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醒醒...”李嫣然薄若透骨的耳廓动了动,宛转双蛾微微蹙起,搽染了一抹氤氲的美。“盈盈?”李嫣然在梦中呓语,忍不住在这逶迤的混沌神思中轻嗤一声:“还冲哥呢!”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她不由地周身一震,“等等,盈盈?”她抵死谩生,猛然将双目一睁。
顿时一阵绚烂到极致的光芒灼灼刺进了她两汪盈盈秋水之中,只见她面前巴巴探过来两张稚嫩的小脸,一男一女。
男的不过十六七岁,内穿蓝色祥云打底的对襟长衫,外套绣有雅致竹叶花纹并带着雪白滚边的窄袖短襦,下身是纯白色的腿口略粗的直袴。小长脸,两腮微陷,略尖的白下巴,可怜兮兮地向前探着,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如同嵌在夜空中的两颗忽闪的大星星。此刻正一副搓手顿足,抓耳挠腮的焦急模样。
女的更小一些,看着不过十三四岁,鹅蛋脸,柳叶眉,两只眼角略微弯起向着两侧长长地攀着,显得眼睛很小,一张不大的朱唇酱着微微的紫色,若樱桃一般轻口抿着,细看眼中还噙着闪闪的泪花。
李嫣然望着她那柔弱不堪的模样,忍不住更细心地打量了一番,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是一身利落的短打,灰黑色的对襟短襦,泛白发毛的棉布直袴,若不是她那欺霜赛雪的皮肤和耳垂上若隐若现的两颗小痣,乍然目至,还真以为是谁家的餐厅伙计。
哎,等等!餐厅,伙计...衣服不对呀!
这时,只见那女孩长吐一口气,语气老练地说道:“谢天谢地,姑娘,你可醒过来了,吓死奴婢了。”她小脸微呛,憋的红红的,显然是受到惊吓后的可怜模样。再去看那男子,正瞪着双眼,脸上也是一阵霜白,一阵蜡黄。
李嫣然掐了自己一下,口中喃喃重复道:“姑娘?”声若蚊呐。
“姑娘,你怎么了?”小女孩又饱含深情地呼唤道。
李嫣然手指附上喉管,轻轻颤着,她顾不上回应,双臂向两边一分,便将二人拨开,如同一张大弓上了弦一般,动作生猛地一把扯开前方玄色绣有暗底云波纹的帷幔向外望去。
此时只见一队人马哒哒驰行在邈渺的苍苍大地上,脚下是土黄的泥土阔路,远处是峰峦起伏的堪堪迤逦山貌,细微的尘埃如同蜉蝣悬在半空,亘远绵长的山脉顶峰连接着碧色如洗的蔚蓝高空,仿若无人之境的幽阒中,只有那些带着大刀的护卫们中口驱马行路的口令声,和马蹄重踏、车轮碾压在昏黄的硬地之上的橐橐声响。
她伸出双手瞧了瞧,柔弱不堪一握的糯糯指尖仿若是隐隐透着白色小巧骨节的蝉翼,脆弱地几乎在下一刻便会被人生生折断。
李嫣然顿时傻眼了:不会是穿..穿越了吧?
还未等她做出适时地反应,那男孩皱着眉头,口气略微严厉地抱怨道:“早跟你说了多次,莫要离那些畜生太近,你偏偏不听,非要给它们投食,这不,受到惊吓了吧!待回到洛阳家中,我定要跟祖母说,让她老人家重重罚你。”说归说,下车之前还是将李嫣然身前的白狐狸兽皮的柔软大氅向上提了提,盖住了她露在外面的细长胳膊。
马车滞停片刻,那男孩颇为熟练迅捷地向下一跃,未过多时,车程重启,又哒哒动了起来。
李嫣然显然还未从这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脑中快速地转动,之前不是在开车吗?只记得连续加班了N个小时后,她又收到了家中的夺命连环call,接完电话,万分火急地往家赶,然后就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长到忘记了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太累了,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跟刚才天塌地陷的心慌比较,此刻她倒是镇静下来,她一向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个性,况且就算是此刻嚎啕大哭一场,怕也只会招来无穷的疑惑和问题,干脆强压自己冷静下来,回头想到办法才最为要紧。
想到这,她轻咬薄唇,努力镇静地问道:“那个,小妹妹,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看这俩人对她的关切程度,应当不是传说中的古代人牙子,她心中稍稍落了定。
谁知那小丫头双眼如波涛,顿时被吓出了一脑门子的细汗,“五姑娘,切莫称奴婢为姐妹,洁绿不敢!”
“洁绿,你叫洁绿?这名字真好听!”她试着拉近关系道。
“姑娘,你要不要再睡会?”洁绿忽闪着两只怯生生的小眼睛问,显然这个话题于她而言实在有些诡异。
“我还不困,刚听那位....嗯...公子对吧,说我们是要回洛阳,是吗?”
洁绿一头雾水,“公子?姑娘是在说二哥儿吗?”她想了想,叹了口气,似乎对李嫣然的问题感到很无奈,很快调整情绪回道:“对啊!我们要回洛阳,姑娘很快就能见到自己其他的亲人了!”
李嫣然长出口气,暂时按捺住激跳涟涟的小心脏,接着问道:“我们赶了多长时间的路了?还有我睡了多久?”
“赶了三日的路了,姑娘睡了大约...大约是上次的一半时间,上次姑娘从山上掉下来,只蹭破了两块皮,但一直睡不醒,足足睡了两日两夜,期间将军和两位公子险些将陕南府的大夫都请过来,姑娘这才自己醒过来,但醒过来后,却...却....”
李嫣然见她欲言又止,鼓励道:“你说吧,我不告诉他们是你说的。”
洁绿怔忡,像是在心中计较了很久这才蹙眉吐出句子道:“姑娘患了首疾之症。”
“首疾?”李嫣然纤细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白狐狸大氅的毛边,怪不得这丫头能这么平静地回复她那些听起来近乎愚蠢的问题,原来心里早认定了她是个病号,还是个尊贵的病号!
末了,她恍然大悟道:“首疾之症,不会是后世说的精神病吧?”她顿时如同腊月被霜花打落的茄子,一张脸蜡黄蜡黄的。
洁绿许是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小脸一冰,两只小手捂住口鼻,无声地抽泣起来。
李嫣然莫名奇妙,得病的是我这身子的主人,又不是你,你可劲哭什么?她又忍不住问道:“那这首疾发作起来是个什么样子?还有现在是什么年份?皇帝名字叫什么?”说实话从醒来到现在,她还有些云里雾里,说不上未雨绸缪,总要弄弄清楚自己所处的朝代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多亏啊!
若是她当年的历史课再认真听讲一些就好了!她苦恼着。当年总听人调侃:‘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会子才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悔读书迟。’也不知道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历史知识能不能让自己在这男权体系下的封建社会中活过个一年半载。也好让自己找找回去的路!
洁绿摇摇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
李嫣然轻咳了两声,吓唬道:“若你不说,那我就让前面个公子哥将你丢出去!”
素帏环盖黑漆圆顶的马车车厢中顿时仿若冰封住了一般,洁绿委屈巴巴地诉说起来。
李嫣然这才知道,原来这身体的主人姓唐,叫做唐锦盈,十三岁。本是长安人,身份还不低,南禹朝大将军唐玠的嫡女。而此队护送她们一路回洛阳的护卫们俱是大将军的心腹亲随,刚刚跳下马车的是她的次兄唐启。
此时为禹朝静武十年,当今的皇帝,大家都称之为大圣人,名字为刘淮。按照洁绿的说法,他登基已有十年,已故老皇帝除刘淮外,尚有三子。
刘淮是他的第二子,嫡出,但老皇帝心目中最疼爱的儿子,却是宠妃燕氏所出的么子,为第五子刘璟,且昔年力排众议真的将他封了太子。只是日有昼夜之分,月有朔望之别,许是宠爱太甚,这病弱的太子早早便因病故去,英年不过二十岁。
庶长子刘宁为夫人尚氏所生,尚氏家族祖上是盐商起家,财产颇丰,但因出身低贱,是以这刘宁一直到了二十五岁才勉强被自己老爹给了个郡王的位份。难得是刘宁自小文武双全,刚满十五岁时便自请去了军中历练,十分勤勉。只是后来与大将军元朔一道在甘州抗击乌桓时,取得了几次大捷,不知怎么的,不但未收到京中册封为亲王的旨意,反倒收到了老圣人册立新太子的圣旨邸报。
李嫣然瞳孔放空,若有所思:“不会是低配版的李世民吧?那后来呢?”她忍不住追问。
洁绿抽动着嘴角,显然她家姑娘的求知欲已然超过了她的心里预期,“后来先帝发三诏催促大皇子换防回朝,谁知...谁知他却伙同元大将军拔营启程,一路绕经长安直达了范阳,且在范阳...在范阳称帝了。”小洁绿声音越来越低。
李嫣然啧啧嘴,一股子毫无悬念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哎!等等,不对呀!南北划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感情这南朝北朝是这么来的,可这跟历史上的南北朝不是一码子事啊!“大禹朝,是挨着哪两个朝代来?”她自言自语道。
后续故事!老圣人一气之下没了,刘淮不得不举长安之力,将国都迁往陪都洛阳。诺大的禹朝不得不以贺兰山、六盘山、大巴山脉、武陵山脉为障开始了漫长的分庭相抗。
这唐锦盈的爹爹趁势掌握了兵权,在这巴山山脉安营扎寨了近十年为他的新主子拱卫江山,他们这两子一女便成了实打实的拖油饼,也在这漫漫黄沙中被埋了十年之久。
这次唐大将军特意凑明南朝圣人不日回朝,是因为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这身体的主人因一时贪玩从不高的一座山丘上滚落,撞坏了脑子。
常言说的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然在这里便是大将军未动,这一儿一女无爵位官职在身的讨债鬼先行回京。喜欢君家小女请大家收藏:(663d.com)君家小女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