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遗腹子

    萧无常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哼着小曲,慢条斯理地拉开了门。接着他就看到面前躺着一个小绿人,直挺挺地伸着四肢,脸上还盖着白布。
    他顿了一下,小心地抬头打量四周,看到岑吟跪坐在旁边,情绪低落。
    “怎么了这是?”萧无常诧异地问。
    “烛龙郡的怪物闯到这里来了,吃了你家书童,还抢了你的财物。”岑吟伤心道,“钱财也罢了,只是枕寒星……实在是太惨了。”
    “星星啊!”萧无常忽然哀嚎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这头狼一个饿虎扑食趴到枕寒星旁边,开始大放悲声。
    “星星啊!你怎么就去了!”萧无常痛不欲生,“太可怜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萧郎,你要为他在做主啊……”岑吟悲戚道。
    萧无常剧烈地抹着眼泪,摇晃着枕寒星,看他不动,更加伤心欲绝。
    哭着哭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便一边哭一边朝岑吟看。
    “你刚才说,谁杀的?”
    “烛龙郡影壁人。”
    “这些影鬼居然到这里来了?怎么来的?”
    “爬过来的。”
    “爬过来的?!”萧无常吓了一跳,“不得了!这是螃蟹成精啊!我家的星星竟然——栽在他们手上!”
    他心恨这些东西吃了枕寒星,只能抱着他的尸体大哭。
    哭了一会后,他抹了抹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可怜这百年参童,乃是大补之物。”他伤心道,“既如此……且取刀来,把他剁剁切切炖汤吧,好歹主仆一场,也是成全他最后的药用价值。”
    “他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吃他!”岑吟大怒,“你还是人吗!”
    “参童好吃,你也尝尝。”萧无常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握住枕寒星一只手,“就先割小拇指吧。”
    他正欲下刀,枕寒星突然坐了起来,把白布一扯起身就跑。
    萧无常一口咬定他诈尸,上去一把将他按在地上,伸过匕首来做宰杀之状。岑吟急忙阻止,好说歹说,要萧无常放下凶器。
    “住手!他还是个孩子!”
    “就是要嫩的时候才好炖汤。”
    “炖什么炖!”岑吟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你还知道回来,再晚一点,说不定躺在这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萧无常被她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谁欺负你们了,告诉我,我去找他们算账。”
    岑吟悄悄凑近他耳边,把之前的事告诉了他。萧无常听罢,用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珠子瞪着岑吟看,把她看得毛骨悚然。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萧无常示意她先噤声。他叫枕寒星取来书箱,从中拿出一盒绘着梵语的金粉来。
    岑吟看着他将金粉撒在屋子各个角落,用手指沾着各画了一道符文后,才重新坐到了自己身边。
    “你这是?”
    “隔墙有耳,不得不防。”萧无常道,“现在说话,才方便许多。”
    “那,你想说什么?”岑吟问。
    “不瞒你说,我先前也怀疑这事可能不是太子做的,只是没证据。”萧无常道,“你可有想法?”
    岑吟张了张口,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其实,对扶桑郡这些事,并不是十分有兴致。”她道,“我一心一意,只想找爷娘和妹妹下落,若不是神女指点妖邪恶鬼地,我是全然不想朝这些地方走的。论理明日我们就该动身了……”
    “你有些迟疑,”萧无常看了看她,“为什么?”
    “那影鬼将话说得十分严重,什么四国,什么扶桑,振振有词。”岑吟低声道,“若说我信,我又实在怀疑。说我不信,他讲得有鼻子有眼,听着瘆人。”
    “这俗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自己的事都自顾不暇,他们不然就算了吧。就算这天真的塌了,有我给你顶着。”
    岑吟叹了口气,觉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干嘛都来找我啊,源风烛也是,他们也是。自己又不是天尊菩萨,管他们许什么愿有什么求。再说了,菩萨也是要香火的。虽然不稀罕他们什么好处,但要是……
    “要是他们能帮我寻我妹妹家人,或者他们有什么线索,那不管什么事找上门来我都帮。”岑吟忽然道,“如果只是要我凭道德做事,我的确自顾不暇。”
    “哦?”萧无常饶有兴趣地笑,“要你帮忙,除非等价交换?”
    “别怪我自私……”岑吟抱着自己的膝盖道,“那烛龙郡,原也不是我自己想去的。”
    “这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那姓源的小子苦心孤诣打你的主意,我一直觉得他很变态。”萧无常对她道,“你不晓得哦,那小子亲口暗示我,柳家那童女是他的眼线。”
    “什么?真的?”
    “真的。而且听那小子的意思,柳家铺子之所以大张旗鼓地请道士除祟,还有个原因是为了替他筛出一个合适的女术士来。”
    “他说烛龙郡只有女人能入。”岑吟道,“你也入了郡,可知这说法是真是假?”
    “是真的。”萧无常点头,“那些失踪的女子,也的确被拖进了烛龙郡里。若非你带着使役进入了郡中,我和他都是无法入内的。”
    “这又是谁施的法术?”
    “若不是太子,自然就是那真凶了。”
    岑吟不说话了。她又想起了那影鬼小赵四言之凿凿的样子,内心犹豫不决。
    萧无常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便冲她一笑。
    “你想参合这事吗?”他问,“若不想,我们明日便告辞走人。毕竟事情已经了结,还是你自己的事更要紧。”
    岑吟眼神闪烁,显然迟疑不定。
    “我……”
    “或者还有个办法。你占上一卦,或是扶鸾请仙,问问神女的意思,如何?”
    “这办法好!”岑吟一下茅塞顿开,“我倒把这个忘了,还是你机灵。”
    萧无常被她夸了,高兴得像个五百斤重的孩子。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拨浪鼓声,咚咚作响。有小孩子的脚步声在来回奔跑,似乎就在长廊上。
    那鼓声清脆,听得岑吟心中一动,竟唤起了一些对妹妹的思念。她拉开门,看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童正在外面奔跑,孤身一人竟无随从看护。
    那孩子应该是个男孩,却打扮得像个女孩一样,穿着扶桑裙,挽着双髻,看气度当是贵族家的小公子。他生得十分可爱,眼睛大而明亮,岑吟一见便有几分喜欢。
    或许是因为有妹妹的缘故,她见了小孩子就忍不住把自己当成是姐姐。走廊里围栏虽高,却也有些危险,她担心那孩子安危,便伸手招呼他过来。
    那孩子也听话,很快就过来了,乖巧地爬进屋中,坐在了门边不远处。他手里攒着一只拨浪鼓,看上去也是有些年月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岑吟问,“今年多大了?身边怎么没人跟着?”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回答。岑吟猜测他或许是听不懂自己的话,想问问萧无常,那白面郎却摇头表示自己只是听得懂,看得懂,但不会说。
    “那就让他在这待会吧,应该会有人来找。”岑吟道。
    萧无常点头同意。
    桌上有许多点心,岑吟拿了一盘糕饼给那孩子吃。那小童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岑吟,想吃又不敢吃,于是她便拿起一块来放到他手里。
    “吃吧。”她摸了摸那孩子的头。
    小童舀了一口糕点,脸上忽然有了笑容,大约是觉得很好吃。
    “谢谢。”他忽然道。
    “你会说中原话?”岑吟有些惊讶。
    那孩子点了点头。
    “那方才怎么不回答我?”
    那孩子被她一问,有些胆怯起来,转头看了看萧无常脸,又马上移开了视线。萧无常会意,拿出一条缎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不打扰你们,慢慢聊。”他说着,往墙上一靠。
    那孩子像是松了口气,转头冲岑吟一笑,又拿起一块糕饼。
    “你叫什么名字?”岑吟问。
    “知禾。”
    “哪两个字?”
    “羌村有诗,赖知禾黍收,已觉糟床注。”那孩子用稚气未脱的声音道,“是母亲取的。”
    “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
    “八岁?”
    岑吟听罢,十分惊讶。这孩子长得极小,全不像已经八岁了。
    “你家里人呢?跟着你的下人和嬷嬷在哪?”她又问。
    那孩子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
    “我想哥哥了。”那小童低着头说,“好几日不见他,总说忙,不理睬我。”
    “哥哥?”岑吟跟萧无常对视了一眼。两人愣了片刻,显然直觉上都有了猜测。
    这孩子看着像是贵族出身,若如此,塔楼中符合这一身份的人,大约就只有……
    “你莫非姓源?”她问,“东瀛源氏?”
    那孩子点头。
    “原来是源风烛家的。”岑吟对萧无常道,“既然这样,你把他送回去吧。免得他找不到这孩子心里发慌。”
    “不必。”那人笑道,“有人来找了。”
    果不其然,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呼唤声,有几个扶桑女子正在到处喊着,显然是在找人。
    岑吟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话,但也知道是在找这孩子,便伸手示意她们过来。
    那几个女人急忙赶来,连连鞠躬,抱起了源知禾,仔细查看他可有受伤。
    “多谢,多谢。”为首一人深深鞠躬,“若是小公子有什么差池,我们只怕都没有活路了。”
    “他是源风烛的本家弟弟?”
    “是少主亲弟,一母所生。”
    “我的天爷,我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有兄弟。”岑吟惊诧道。
    “是……”那几个女子说着,像是也不愿多言,立刻就要道别,“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且慢。”
    屋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岑吟转头看向萧无常,却见那人靠着墙壁,盘膝坐着,生生摆出了一副大罗金仙的姿态。
    “我瞧这孩子,瘦小了些,应是母亲年逾不惑时所出,且怀胎时心内郁结,气血不足。”萧无常道,“观他面相,天纹短,父缘薄,合相不佳,大约是襁褓时就失了生父——不对,他应该是遗腹子。”
    屋内烛火这么暗,他居然还看得出面相,岑吟对他很是刮目相看。
    几个妇人则面面相觑,为首之人示意旁人先带公子回去,自己却鞠了一躬,跪坐在了廊下。
    “先生说的不错。”那命妇低声道,“小公子的确是家主的遗腹子。”
    遗腹子?岑吟记得,源今时是切腹而死的,这孩子今年八岁,那就是说他亡故已有八年了。
    “那……南国公主呢?”
    “公主娘娘……也去世了。”命妇道,“是生产后,出血而亡的。”
    岑吟掩住了嘴。萧无常也没有作声,只是微微吸了口气。
    “因父母已故,郡守极宠爱小公子,不许他常出来走动。今日我等失察,险些酿出大祸,还请几位不要告诉郡守。”那命妇磕头道,“否则,我等大约就活不下去了。”
    “我们不会多言的,你只管放心。”岑吟道,“今日就当做没有见过,你且去忙吧。”
    那命妇千恩万谢,后退着离开了。岑吟关上门,有些心神不宁。萧无常看着她,嘴角却勾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到底源风烛幸运些。”岑吟道,“他年少时父母俱全,可他弟弟,小小年纪双亲双亡。纵然有他宠爱,可你也听到了,他忙得很,这孩子居然跑出来找他。若是不小心,被仇家虏了去……”
    她说着说着,想起了青青,心里十分难受,忽然不做声了。
    萧无常依然笑着,点了两下头。
    “我大哥哥对我,也是一样。我理解你们做长子长姐的心情。”他道,“我与他一母同胞,我出事那年,他整个人都垮了。若是源知禾有什么不测,只怕源风烛也就……”
    岑吟却想起了影鬼说过的话。如果他们脱离束缚,先灭源氏,再灭扶桑。若所言为真,大约这孩子也就活不了了吧。
    “萧无常,我……”
    “嗯,你尽管说。”
    “我明日,还是去神社一趟吧。”岑吟道,“你知道在哪里吗?”
    “你当真要去?”萧无常意味深长地问。
    岑吟不知他为何要用这种语气。那人却低声对她说,你可知这神社里,供的是烛龙太子。
    这事岑吟如何会知,吃惊得眉毛都要飞出来了。她面前这两人把神社之事同她说了一遍,听得她心神不宁。
    怪不得那影鬼要去神社,原来是太子的庙宇。
    “你喝的那祭酒,是我从城隍爷手里拿的。那神社便是扶桑郡的城隍庙。”萧无常道,“对了,枕夜还求了个签给你。”
    他抬了下手,枕寒星会意,立刻取出那只签文,递给了岑吟。
    岑吟接过来,见虽然是末小吉,但终究是吉,只是看签语的意思,若要事成少不得费些周折。
    “吉利就好。”她高兴道,“只要能寻到青青,寻到我爹娘,我吃苦受累都不算什么。”
    萧无常知道她会这样讲,因此只是坐着不动,没有回应。
    岑吟看他不说话,却有些误会了,以为是他不满意自己方才的决定,心里顿时一沉。
    “你……”她迟疑着道,“会不会觉得我做事出尔反尔,举棋不定?”
    “我不关心这个。”萧无常笑道,“我只知道,你要去哪,我就去哪。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只会提点告诫,不会命令于你。你欲行之事,我想法子助你完成。”
    岑吟看着他,忽然之间,心中有些感激。
    “多谢你。”
    萧无常顿时就笑得灿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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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终于停了。
    天刚亮时,岑吟便醒了过来。外面像是有许多鸟儿在叫,叽叽喳喳,也悦耳,也聒噪。
    她病体痊愈,已是大好了。看着天气不错,有些想出去走走。那影鬼所约的时间是傍晚,白日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萧无常不在,又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枕寒星守在屋外,寸步不离。外面有许多侍候的扶桑女子,恭敬地候着,欲侍奉她洗漱更衣。岑吟无需她们伺候,让那些人放下东西自己来弄。
    她原以为源风烛应该会要她们传些话来,谁知她们竟什么都没有说。好像源风烛已经知道了她暂时不走,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过问。
    “你们郡守在做什么?”她梳洗时试探着问道,“我……今明两日大概就要辞行了,但还有些话想同他商议。”
    “郡守原本是要来亲自拜访的。”一个扶桑女道,“但郡守昨夜喝了些酒,又夜半传了饭,结果今早竟积食胀气,正在休息。”
    “修行人过午都不食,更别说夜半了,想来这都是养生之道。”岑吟戴着耳饰道,“积食最伤脾胃。赶巧现在是十月,山楂正熟,你们用糖炒一些给他吃,可化积食。”
    “多谢女冠,我们这就去办。”
    用早饭时,岑吟看到外面日头实在是好,若是不出去散散步,有些对不起自己。
    不然就先去神社逛逛,待到晚上正好。源风烛今日或许不见人了,就让他休息着吧,青青画像的事明日再说。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枕寒星,那书童欣然同意,答应得很痛快。
    岑吟换上自己的道袍,收整完毕就出了门。路上她问枕寒星萧无常去了哪里?书童说少郎君闲来无事,去塔楼其他地方闲荡去了,美其名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的歪理邪说,从来自称一派。
    她不欲理睬萧无常去了何处,只自顾自朝楼下走。听说那神社在郊外,去那处且要花上一个时辰。
    看来是要寻一匹快马了。
    岑吟下了一层楼梯,盘算着所行之事,徐徐经过了一跳长廊。
    “哟,”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敢问女冠,这是欲往何处?”
    岑吟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却见旁边的那间房开着房门,垂着一卷竹帘,帘后隐着一人,看不清他模样,只知道大约是侧卧在地,半倚着一个厚厚的软枕,像是在休息。
    “你是……”
    “多谢你的方子。”竹帘后那人道,“我吃了山楂,觉得好多了。”
    “源风烛?”岑吟吃了一惊,“你还真是……神出鬼没。”
    “这一座塔楼都是我的,自然是去哪间屋子都成。”源风烛在帘子后道,“只是我气色不佳,没能去拜访女冠,还请见谅。敢问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岑吟转过身,面朝着竹帘起手行礼,“既然郡守身体有恙,我就不多打扰了。今日天好,我出去走走,晚上你若好些我们再谈就是。”
    “今日天气是好,不知女冠要去哪里?”
    “去……神社。”
    “神社?可是觐玉台?”
    “是。”
    “那觐玉台是太子神社,这几日已闭门谢客了。”源风烛道,“何故要到这里去呢?”
    岑吟自然不能同他说实话,沉思片刻,打算先瞒混一下。
    “居然谢客了?”她故意惊讶道,“我原想着,自己是中原人,没见过扶桑庙宇,很想去拜见一下,竟然就……闭门了……”
    “就这么想去吗?”那人问。
    岑吟不知如何作答,一时沉默下来。
    “罢了。只是路远了些,也没什么不能去的。”源风烛的声音从竹帘后传来,“你且乘我的牛车去吧,我让重阳随行,他手上有我的通行令,纵然关门也可以入内。”
    岑吟不知谁是重阳,却看到门边一个站着的武士冲她鞠了一躬。她意识到了这应是源风烛随身之人。
    “不敢劳动这位先生,我随便找一匹马去就是。”她急忙道。
    “纵然是修行人,也是个姑娘家,金贵一些养着得好。”源风烛轻声说,“我的车就在外面。重阳,你去安排一下。”
    物部重阳应了一声,侧过身来,请岑吟同去。
    他这样做,岑吟反而不自在起来。答应不是,婉拒也不是,几番踌躇,站立不安。
    源风烛隔着竹帘看她,似是觉得有趣,忽然笑了起来。
    “你当真是可爱,什么都写在脸上。”他低声道,“若是没个城府深的人帮衬你,该如何是好。”
    这话岑吟更加接不上来。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尽快离开,便谢了他去乘牛车。
    “多谢你看护知禾。”她正欲走时,却听见源风烛又对她道,“日落之时,早些回来。”
    岑吟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了他一声。
    莫名地,她觉得这人虽然客气……却有些强势。
    不是自己能看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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