是,小人无话可说。”
    之后,付贵签字画押,和妻子草草交代几句,便被押入牢房。
    至于作案动机,居璞都是后来跟去牢房里追问才得知的。
    当时的付贵本不想说任何话,但想到居璞之前还在公堂上替自己说话,于是还是告诉他了:“巴达刚从草原来京城时,谁都不认识,盘缠也不够,在破庙里避雨时遇到了李掌柜。巴达为人直爽,聊了没多久,他就告诉李掌柜自己身上有一些家传香粉配方。”
    居璞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但还是听付贵说。
    付贵不忿,“然后,李掌柜偷走了配方,慢慢做起了香粉生意。多可笑啊,一个街头的流浪汉凭借着那些配方,只花了两年时间,就在京城开了七八家香粉铺子,成了今天的李掌柜。”
    居璞听得有些不平,但还是不知道付贵在其中的角色,遂问道:“你后来是怎么认识巴达的?”
    “后来,巴达到我的店里找活干,我见他吃得苦,就留下了他。”付贵说,“有一天闲聊的时候,他和我说了这事,我觉得生气,就想帮他报仇。”
    “你想帮他报仇?”居璞问。
    他见过很多嫌疑人,他们总习惯将自己往好了说,以掩盖自己那肮脏不堪的真实目的,所以居璞根本不相信他会有如此好心。
    同样不相信的还有远在茶楼里的苏小亦,和坐在她对面的成黎。
    成黎手中的剑在不自觉微微颤抖,仿佛将要不受主人控制破鞘而出。
    前世的仇人就坐在面前,她只需要一秒钟,剑光闪过的时候,她生前的仇恨就会得到化解,越亦就会倒在她的脚边,痉挛抽搐地绝望看着她,乞求她的原谅。
    她当然不会原谅越亦,她只会一脚踢开越亦扯着自己裙裾的手,而后冷漠地朝她一笑,在她生前最后的模糊视线中负手走远。
    可是,她现在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坐在苏小亦对面,一手握着茶杯旋转,一手抚在冰冷的剑鞘上,余光瞥向远处一桌后坐着的白发白须之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苏小亦去到哪里,都会让自己保持在柳管家的视线范围之内,尤其是成黎在附近的时候,就像在防范着什么。
    这时,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晃到她们这桌,装作无意碰见的样子,笑吟吟地举杯朝苏小亦敬了一下,“竟然在茶楼见到郡主,在下甚感荣幸,可否以茶代酒,敬郡主一杯?”
    苏小亦只想尽快打发他走,拿起空茶杯和他碰了一下,旋即放下,说了一句:“干杯!”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竟顺手将茶杯放在她们桌上,自然而然地坐下,“不知郡主今日可有计划游玩之处?”
    苏小亦一脸‘你怎么还不走’的嫌弃,迷惑地盯着他。
    还不等她说话赶那人走,清脆的一声便在他脑后炸开,待他回头时,才发现一个瓷杯碎在地上,尖锐碎片四散零落。
    成黎的剑不知何时已到了她的手里,此时正被从容地插进剑鞘,仿佛刚刚从未抵挡过一只急速飞来的茶杯。
    苏小亦不好意思地:“你快走吧,我怕你交代在这里。”
    那人向四周扫了一圈,在看到一位白须白髯的老者时顿了一会,随即抖了抖衣袍拔腿跑了。
    苏小亦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感激不尽对成黎说:“多亏你手快,不然他的脑袋就要被柳叔扔的茶杯砸开花了。”
    成黎无神地盯着剑鞘和剑柄之间的缝隙,好像一道沟壑,她看似随口地问:“你怕他死了?”
    苏小亦:“我早跟你说柳叔下手没轻没重的,刚刚那么远扔过来一个杯子,又准又快,肯定要出人命的,我又不是杀人变态,当然怕他死啦。”
    成黎没有说话,视线明明看向一处,却不知那里有什么,脑子里也不知想着什么,只知道过了很久之后,她才问:“你如何得知凶手是付贵和巴达二人?”
    苏小亦终于等到她先提这事,立刻反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查到的。”成黎拿不准苏小亦得知消息的渠道——越亦若是重生的,知道凶手毫不奇怪,但越亦显然也知道更多细节,诸如付贵为何不敢暴露那日的行踪,宁愿被冤枉也要扛下罪名。
    这是上辈子成黎和居璞在查探此案的过程里得知的,当时的越亦两耳不闻窗外,即便是她本人牵涉其中,她也毫不关心,所以越亦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你果然去查了!”苏小亦一拍手,“我就说嘛,你不愧是我的亲女儿!”
    成黎顿时色变,提起利剑就要朝苏小亦刺去。
    她的速度很快,但柳浪的速度更快,甚至快过苏小亦的脑子。
    就在苏小亦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柳浪已经掠到两人中间,一掌将成黎的剑击落。
    苏小亦这时才反应过来,忙握住柳浪还待出击的手掌,“柳叔!冷静!冷静!”
    柳浪果然放下手,捡起成黎的剑,双手捧着递给她,白胡子下传出慈爱的声音:“小姑娘,你的剑很锋利,千万不要随便拿出来玩!”
    说罢,朝苏小亦一躬身,慢慢走回原处坐下,远远地看着她们这边。
    成黎憋气地将剑插回剑鞘,她已知晓柳管家的能力,所以她暂时不会再次尝试在柳浪的眼皮底下报仇。
    苏小亦尴尬地看着成黎,心里有点怂,战战兢兢开口:“我的意思是,你侠肝义胆、善良正义,我多么希望我以后的女儿像你一样……额……不对,只要有你的一半优秀就行了……”
    成黎咬牙说道:“越亦,你再敢说这种话,小心我砍断你的嘴!”
    苏小亦小心翼翼闭嘴,心中偷笑道:‘她的反应也太有意思了,气得脸嘴巴都瓢了,砍断我的嘴?咋砍断?我先嘟起来你再砍?’
    成黎浑然不知苏小亦这乱七八糟的心思,依旧冰块脸,“当时我若不威胁付贵,你要如何收场?”
    苏小亦骤然仰头,惊喜道:“你说的那什么花啊草啊的,果然是我想的意思!不过,这也是你查到的吗?”
    成黎含糊地承认了,复问:“你也知道?”
    苏小亦神秘地点头,好不容易找到知音,话变得格外多:“如果他不承认和我们在河边见过,那么我就会用他私拐良家妇女的秘密威胁他,到时候死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毕竟这里拐卖妇女是满门抄斩的罪,他家还有三个孩子,他肯定不想要全家人陪他一起死。”
    “你……”成黎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苏小亦看在眼里,却不知她是何意思。
    “所以你编的关于我们在河边见过凶手那些话,是为了保住他的家人?”成黎问道。
    苏小亦话说得太多,端起茶杯,像喝水一样豪迈地干掉一整杯刚沏好的普洱,“对啊,你看,咱们俩想一块去了。”
    说完这句话,苏小亦盯着茶杯里剩下的茶叶残渣,目光涣散,不知在想着什么——
    在她的剧本里,李掌柜年轻时家道中落,祖宅被拿去抵债,身上只有一点钱和几张家传香粉配方。
    一日,他露宿破庙,被一个胡人偷走所有东西,于是,他变得两袖清风。
    可谁知,就是这样的一个流浪汉,两年之后竟成了京城七八家香粉铺的掌柜。
    而当初偷他钱的胡人、也就是巴达,却始终在街头流浪,平日里靠卖自调香粉赚点糊口费。
    后来一日,巴达无意间碰上付贵,刚好那时付贵准备发展新生意,于是便将主意打在了香粉上,巴达也顺利成为了试水的调香师。
    可当他们的第一批香粉刚准备上市时,李掌柜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找上了门,指责他们偷盗配方,要去官府告他们。
    付贵歹心乍起,与巴达合谋勒死李掌柜,抛尸城外,为防被人发现,又刺了他一刀,抢走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佯作抢劫。
    原本应当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却没想到郡主越亦偏偏偷跑进了那片树林,而男主居璞也恰好追踪嫌犯到达那里,于是两人在河边相遇,将李掌柜被杀之事揭露了出来。
    后来,男主居璞和女主成黎二人携手,追查数日,抽丝剥茧,终于找到看似毫无瓜葛却是杀人凶手的付贵和巴达。
    彼时,二人正在船舫中密谋之后的香粉生意,却被男女主捉拿归案。
    在追查过程中,付贵还被主角发现在城中有一间屋子,里面藏了三个从外省拐来的姑娘。此事上报之后,付贵被满门抄斩,家中妻子和三个幼童皆被斩首。
    在写付贵拐卖姑娘的剧情时,苏小亦深觉这样的人就该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可当她发现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时,她又觉得,付贵可恶,但稚子无辜。
    于是,当她成为了越亦后,情不自禁地想要保住那三个孩子,也因此说了那样的谎话,又私下派人解救了那三位姑娘。
    她本以为成黎会揭穿她或是说漏嘴,却没想到,成黎竟也是个志同道合之人,在查到付贵做了此等腌臜事之后,也只是用花草隐喻威胁他,让他独自受死而不连累家人。
    殊不知,这辈子的成黎压根没有去查,她只是经历过一次,和居璞认识过一次,被越亦杀死过一次,见过一次同样的事罢了。喜欢挖男主墙角太难了[穿书]请大家收藏:(663d.com)挖男主墙角太难了[穿书]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