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诺凛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都肿了,玄沧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离开,而是睡在他身边,这已经是第二日的夜晚。
诺凛起身惊动了玄沧。
玄沧睁开双眸,危险的注视着诺凛。
他全身都酸软无力,整个人快要散架,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他也只好闭嘴了。
夜晚诺凛遇到了渊兮,渊兮看到诺凛眼眶泛红,他便知道诺凛想哭,他叹了一口气,把肩膀借给诺凛,诺凛倍受打击地把头抵在渊兮的肩上,诺凛的肩膀细微的颤抖着,渊兮的肩头有些湿润,他缓缓的伸手搂紧了诺凛……
诺凛哭了……渊兮的心,也乱了……
这多年来,诺凛这还是头一回感到如此无助,就算是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耻笑斩断一尾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难过,很难过,他很心痛,他不想去指责谁,这一切就怪他自己。
诺凛抓紧了渊兮的衣襟,他的头抵在渊兮的肩膀上,他没有哭出声,但渊兮却感觉到诺凛在哭,因为他的衣服已被诺凛的眼泪渗湿,他让诺凛靠着他,他伸手安慰般的抚摩诺凛的背,从来不会理会旁人死活的渊兮,这次反常的安慰了诺凛几句。
渊兮说的很戳口。
千年前除了谷主之外,他几乎不与其他人接触,他不善于安慰别人,也不会去安慰别人,而当他看到诺凛伤心的时候,他很想说点什么让诺凛别伤心……
“多谢。”
“我送你回府。”渊兮伸手搂住诺凛摇摇欲坠的身体,诺凛没有闪避,他拒绝渊兮送他回府,诺凛现在还不想回去,决定不那么早回去。
诺凛犹豫了半响,才告诉渊兮:“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们去走走可好,过一会儿再回去……”他想等酒气散了,再回去。
渊兮眼中含着笑容,他乐意的表示:“那就城外走走好了,我看你这段时日总在三皇子府里,也没机会出去瞧瞧。”他也不等诺凛回来,就扶着诺凛朝城门走去,诺凛也没有拒绝,更没有抵制渊兮的搀扶。
天气虽冷,但渊兮的手却很温暖。
两人缓缓地散步,城中已是夜深人静,夜色浓得让人觉得天快压来来,冬季的寒风刮着面颊有些刺激。
诺凛看了渊兮一眼,发现渊兮虽然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眼底却透着慵懒柔和的笑意,那迷人的双眸正注视着他。
渊兮语气还算柔和地询问诺凛:“冷吗?”
冷吗……
这似曾相似的话,撞入了诺凛的心,这句话玄沧也曾经说过,想到那人这几天的反常,心口竟不自觉绞痛起来。
他认真地看向渊兮,不由自主地捂紧了渊兮的手:“我不冷。”
渊兮笑起来,很好看,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让诺凛有些失神,他第一次看到渊兮对他笑得坦白,难免有些愣怔。
两人漫步在树林间,夜里很安静,脚步声很清晰,两人闲谈着,诺凛觉得越走越热,可是天气明明很寒冷,夜里的迷雾也笼罩在树林间,直到那冰冷的雨滴敲打在诺凛的脸上,才使得他酒醒了不少。
诺凛缓缓地抬起头,看到天空中散落的雪化,与眼前成片寒梅,他平静的眼底有了几分动荡。
那雪花纷纷扬扬的梅花,被细雨中夹杂的霜雪打落,飘散在细雨寒风中,原来城外的梅花都已经盛开了,他好久没有出城了,竟不知城外是这般的美景。
渊兮脱下了外套,盖在两人的头上,他的衣襟上沾染了不少的花瓣,雨雪下得很大,诺凛的衣服全都被淋湿了,两人只找到荷花池的小凉亭里避雨,夜晚的郊外无人路径,自然是漆黑一片,落脚处跟是难寻。
两人的衣服都被淋湿,渊兮摸到诺凛的身体滚烫,他察觉到诺凛的身体在颤抖,便立刻收回了手。
而此时,幽暗的烛光下,夜风吹起了四周的纱帐,那纱帐间,穆因侧躺在软塌上进入久违的梦乡……
破败的古旧宅院内,穆因神情苦楚看向眼前被火烧的焦黑的房屋,凄然道:“好久不见……我曾经的……家。”
蹲下身,拾起地上滚落脚边自己那可爱的儿子曾经玩过的布球,握紧布球被捏的咯咯作响睁开眼时,眼中煞气肆意:“马上就好……我一定要让那些假正义的人得到惩罚!”
一声木块落地声,打破了一室宁静,穆因轻睥眼神瞪视向声音传来处,心道:‘有人?!’
手指轻抚上面前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焦黑房柱,渡因心中疑惑丛生‘藏书记载的地方果然还在…而且有种熟悉的感觉……’“叮”的一声一把材质上好的玄铁扇快速攻击向渡因面门,强大蕴含灵力的攻击逼的渡因连退数步。
“出去。”眼前人冷声道。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面纱被煞气震碎,面前面容精致的人却让穆因呆愣当场,一时缓不过神来……脑中破碎模糊的人影快速闪过……渡因惊讶正要靠近对方,残破宅院却已空无一人……
“喂!”脚下一声脆响,将疑惑中的人拉回现实,弯腰拾起雕工精致的玉佩,渡因轻抚手中玉佩惊异道:“这玉佩……跟书中记载的这个家族的式样相同!他和这个家族……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因从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楚。仅管自己因为复仇也已是‘游魂’一个,但还是略略为她的悲柩而感伤。
“真是可笑,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陌生女人而心慌……”他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微笑着反驳。
单手抵住半边脸颊,穆因此刻的脸色煞白的可怕‘可恶的女人!竟然搅乱了我的心绪!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竟和我梦魇中出现的如此相似!’
“值得吗?”身体中的黑影如恶灵般攀附在他身侧。
“值得吗?我也不知道呢。”穆因轻轻的叹息。“我只知道那个在我记忆中的身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停了一下,他又笑道:“也许只不过是我厌烦了默默守在他身边,厌烦了悄悄追逐他的身影。厌烦了这不被世人所容的情感日夜啃噬我的心脏。在你的躯体里,我活得太辛苦了。像我这么贪图享乐的人,怎能容忍这种事情?所以将这个大包袱甩给你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黑影缠绕上穆因发出一声嘲讽阴笑:“修道之人都是一样的伪善嘴脸,那女人说不定也曾经参与灭门之案……”阴黑利爪抚上穆因脸颊咯咯笑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等着拿到所有残卷……然后,去复仇……”
一声惊呼从梦中惊醒,穆因清明的眼眸转瞬变得混沌,喃喃道“我要…复仇…我要得到…所有的残卷……”
刚走到后院诺凛就撞上了一个人,刚看清楚来人是一脸不满的玄沧,他的下巴就被捏住,被吻了一个结结实实。
“唔……”诺凛的双唇被含住了,他拼命地抵抗,却好像是在努力地回应,而好久都没碰他的玄沧这次似乎要问个够本,搂着他,把他抵在门上,使劲的吻着他,吻得又深又急,让诺凛喘不过气……
挣扎没有……
喊也喊不出来……
这是走廊……不要这样……别在这里……
诺凛根本就说不出话,玄沧抱着他,摁住了他的双手,一路吻着他,整个走廊的人的门,都被弄得哐啷哐啷的响,他抵着诺凛的身体,一路的滑过走廊……
“我让你跑……”玄沧刚刚松开诺凛的嘴唇,就贴着诺凛的炙热的唇边低语了几句,“跑多远,我都能把你找到。”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诺凛的脸上。
诺凛正想说完,他直接侧头,堵住了诺凛的嘴,那热焰般的吻,堵得诺凛连呼吸都屏住了,玄沧来来回回吻着诺凛的唇……
只是,玄沧的力气很大,玄沧一只手压住诺凛头顶的双手,一只手扣住诺凛的腰肢。
玄沧吻够了诺凛,诺凛被呛的咳嗽,他的唇,贴着诺凛的唇,不满的问:“下次还跑不跑?”
“咳咳……”诺凛咳嗽了起来。
“我没有跑,我让千波门大弟子告诉你……我只是出来喝口酒……”诺凛被玄沧压在蒲团上,低着头,尽量保持平静地说,“你这不是找来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他不想因为声音太大引来别人。
“你还真有理,下次在跑,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玄沧咬了他的嘴唇,他松开诺凛的手,知道诺凛不会再反抗了,他吻了几口诺凛的唇,似要烫伤他的唇,两人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没有跑……”诺凛皱了一下眉,一点一点的抓紧了玄沧的肩膀……
他的确没有跑,他只是想出来走走,散散心……
“我的头……”诺凛的头撞到了桌角,桌上的贡品掉在了地上。
供殿的光线很亮,旁边点了几长排的蜡烛,寒冷的空气刺激着他,肩膀轻轻的震动,玄沧抱了他起来,让他坐在三清像前的供桌上,让诺凛的双腿夹住他的腰间,诺凛低下头,玄沧吻着他的脸。
“现在抱你回去如何,听千波门门主说,渊兮就在我们隔壁,回你房间也一样,只是有多个人听着,觉得如何?”
他假意询问者诺凛的意见,见诺凛犹豫的注视这他,他嘴角溢出了邪气的笑容:“为何不回答我?我现在是询问你的意见……”
“你看什么?“诺凛忍不住碰了一下玄沧的脸,他扶住玄沧的侧脸,玄沧的皮肤很好,下巴尖尖的,他让玄沧抬头看他。
如果可以,他还想用手捂住玄沧的眼睛,他刚想伸手就被玄沧抓住了手,玄沧催促他快点回答,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今日收到消息,说千波门门主,这次来边城是为了收拾渊兮。以此来抢夺渊兮在东西两界的势力。”在吃饭的时候,玄沧告诉了诺凛一些消息,“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渊兮回来的事,明夜子时,是阴气最弱的时候,那个时候,千波门的人若是想对付渊兮,那便很容易。”
诺凛没有开口,但玄沧却一直注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点什么来,可惜诺凛脸上除了淡漠的笑容,什么都没有……
“你不打算去,看看?”
“不去。”诺凛回答得很坚定。
“我查过了,渊兮除了吸过千波门长老灵气之后,并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玄沧给诺凛倒了一杯酒,他慵懒的双眸中透着懒懒的气息。
“……”
“你真的不去?”
“不去。”诺凛还给出一样的回答,玄沧也不再劝说了。
这些日子,渊兮夜里时常都会来找他喝酒,今夜也不例外,渊兮在院子里等诺凛,桌上的酒菜都已经摆好了。
诺凛来了……
后花亭里。
两人把酒共饮,诺凛以前不会喝酒,是因为在千年前吃过醉酒的亏之后,才开始学会喝酒,现在他的酒量很好,酒量虽好,但他喝多了之后,会脸红……
“渊兮,这些日子你都夜里出来,夜里不安全,夜里你还是在房里休息比较好。”诺凛喝了一杯玄沧替他倒的酒,他嘴角挂着笑容,温柔地看着渊兮,“而且,千波门有七十二处关押冤鬼的鬼狱,若是走错撞上脏东西,不太好。”
虽说千波门这里镇压鬼怪的阵法很齐全,但百密一疏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诺凛还是会站在友人的角度提醒他。
谨慎……
不要露出麻脚……
诺凛嘴边挂着笑,他拿起筷子,吃了一些小菜:“我今日练功的时候,遇到了千波门门主,我跟他说了,过几日我会离开千波门,不知渊兮你有何打算?”他喝了一口酒,安静地看着渊兮。
渊兮缓慢地摇头:“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打算。”他那狭长又透着妖魅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诺凛,幽暗的烛光下,诺凛的神情很柔和。
他笑起来,会让他那张精致的脸,变得更加的生动。
他们聊起来了过往,一聊便到了半夜。
“门主。”千波门的人唤了红衣人一声,红衣人似乎察觉到此时不应该再废话,他看了诺凛一眼,顿了顿,便转身进了妓院。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妓院里,燃起一股灵焰,千波门的弟子全都在外把关,诺凛看到这种情况,心下觉得不妙。
但诺凛在猜测千波门的门主,似乎真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人……
诺凛愣住了好一会儿,他从未想过那个人竟然会离开封印,转而自立门户,而如今那个人的出现,让诺凛很不安,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
没过多久,那股灵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渐渐的消失,千波门门主出来的时候,将手中的灵珠扔给千波门护法。
诺凛一眼就看出,那是猫妖的内丹。
千波门护法上前恭恭敬敬地询问教主:“教主,那魔头可有降伏?”
千波门门主朝诺凛这边看了一眼,便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跑了。”他一挥袖,转身入了马车。
马车经过诺凛身边的时候,缓缓地停了下来,车内的人,掀起了车帘,扔了一张折叠好的灵符给诺凛,男人伸手接住灵符。
千波门的门主语气淡然的表示:“你认得我也好,不认得我也罢,这张灵符给你,收好它,它可保你平安。”面具后面发出诺凛所熟悉的声音,那声线不太明显,但吐词却非常清晰。
然而这几日诺凛,开始不舒服,他体内的气息很乱,他不准备去找渊兮,这么晚了,渊兮不是在练功就是已经休息了,他不想去打扰渊兮,而至于玄沧,这些日子白天都很少看到玄沧,说起来玄沧真的是白天很少出门。
他是魔帝,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所以他在千波门可以自由出入,只有诺凛最后一个知道,若不是那日他亲眼看见了玄沧的龙尾,他还是会继续相信玄沧,只要玄沧不说,他也不拆穿他。
诺凛自有打算。
这些日子,玄沧夜里时常都会来找他喝酒,今夜也不例外,玄沧在院子里等诺凛,桌上的酒菜都已经摆好了。
诺凛嘴边挂着笑,他拿起筷子,吃了一些小菜:“我今日练功的时候,遇到了千波门门主,渊兮已经离开千波门?”他喝了一口酒,安静地看着玄沧。
玄沧看了他一阵,并没有说什么,他站起身走到诺凛的身边,诺凛刚抬起头,就被玄沧缓缓的捧住了脸,随之即来的就是玄沧的吻……
双唇落在诺凛微启的唇上……
“我有事要跟你说。”玄沧吻了诺凛一下,便继续说,“我希望你听了之后,能够原谅我。”
诺凛平静地望着他:“你说。”
“我是魔帝……”玄沧的声音低沉悦耳,他伸手拉过诺凛的手,缓缓的摸着他的腿……
“我知道。”诺凛摸到了,不是质感光滑的皮肤,而是手感柔韧的龙鳞……
阿烨在三皇子寝宫外的阶梯上来回踱步,那恶劣的东海玄沧进了三皇子寝宫后,三个时辰都没见出来,不知三殿下会遭受怎样的对待,可又不敢擅自入内。
西海龟丞相十四子阿烨,自幼崇敬诺凛,视其为兄长,深知那东海玄沧做过多少陷害三皇子的事,这两人怎么就变成今天这种关系了?!
自己与三殿下虽近,但主子寡言,阿烨不知他内心所想为何,想那玄沧拿自己命逼人现身的嚣张气焰,说不定三殿下是受其胁迫才委身于那恶人。
想到三殿下此刻可能在承受着怎样屈辱,阿烨又痛心又恼恨,不能干着急,得为主子做些什么才是!
三皇子寝宫外,阿烨忐忑地敲响宫门,高声报:“三殿下~三天了您现在怎么样了,需不要小人给你做些您爱吃的糕点呢~”
敲了三回唤了三回后,门扉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人松垮披了件睡袍,腰带随意系了一圈,凌散的银发遮了半张潮红的脸,带着些许慵懒的疲惫,添了某种别样的风情。
阿烨脸一烫,垂头移开目光,朝门内探头张望,小声道:“三殿下,您没事吧……那玄沧没为难您吧?”
“人已经走了。”
阿烨一愣,就这么走了?
不对不对,走了最好,哎……自己还多此一举了。
诺凛关上门道:“我有些乏了,无唤别来打搅我。”
阿烨称是连忙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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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