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旧时事三

    柳家铺子闹鬼之事,不但主铺有,分号也有。只因那泡骨之酒有部分被送去了分号,以至于冤魂作祟之事从未停歇。
    萧无常不愿意去积尸地,嫌那地方腌臜,风水又太厉害。但他舍不得那些好酒,因而隔三差五地便往城中的分铺子跑,每次都能和柳十爷攀扯半日。
    那分铺岑吟有些印象,她就是在此地不远处遇见了戚子通和楚尚游。这两个小子……貌似当时就是去这铺子里除祟的。可惜,祟没除,还被那白面郎给收拾了一顿,险些做了两具墙头尸。
    而这萧无常也奇怪,虽说他时不时去一趟柳家酒铺,但其余时候,他却影迹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但岑吟却知道,大约他一刻也闲不住,生怕世人忘却了自己的声名。原本这薄命郎君之说,在这二十年中已渐渐消弭,自打他重回人间,竟有再起之势,还愈演愈烈。
    也真是想不到,小时候家家户户用来吓小孩子的薄命郎,不但在二十年后大摇大摆地现身,还死皮赖脸地追着自己,非要当什么护法。
    想来这鬼故事也真是听不得,听得多了,只怕不知何时那鬼就找上你了。
    岑吟叹了口气。她的目光一直追着萧无常,猜测着他行为举止背后的深意。接着她注意到萧无常总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酒铺里来,也不知他是为了除祟,还是另有预谋。
    他帮柳十爷解决了许多阴邪之事,柳氏夫妻对他简直言听计从,奉若上宾。他们给的金银,萧无常一概不要,但若是给他一些桃木剑,五帝钱,招魂幡,八卦盘之类的灵物,他就一概收下,多多益善。
    柳夫人摸清了他的喜好,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送他东西。萧无常收着收着觉得不对劲,便不再收了。柳夫人何其精明,立刻转向他那位书童枕寒星,送他蹴鞠,泥人,陶响球,还有桃花酥,毕罗糕,各色小食。就算萧无常有心拒绝,看着枕寒星那副想要的模样也拒绝不了。
    他想同柳十爷说说,又觉得愈描愈黑,一时间别无他法,只能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明面上同柳夫人你来我往热情似火,背地里唯恐避之不及,看得岑吟实在哭笑不得。
    想来自己真是误会他了。原来他和柳夫人是没关系的。
    转眼已至深秋,八月十五那日,柳十爷在城中的铺子里摆了螃蟹宴,请萧无常和枕寒星来坐。萧无常不吃这些东西,却仍是接了过来,剥开壳给枕寒星吃。柳十爷送上蟹八件,枕寒星别别扭扭地不会用,仍旧是萧无常卸开来放入了他碗中。
    “萧天师是大户人家出身吧?”柳十爷笑呵呵地吃着螃蟹道,“手法这般熟练,若非富贵人家,可从来是不能常吃螃蟹的。”
    “陈年旧事了,不足为人道。”
    “横竖也是旧事,说说何妨?”
    “罢了吧,也不算是大户人家,不过是父亲做了小官,母亲有些家世,如此而已。”
    “敢问家中兄弟姊妹有几个呢?”
    “我是家中幼子,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我二哥和三哥都是父亲的小妻生的,与我年龄相仿。不比长兄和长姐,大了我许多岁。”
    “令尊还娶了妾室?这如今可不多见。”柳十爷诧异道,“十九国后期,奴隶制渐废,待到武、幽、傅、烛四朝后,至我朝时,已不再推举一夫多妻了。虽说并非没有,但实在少见。”
    “少见,而非不见。想来还是有的。”萧无常笑道,“我生来顽劣,父母极难管教,一直是大哥哥带的。可惜我二十三岁那年——”
    枕寒星手上一抖,险些打了碗。萧无常顿住了,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幻,又极快地恢复了正常。
    “我二十三岁那年贪玩,把自己弄丢了。”他笑着说,“我大哥哥漫山遍野地找我,三天三夜寻不到,哭得整个人都垮了。后来……在一棵松树下找到了我,把他哭的啊,我半身衣服都湿了。”
    “哈哈哈哈,萧公子啊,你可真是的,二十几岁还这么贪玩,也不怕家里人责怪。”
    “他们并未责怪我。”萧无常轻声道,“他们一直责怪自己,没看顾好我。”
    柳十爷没有听出异样,只管与他攀谈吃酒。萧无常虽不吃喝,但也作陪,十分赏脸,二人还算是把酒言欢。
    但岑吟记得白刹说过,萧氏无常,佛国舍利城人,二十三岁殁。他所说的话,并非假话,不过是隐去了他死去之事,虚而不实,听不出端倪。
    但她心里却有些不痛快。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又是幼子,必当极为疼爱。不难想象,他父母兄长看到他尸首之时,该有多绝望。
    他这佛国护法威能再如何显赫,终究也是曾经有血有肉地活在世间,却又英年早逝之人啊。
    自己是否以后该对他好一些……岑吟思索道。
    那边酒桌上,柳十爷不胜酒力,过三巡便开始嚷嚷一些听不懂的话了。
    萧无常坐在他对面,见他醉了,便睁开眼看他。枕寒星早已吃饱了,正站在他旁边啃着一个苹果,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到处转动着打量四周。
    “柳十爷醉了,叫人来送他回去吧。”萧无常道,“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来。”
    “少郎君要去哪里?”
    “去那主铺子外逛逛。”
    “那地方阴邪之气极重,布的风水局又噬人修为,少郎君去了只怕——”
    “我不必本身去,无妨。你送了柳十爷后速去速回,看顾好我,多余之事不要做。”
    “是。”
    枕寒星犹豫下,还是应声去了。萧无常则推开面前碗碟,低头趴在了桌上。
    岑吟暗道他不是要出去吗,如何又趴着睡上了,难道是想休息片刻再说?但随即她就看到萧无常身上起了变化,仿佛飘出一道白烟一般,竟从他后背处徐徐站起一个人来。
    那人白衣黑发,周身绕着如沙一般的白光,从萧无常身上走到旁边来。岑吟定睛一看,惊觉那分明是他元神。萧无常元神离体,正四处看着,接着便朝柳家酒铺而去。
    他元神似走似飘,速度极快。岑吟立刻追上去,发觉如何也追不上,只得催动咒法,勉强跟随其后。不多时两道影子便来到了那积阴地外。
    萧无常虽到门前,却并没入内,而是绕着那铺子走。他一圈一圈地晃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晃得岑吟眼晕,不得不捂住眼睛。但他忽然停了下来,面朝着一处碎瓦堆不动。
    岑吟上前看去,发现那瓦堆下有一处小洞,像是老鼠所打。而萧无常就死死地盯着那鼠洞,守株待兔一样在等什么东西出来。
    若他想捉老鼠,要知这东西极精,如无诱饵想空手套白鼠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萧无常也并非毫无准备,他将手伸向腰间,从一个小袋子里掏出一把红稻米来,洒在了碎瓦砖前。
    他宽肩窄腰,腰封系得很紧,上面悬着许多古怪的小玩意,都是指头大小,什么桃木剑,艾草帚,玉佩,锦囊,铁丝,匕首,暗器等应有尽有,简直就一个百宝箱。偏偏他挂的又极好看,与那些只配个印绶或者白壁的公子哥不同,颇有些他自己的特色。
    而那把红稻米大约也不是凡中之物,正在地上闪着微光。他立在洞前又等了一会,果不其然,洞那边传来了吱吱一声,有什么东西朝这边来了。
    岑吟也低头去看,忽然见到一个通红的鼻头探出洞口,左右嗅着,接着爬出一只大老鼠,直朝着红稻米而去。它蹲在稻米前,见四处无人,便用两只前爪捧住稻米,一颗颗塞进嘴里,塞得脸颊鼓鼓囊囊。
    萧无常就在此时动了,竟一下子窜到那红鼻老鼠身上,瞬间不见了。岑吟几乎是下意识地去追他,居然一下子也俯身在了那老鼠上,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眼前的事物一下子巨大了许多,她感觉自己趴在地上,正极快地爬着,钻过一个小洞朝铺子里跑。
    一路上不断经过许多人脚边,那些鞋子各式各样,有的上面还破了许多小洞。隐约听见有人喊着说有老鼠,旁不知谁捧的筐子里掉下一个青枣,咕噜咕噜滚到自己旁边。岑吟感觉到自己将它叼了起来,沿着墙缝继续朝前爬。
    这让她十分不舒服,但她猜想萧无常故意为之必然有他的缘故。果然不消片刻,耳边就传来低语声,像是有人在用梵语念着什么经文。
    萧无常的诵经声低沉平缓,听在耳边十分舒服。随着他的念叨声,眼前的景象竟变换起来,变得有些发灰,周围的人也都不见了。一座灰蒙蒙空荡荡的院子出现在了岑吟视线中。
    她仍感觉自己在地上爬着,口中没有青果,也没有红稻米。红色的鼻子抬起来,用力嗅着什么,接着便爬上台阶朝一处厢房走去。
    厢房外有一道门槛,大门则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红鼻老鼠直起身来,用前爪搭在门槛上,仰头朝门缝里看。
    岑吟毫无准备,赫然看到门缝里有一双渗血的眼睛,圆睁着死死地盯着她看。
    她被吓了一跳,那老鼠显然也吓了一跳,从门槛上摔了下来。岑吟感觉到它在剧烈喘着气,但随即它便爬起来,越过门槛钻进了屋中。
    只见那屋子里猩红一片,墙上,地上,到处血迹斑斑。柳十爷和柳夫人七窍流血地死在地上,墙壁上映着一个鬼影,像是个持着短刀的厉鬼在追魂索命。
    岑吟意识到这大约是那老鼠的记忆。萧无常回溯到了柳家夫妻暴毙的那日,欲从这老鼠身上寻到真相。
    这佛国护法还算是有两把刷子,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岑吟借着红鼻老鼠的眼睛打量这间屋子,发觉屋内摆设皆是殉葬冥器。她猜测厉鬼并非从门外入,而大约从一开始就在屋内。
    养阴之人,再如何戒备,仍旧会反噬自身。世上没有万全之法,唯不做二字罢了。
    岑吟正想着再看看那尸体死状,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红鼻老鼠立刻吱吱一声跳出门去跑了,不一会后面就响起了惨叫声和碗碟碎裂的声响。她心知必是那下人看到了柳氏夫妻的死相。
    但红鼻老鼠却越跑越快,转眼间便来到后院。岑吟看着眼前景象穿流而过,前方隐约有哭声传来,像是个小女孩,正呜呜地哭得伤心。
    那老鼠一路快跑,来到那哭泣之人面前,后腿着地,竟直起身来冲她吱吱叫着。岑吟从它眼中看来,那小女孩十分巨大,穿着小小的红菱袄,扎着童子髻,蹲在地上捂着脸哭。
    红鼻老鼠竟口吐人声:“小荨遥,你莫哭,我知道怎么救你爷娘。”
    “鼠爷……”红袄女童放下手,抽噎着将它捧起来端到面前,“我要爷娘别打杀你族人,他们不听……”
    “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鼠爷道,“趁着鬼卒未至,速与我来。若再晚些,鬼卒来了,那可就救不了了。”
    “我要怎么做?”柳小姐啜泣着问。
    “去抓只猫来。我已叫我鼠子鼠孙们预备好了新娘,猫一来马上就嫁。你挑只憨厚些的,莫要脾气差的,免得我女儿嫁过去受人欺负。”
    柳小姐连连点头,马上起身去抓猫。鼠爷则朝四周吱吱大叫,瞬间来了许多老鼠,一见它便会意,四散而窜各行其事。
    鼠爷立起身,像个员外郎一样揣着手,有些不安地原地遛弯。
    岑吟最不喜欢这样转来转去,但她无法脱身,只能随着鼠爷的视线转个不停。转着转着,面前却骤然出现了一张煞白而巨大的脸,一双眼睛阴森乌黑,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
    鼠爷被吓了一大跳,萧无常和岑吟也吓得不轻,岑吟听到他的牙齿抖了一下。
    “哟,老鼠。”
    那人嘴唇微动,低声说着,朝鼠爷伸出手去。鼠爷欲跑,却被他拎着脖颈提了起来。岑吟只觉视线从那人的下巴升到了额头,显然是被他提着仔细地看。
    继而她却发现,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黑封。
    “贼耗子,你做乜?”他歪着头问,“借尸还魂,搞边样?”
    “封魂使明鉴!”鼠爷急得吱吱叫,“小鼠冤枉!”
    “冤枉?”黑封轻轻一笑,两颗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咩冤枉?你想点啊?以为我不知。”
    “封魂使饶命,小鼠一家老小颠沛流离,好容易寻到个容身之地,要是就这么没了,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是啊,这年头天下太平,死尸愈来愈少。你这三等老虫,有块烂肉吃就谢鬼吧。”黑封用那撇脚的官话道,“只是如今犯在我手上……”
    “封魂使饶命!”
    黑封冷笑一声,将手一甩把鼠爷丢在了地上。
    萧无常就在此时离了体,元神飘到外面,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岑吟发觉自己能动了,立刻也飘了出来,立在了萧无常旁边。
    那穿着捕快黑衣,面色煞白的鬼卒则站在院子里,低头盯着那老鼠一眨不眨地看。他手指修长,握着一条锁链,头顶戴着高高的无常帽。
    “时辰还未到,你有话可以讲。”
    “封魂使,”鼠爷爬到他脚边,用前爪推着他那绣着小鬼的靴子装憨,“您行行好,您好靓嘎!”
    “若无话讲,我就去做事了。”
    “别介呀,封魂使,您一向是好说话的,今儿能不能请您睁只眼闭只眼,把这事儿过去?”
    “不成。”
    “不是,这人也没多重要,您急慌慌过来干嘛呢?”
    “我是奉帝君之命来的。”黑封朝天拱手道,“他说这积阴地好,要收了来做鬼市。”
    “这帝君又管幽国又管地府,真是日理万机……”鼠爷咕哝道,“封魂使,我问您一句,您这事儿急不急?”
    “尚可。”
    “我有一法子,保管您拿下积阴地,回去交差,还能一石二鸟。”
    “咩法子?”
    “萧无常!”鼠爷拍着他靴子,一副诡秘神色,“佛国十八护法,排行第二,萧无常!”
    “萧长生啊?”黑封眉毛一挑,“你骗鬼,萧长生在佛国藏经洞关着呢!”
    “封魂使,我跟您打个包票,不出二十年,萧无常准来。”
    “你怎么包?”
    “就凭这个。”
    鼠爷忽然将口一张,竟吐出块碎银子来。它两只爪捧起银子,欲递给黑封,但黑封却面露嫌弃之色。
    “佛国藏银。蛮值钱的。”他皱着眉道,“萧长生的东西?”
    “正是。”鼠爷点头,“萧无常这人,胸肌大无脑,做事喜欢善始善终。他若是出了洞,一定会到这里来。”
    一旁的萧无常眼皮抖了一下。
    岑吟却朝他的胸口瞥了一眼,隔着衣服,倒是也看不出……是大是小。
    黑封却再插一刀:“我又么见过,哪知他有胸无胸,有脑无脑!”
    “你管他是胸是脑,横竖他来就好了嘛!”
    “这……”
    “封魂使,”鼠爷可怜兮兮地拍着他的靴子道,“你就可怜可怜小鼠!也可怜可怜这户人家吧!”
    “我做不了主,须得报上帝君再做定夺。”
    “您真是爽快人!”鼠爷却大喜道,“等萧无常来了,我必告知——”
    “不必。”黑封笑道,“到那时,我自然知晓他在何处。”
    他说着,耳朵却像猫一样抖动起来,接着转头朝远处苍穹看去。
    “有人在召我。”他低声道。
    “封魂使可真是贵人多忙事啊。”
    “别提了,也不知哪个道观的小女仔,刚学了招魂术,没日没夜地召我。可惜不是符咒写错就是口诀不对,几次三番不成,烦呐。”
    “烦呐。”鼠爷学着他的话道,“我怎么觉着,您挺乐在其中?”
    “住嘴。”
    黑封哼了一声,转身欲走。但一旁却突然传来拨浪鼓声,只见柳傻子持着那只拨浪鼓在长廊里跑着,朝柳十爷夫妇的房间跑去。
    那拨浪鼓咚咚作响,黑封却脸色一变,突然伸手挡在面前。只听一声顿响,他的掌心竟不知被什么灼出一个大洞来,连带着左边脸也烧焦了些皮肉,还在不断冒着火花。
    柳傻子跑远了。黑封放下手,低头看着手掌。他没什么表情,但那模样岑吟看了都觉得疼。
    “这是什么东西,好生厉害。”他阴沉道,“谁给柳家的?”
    “这小鼠就不知了,听小姐说,是个道士。”
    “不可能。”黑封冷冷道,“此人必是妖。”
    “这鼓能镇厉鬼,只可惜此地鬼太多,不够它喝一壶。若凑成一对儿,那大约就……”
    “罢了,我走了。”黑封皱着眉道,“丧气,来这一趟,平白填了些伤。”
    岑吟没有去看他,却将头转向了萧无常。只见萧无常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他将手一挥,随着黑封的身影消失,眼前景象也渐渐散去。岑吟发觉他们又回到了那院子里,红鼻老鼠仍旧咬着大青果跑走了。而萧无常则向来时路飘去,转眼间元神归位,仍旧回到了城中那家铺子里。
    他趴在桌上,手指一动,缓缓起身。枕寒星正立在一旁等他,见他醒了,便伸手去扶。但萧无常打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来。
    “走,跟我去找一样东西。”他对枕寒星道,“虽然不知能否找到,但姑且去试试。”
    “少郎君要找什么?”
    “小儿玩物。”
    萧无常说着,却露出了颇为算计的神情。
    “就是不知真假。”他哂笑道,“毕竟有个耗子精说我无脑,这可不好。”
    岑吟暗道完了,他这人记仇记到罗刹国,那鼠爷算是没救了。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肩膀一凉,竟有几分熟悉。待要回头,却有只手按在她头颅上,不让她动。
    “速走。”一个男人在她身后低声道。
    岑吟微微侧头,却见到青铜面具一角,生着碧绿的铜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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