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盈点点头。
萦白道:“咱们是现在去,还是待会过去?”
锦盈跺了跺脚,目光中透出几分坚韧和清冷,“打铁要趁热,当然是现在去,我多去几次,旁人才会真的将目光从回锦院转移到朗心堂去,我让你找的婆子都送过去了?”
萦白将锦盈用过的针线重新归拢到笸箩里,又将笸箩小心推进一嵌着贝壳、珠翠等的螺钿匣子里,这才起身过来,虚扶了锦盈往外走,“送过去了!心姨娘很是感激,奴婢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
锦盈点点头,循着窗棂一路向上,只见落地罩前的帷幔不知何时已然换上了绡纱材质的,看着透气舒适,明亮大方。“你去库里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绡纱的布匹,待会咱们一并给心姨娘送过去。”
萦白笑道:“姑娘快把库里的东西都搬到朗心堂去了,心姨娘指不定现在心里正在嘀咕,摸不清姑娘你的意图呢!”
锦盈听了格格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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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五姑娘又过来了!”掀帘而入的是心姨娘身边服侍的心腹婢女,名字取的很好听,叫做朗月。
今日天气好,心姨娘正在考虑着要不要给大夫人做件素纱的外衣,等天气暖和了正好可以上身,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蹙了蹙眉。
立在右手边的另一名女孩长的尖脸杏眼,高鼻深窝,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鸷,闻言‘哼’了一声道:“黄鼠狼!前两日刚送了两个婆子过来,今日又来!五姑娘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日日过来,恨不得将自己的私库都搬到姨娘这里,以前在陕南府时,她那眼睛可是长在头顶上,最近莫不是撞邪了吧?”女孩名叫醉诗,同朗月一般是在陕南府时就跟在心姨娘身边的,因是心腹,难免在心姨娘面前有什么就说什么,有些没有遮拦。
心姨娘脸色一沉,轻声喝道:“还不住口,府中的姑娘也是你们能随意编排的,还不扶我起来。”
心姨娘是个冷静谨慎的人,因锦盈最近日日过来,便在院外安排了人观望,远远看到锦盈主仆时,一路小跑到屋外通报,是以心姨娘身边的丫头这才敢大着胆子议论两句。
两人见心姨娘沉了脸,忙止了口,一个扶着心姨娘下炕,另一个俯身下去为心姨娘趿鞋。
心姨娘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又将腰间配戴的海棠红和杏黄色宫绦的流苏从衣衫上轻轻抚下,这才道:“朗月,你去小厨房里看看,把我一早就做好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还有老爷赏的苏州四色酥糖一并端过来,对了那栗粉糕我上面点了葡萄干和杏仁的,是五姑娘爱吃的,你上盘时小心些,别碰掉了。”
朗月与醉诗对视一眼,恭敬的回了句‘是’,转身去了小厨房。
说话间,屋外响起一阵铃铛般的笑声,心姨娘就听到女孩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刚一进院子就听到姨娘的吩咐了,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您都知道,怪不得我最近总想往姨娘这里跑,敢情是被姨娘的好东西给馋的!”
心姨娘打量着眼前女孩,只见锦盈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绣着木犀花的素锦春衫,下身配了一条牙白色的襦裙,头发绾了单螺髻,鬓边各插了一只蝴蝶簪,翅上缀了各色碎玉,满室的光辉斑点打在上面,跳纵明灭不定,愈发显得那对蝴蝶一副跃跃飞翔之态,宛若即将振翅而起一般。
话说间,女孩迈步进来,步子迈的比一般闺阁女子的步子大了很多,双耳之上一对镶着珍珠的耳铛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着,衬托的女孩脖颈更加白皙细腻,秀颜姝美。
两人互相行了礼,坐到了炕上,朗月使唤了两个梳着总角小髻的丫头,又是倒茶,又是上糕点,末了恭敬的行了个福礼退出了房间。
锦盈将茶盅放到鼻下嗅了嗅,“是庐山的云雾茶!”
心姨娘笑着点点头。
锦盈又尝了一块栗粉糕,栗粉甜腻,口感丝滑,上面还细细铺了一层密密的葡萄干和杏仁干,吃起来味蕾满是馨香。锦盈心里嘀咕着--莫非换了芯子,口味却没变,还真让这素氏说对了,自己还真是喜欢吃这些小巧而精致的糕点。
待足足吃了两三块后,她这才恋恋不舍的拿出锦帕擦干净手,打量了四周一遭,闲话道:“姨娘这里也太清苦了些,不过花信年华,应该无所忧惧,随性自在,何苦非要把自己的日子过的像在寺庙里清修一般呢?”
心姨娘目光微闪,口气却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和温柔,“多谢五姑娘!只是妾身家中亲人均已往生,妾能活到现在,能有幸侍奉老爷,已然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不敢奢求更多,再者我也喜静,能这样清清静静的,妾,倒是觉得还不错!”
锦盈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却越过心姨娘,一路朝着她身后不远处填漆炕桌下的笸箩睃去,那上面盖着一方雨后天晴色的棉布,棉布下隐隐露出素纱的一角,素纱轻且薄,在光辉下泛着明亮的光晕。
心姨娘顺着女孩的目光向后微微侧转了头,神情一怔,脸色瞬间有些不自在,她嗔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醉诗面色一红,急忙拿起笸箩朝着内室走去。
锦盈面色坦然道:“话是这么说,只是现在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大哥的亲礼又将至,夫人忙碌至此,恐怕也没有时间想起来为几位姨娘更换冬饰,淑姨娘和伊姨娘在府里许多年了,私库里的东西倒是还能先顶上,姨娘您是从陕南府跟着老爷回来的,陕南那个地方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就比如床上的帷帐,早该换成春夏的绡纱了,又透气又亮堂。”
心姨娘笑着点点头,却没有任何接话的意思。
锦盈佯拍了一下自己的额间,懊恼道:“瞧我,险些给忘记了!”
她招手唤了萦白进屋,吩咐她将东西放到了螺钿黑漆鸡翅木桌上,兴致昂扬道:“我近两日清点库房,刚好发现了这么一批剩下的布料,是苏杭产的绡纱,摸着柔软如丝,薄如蝉翼,轻薄的很,就送给姨娘吧,姨娘自己愿意做帷帐就做帷帐,愿意做外衫就做外衫,就当是感谢姨娘前几年对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的照料了!”
心姨娘眸中闪过不安,推辞道:“照顾五姑娘,为姑娘你开蒙读书是老爷吩咐下来的事,妾可不敢擅担姑娘的师徒名分!我平日里其实也不大畏热,这绡纱还是适合你们这般豆蔻年纪的小姑娘用,五姑娘还是带回去吧!”
锦盈目光闪了闪,顽皮的说道:“姨娘真是客气的很,我可不管,东西既出了手,我是定不会再拿回去的,姨娘若是不喜欢,干脆等我走了丢出去好了。”说完,扮了个鬼脸,笑的如三月枝头的桃花,明媚动人。
心姨娘望着鸡翅木桌上一大批的绡纱,眸中闪过一些犹豫,又转头瞧了瞧内室,起身谢道:“如此,就谢谢五姑娘了!”
锦盈顿时如小鸟归林,一副欢天喜地之态,上前抱着心姨娘手臂轻晃两下道:“姨娘你跟我还客气!我听洁绿说之前我受伤时,姨娘衣不解带,在房间照顾了我许久,只是醒来后我的记忆受损,好多事都记不得了,这才拖到现在才来致谢,万望姨娘别恼了我才是!”
心姨娘闻听脸色却是一变,她轻轻挪动了下身体,很快镇静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不会!不会!盈姑娘想多了!”
锦盈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神色,心下生疑,那神情感觉像是--恐惧!对,就是恐惧!锦盈心里一沉,面上却佯装着满足的点点头,坐了回去。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瞧着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萦白提醒她该回去了,锦盈这才不情不愿的‘噢’了一声道:“还是姨娘这里自在,我的小院里面闹的人仰马翻!哎!”
心姨娘和侍女醉诗对视一眼,笑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锦盈一副欲言又止。
心姨娘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送到手中,又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道:“你若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但若是我能略尽薄力,我倒是愿意试着帮帮你!”
锦盈唇角蠕动着,忍不住眼眶一红,‘哎呀’一声道:“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亲生母亲去的太早了些,虽说爹爹疼爱,可总不能日日在内宅顾看我吧!是以,那些下人们....哎!昨日只不过是在姨娘这略坐了坐,回去就发现屋里进了人,丢了几件贵重首饰不说,给母亲准备的寿礼--那副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还被撕坏了一角,本想着给夫人一个惊喜的,结果弄成这样,我反而不敢声张了...我屋里尚有几件贵重的首饰,索性我也不戴了,直接让丫头们放到库里,落了锁,大家就都清静了。”
心姨娘听了吓了一大跳,“这,怎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可吩咐底下的人,细细查过了,偷东西的人找到了吗?”喜欢君家小女请大家收藏:(663d.com)君家小女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