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医院的一整天,宋澈在处理完乐绍成的治疗方案之后,就泡在院长办公室里,和潘喜成商讨着联合创办中医大学的事宜。
其实也没什么可商讨的了。
潘喜成的态度很明确,只提供实习岗位,至于招生培训等工作,宋澈自己搞定。
潘喜成能够这么爽快的同意合作办学,无非是看中上头领导正全力支持中医的振兴发展,给今后诸如埃博拉等潜在的传染病大流行做足应对准备。
但是他又担心宋大圣什么时候又心血来潮挖个大坑,于是提出了一系列的免责条款,尽量把风险转嫁给宋澈一个人承担。
宋澈自然理解他的小心思,也没指望潘喜成能出多大的力,这项计划,主要能借助到京城医院的招牌就很足够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中医圈子里能多一些像宋澈你这样的有识之士,中医也不至于衰败到如今的境况。”潘喜成感慨道。
他虽然不是中医专业人世,但对中医行业的弊端看得很透彻。
除了有太多白夜生这种徒有虚名的南郭先生在滥竽充数,另一个大问题,就是中医们的“技术壁垒”。
中医是一门很讲究经验的学科。
大部分的技术手段,无法套用公式和理论,只能靠着导师们手把手的点拨和教诲。
可惜,有句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很多中医高手,都会顾虑培养出了子弟会抢自己的生意,因此往往会留几手。
你让他们分享经验,那跟让他自绝财路差不多。
而现在,宋澈要创办这个【中医大学】的宗旨,就是要打破行业内的‘壁垒风气’。
他做表率,将自身的技术和经验,分享传导给其他的中医学者们。
“在我看来,中医行业,最缺的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者了。”潘喜成补充道。
宋澈坦然一笑:“什么传道受业解惑,我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我只是记得我爷爷当年的一句鸡汤话:学到的要教人,赚到的要给人。”
潘喜成一听,顿时双眼一亮,竖起了大拇指:“有这么高思想觉悟的爷爷,难怪能教导出你这样的后起之秀啊!”
在这蝇营狗苟、唯利是图的年代里,绝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自私自利的主流。
但扪心自问,这应该是非主流才是。
真正的主流应该是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学到的知识可以分享给别人,这是一种精神食粮。
赚到的财富,也可以去帮助那些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
上升到企业,初期可以唯利是图,但发展到一定的体量时,企业主就得思考起使命和责任了。
如果缺失了使命和责任,放任企业继续野蛮生长,终有一天会遭到反噬和恶果。
“小时候,曾经有一个当地的大企业家找到我爷爷看病,其实他的病情很轻,就是一些心肌小毛病,但是我爷爷问诊了一番后就把他轰走了,说这人属于无药可救。那企业家一度很不高兴,说我爷爷是胡乱看病,我爷爷就说了一句:心太小,难通达。”
宋澈缓缓道:“后来那企业家走了后,我才了解到,我爷爷其实诟病的是那企业家的心眼太小了。他是做互联网生意的,搞得很成功,一度是国内炙手可热的商业权贵。可惜,他发达之后并没有想着给社会做什么实质性的贡献,满脑子就想着搞垄断赚快钱。我最近就听说,有关部门已经盯上他了,说他涉险垄断,日子不太好过。”
潘喜成也乐了,道:“这么说也很有道理,人站到一定高度之后,如果眼里还只有自己脚底下的一亩三分地,那属于德不配位,他自己不失足跌下来,也迟早要被人推下去。”
顿了顿,潘喜成意味深长地道:“话说回来,你似乎也大不同了,以前我对你的印象,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小市民心态,可没这么高的思想境界。”
“人都是会变的,以前站的位置低,自然是独善其身。现在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看的更直观全面,想的做的也就水涨船高了。”宋澈微微一笑。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
以前的宋澈,确实是自诩为俗人小老百姓。
但经历得多了,特别是碰巧当了澳港中医公会的话事人,心性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
宋澈终于理解了当年爷爷让他去世俗红尘历练的初衷。
看多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见证了许多病患背后的故事,他开始学习着担当和责任,也更明白要以自己的学识所长去给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带来一些改善。
即便微不足道,却也值得来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下医医国,中医医人,宋澈觉得是时候该冲冲‘上医医国’这个小目标。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宋澈很愿意将自身所学传扬出去,造就更多的优秀中医,去惠及老百姓们。
两人闲谈着,忽然宋澈的手机响了。
他看到是俪春香的来电,径直接通。
听筒里传来了俪春香凝重的声音:“突发情况,笑二爷、蒋三儿和严小哥三个人,突然中毒送进医院抢救了。”
宋澈心里一动,跟潘喜成示意了一下,就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道:“怎么一回事?”
“我还不是很清楚,也是今早刚刚收到的消息,据说他们三个人有食物中毒的迹象,最严重的当场休克。”俪春香道:“目前好像被送去了京城医院,我不方便打听太多,只能劳烦你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宋澈沉思了一会,道:“被人下药了?”
“不是我,也不是乐榕。”俪春香知道宋澈的猜测,直接撇清干系:“我知道,这时候他们三个人中毒,大家基本都会把嫌疑锁定在乐家,毕竟乐家有这个用药的实力,但你换位思考一下,在这个关头,你会顶风作案?”
宋澈不用思考,也大概率能排除俪春香的嫌疑。
谁都不傻,现在笑二爷他们刚跟乐家闹得满城风雨,这时候乐家若是报复下毒,不是摆明了节外生枝嘛。
“不过,我和乐榕没干这事,不代表乐家其他人干不出这种事。”俪春香提醒道。
宋澈不假思索的道:“是乐城?”
“可能性不小,这家伙犯浑起来,就是一个纯二愣子,他被笑二爷他们坑得那么惨,还牵连老爷子遭了这么大的罪,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俪春香分析道:“而且你不知道的是,乐家里面,除了我公公,用药手艺最高的就是乐城了。别看他五大三粗的,但天赋极强,只是没把正经心思放在这上面。他只要认真起来,燕京里恐怕挑不出几个比他更厉害的中药高手。”
宋澈苦笑不迭。
之前的猜测果然应验了。
自己刚把风波平息下来,又闹出了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宋澈自然是懒得搭理这伙人的你死我活,只是他又无法无动于衷了。
因为他已经不可避免的又卷进了另一波漩涡里。
这也是俪春香第一时间知会宋澈的目的:“先不说这背后到底是不是乐城干的,我在担心,这口黑锅会扣到你的头上,毕竟你的中医实力比乐城更出色,也更显眼……”
这一刻,宋澈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自己只是好心化解了乐家的风波,根本无心过多掺和这起闹剧。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谁让宋澈像萤火虫一样,那么的出众、那么的鲜明呢。
虽然俪春香认定乐城的嫌疑最大,可惜然并卵,大家怎么认定才是关键。
在大家的眼里,宋澈才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中医高手。
毕竟宋澈和笑二爷他们的矛盾也挺大的。
现在笑二爷他们突然被人下毒送进医院抢救,回头追究起来,宋澈绝对会被重点怀疑!
宋澈一直觉得自己算是神级坑货了,但碰到乐城这个二愣子,也只能叹为观止,人家是坑了老爹坑了全族,连他这个好心路人都给坑进去了!
“我知道你挺无辜又无奈的,但一时间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先提醒你小心为妙。”俪春香含着一丝歉意说道。
虽然她和乐城的关系很糟糕,但乐城始终是乐家的人,现在宋澈为了帮乐家,莫名其妙背了黑锅,可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
她自然巴不得笑二爷这几个混帐赶紧死绝,可她也知道,这三个人渣的社会背景不一般,现在宋澈背负了毒害他们的嫌疑,只怕会遭来无妄之灾。
“如果你们觉得抱歉,那应该早点找到罪魁祸首,并劝他投案自首。”宋澈苦笑道。
“要是能这么做,我早做了,但我的身份……唉,你也知道,我这个儿媳妇当得不容易。”俪春香叹息道。
乐城的嫌疑最大,但俪春香确实不方便干涉,更别说去揭发乐城的罪责。
一来,发生这一出狗咬狗的戏码,她还巴不得隔岸观火,看这这两伙人渣闹得你死我活。
二来,她是乐家的儿媳妇,把乐城丢进监牢,那她和乐家的关系也完蛋了。
“你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宋澈冷笑道:“我招谁惹谁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一个路人,凭什么躺枪?等下那几只恶狼的帮凶们怀疑到我头上,我难道还得跟他们澄清解释吗?”
澄清解释?
大可不必!
笑二爷他们信了才真见鬼了!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小建议,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俪春香的嗓音渐渐低媚了起来,隐约还呵着气:“反正在潘家园那几只恶狼的眼里,你的嫌疑是跑不掉了,与其等着他们报复,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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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