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悯扑到乔何身前,一把将倒在地上的少年揽入怀中。
乔何身上的体温冰冷到让她产生了一丝错觉,何子悯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看上去脆弱无措。
她犹豫着抬起手放在他颈间,指尖不住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他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脉搏。
柳大四人也回过神,大步进到屋内。
眼前的场景让兄弟四人停住了脚步,剧烈波动的情绪带着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凝实沉重,竖瞳中透着鲜血般的赤红暗光。
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缠上了为首的柳大和柳二两人,竟是道心不稳到有了入魔的迹象。
“快给他输入灵力!”
何子悯的一句话唤回了柳大四人的神志,四人小心地控制着灵力缓缓输入乔何体内,灵力虽无法帮助伤口愈合,却能稳住他几近崩溃的身体。
时间过去了足足有半刻钟,何子悯才感到怀里的身体稍微有了些温度。
柳大几人在听到他时浅时深的呼吸声后,眸底的血红终于压下去了几分。
柳三手指一抬,不大的石室里瞬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单就视物能力,无论是漆黑昏暗还是灯光璀璨,对于柳大四人来说都相差无几,但在石室亮起后,他们看着身前的少年,瞳孔霎时缩紧。
乔何像是毫无知觉般安静地蜷在何子悯怀里,上身的白衣被鲜血染得通红,透过破碎的衣物,清楚看到他遍布伤痕的身体,一道道交错的血红色鞭痕肿胀渗血。
身上大片被撞击后留下的淤青,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青紫色的勒痕格外刺眼,唇边的鲜血沿着下颚一路染红了衣襟。
四肢上深到几乎见骨的伤口被沉重的锁链压着,每每稍要愈合就又被迫裂开,几日下来手腕和脚踝上已是鲜血淋漓。
石室中央的床上,原先洁白的被单现如今血迹斑斑,每一片、每一滴鲜血都在昭示着他们十几年来,放在心尖上连摔倒碰到都会心疼不已的孩子,究竟在这几天里经历了什么。
心中的狂怒横冲直撞,负面到接近极致的情绪是柳大他们四兄弟,哪怕是在生死危机关头,都从未感受过的。
在心头爆裂开来的怒火让四人身体颤动,大半皮肤被涌现出来的鳞片所覆盖,几乎维持不住人形。
不知是周遭的动静,还是稍微暖起来的体温,乔何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紧紧挨在身侧的温度即陌生又熟悉,独特的药草香味让他连日来紧绷着的心神慢慢放松开来。
这几天以来,乔何近乎是滴米未进,再加上之前被云礼那碗热粥烫伤了声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微弱到几不可闻。
“子悯?”
“嗯,我在。”
乔何别过脸往她怀里靠了靠,哑声道:“不要看,我现在肯定很丑。”
何子悯眼眶中竭力含了许久的泪水应声落下,一滴滴打在乔何眉间。
乔何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想抬起手安慰她,十指动了动却提不起力气,一个简简单单的尝试都让他呼吸急促了几分。
“子悯?怎么了?”
何子悯压抑住泣意,温声回道:“小何,我们带你回家。”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柳大四个妖化到几近入魔的状态渐渐褪去。
柳二上前一把卸开锁链,动作小心地抱起乔何,哪怕他万分注意还是在要起身时看到几道伤口裂开渗血。
柳二见状瞳孔紧缩,动作变扭地半蹲在原地不敢再起身。
闻着周身熟悉的青草气息,乔何动了动靠到柳二怀里。
“二爹爹。”
简简单单的一声呼唤便让柳二眼睛酸涩,一滴不易察觉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他垂下头低低应了一声。
“爹爹在。”
一旁的柳大三人也跨步上前,小心地帮柳二揽起少年。
周围环绕着的气息太过熟悉,乔何日日夜夜不敢放松分毫的心神终于得以安定,一股难以抗拒的疲倦也随之席卷而来,乔何不再试图抵抗硬撑,阖上眼安心地睡了过去。
何子悯寸步不离地护在柳二身旁,跟着柳大一同出了石室,柳四紧随其后。
柳三正要收起照明术法离开,不经意间看到了石室一侧的墙上,有些突兀地挂着满满一墙风格不一的画像,连零星几张黑白照片看上去都颇具年代感。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停下脚步上前细看,待看清画上之人的模样和时间落款后,柳三心中一惊,随即挥手收起了所有画像和照片,面上神色平静地走出了石室。
外面的气氛有些诡异,跟着张云一同行动的士兵们,早早就听令退到云家大宅之外,看着自家顶头上司根柱子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是自知躲不过去也无处可逃,还是怕进一步激怒柳大他们,云礼、云律等人连带着云家几十号家仆都没试着离开。
张云眼含愤意,心中对柳大几人的毫不顾忌、肆意妄为又怒又惧,然而在看到柳二怀中的少年时,眼中的不忿消失殆尽,留下的只剩下震动和不忍。
他强压下心头的酸胀,眼神示意柳四帮他解开禁锢。
柳四见状挥了挥手,张云浑身肌肉紧绷,顿时不受控地往前趔趄了两步,站稳后赶忙跑到柳二身前。
走到近前一看,张云嘴唇颤动竟一时失语。
柳二哪有心思在此等他说话,待柳三出来后身形一闪,兄弟三人连同何子悯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稍慢一步的柳大留在原地,充血的竖瞳冷冷看着张云,冲天的怒气让声音都带上了几丝血腥气。
“我要这云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尽数为小何赔罪,一个不留。你若胆敢再拦,就不要怪我一视同仁了。”
站在不远处的云律心中一寒,有些不敢置信地颤声道:“你承诺了的。。。你不是许诺会放过云礼的。。。”
柳大冷笑一声,眸底却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气。
“向一条蛇要承诺?你真是蠢到可笑。”
张云喉头阵阵发紧,迟疑片刻还要再说却见柳大左手一抬,云家数十口人包括云礼在内,竟瞬间不见了踪影,柳大也随之散去了身形。
张云见状楞在原地久久不言,半刻钟后挥手示意士兵们到前。
训练有素的士兵没一会儿便列队整齐,抬手同张云行礼。
张云神色紧绷,回了一礼后沉声道:“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没有看见,云家众人何去何从我们一无所知,都知道了吗?!”
为首的军官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张上将,请问您说的是军令吗?”
张云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是。”
士兵们包括军官在内闻言毫不犹豫地行了一礼,整齐划一的声音在格外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宏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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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宅
柳二轻手轻脚地帮他褪去一身血衣,乔何身上说是遍体鳞伤都毫不为过,几乎是每一个动作都会扯开尚未愈合的伤口,腰间美轮美奂的雕青上布满鞭痕和淤青,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听着少年在睡梦中不自主的低声痛吟,柳二的心越缩越紧,仿佛快要炸裂开来,手上的动作轻到不能再轻。
柳四拿着湿布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他拭去身上的血渍。
何子悯等在门外已是心急如焚,在听到动静后赶忙提着药箱走进屋内。
大片血迹拭去后,一道道青紫渗血的伤痕被白玉色的皮肤衬得越发刺眼,何子悯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双眼通红,一言不发地取出伤药,动作细致地为他一点点清理伤口后逐一上药。
待伤口处理完毕,乔何还在熟睡,何子悯身上却已是一身的冷汗。
她抬手用袖子拭去流入眼中的汗珠,收好伤药后拿出脉诊细细为他切脉,但不知是刚才上药时用力过于谨慎,这会儿稍有放松手就不住地颤抖,停都停不下来。
何子悯抬起手用力甩了好几下才算勉强稳住,待诊完脉后她脸色越发苍白,柳大几人见她神色不对心中焦急。
何子悯抬手示意几人出去说话,独留下柳二在旁看护。
“怎么样?!”
关好房门后,柳三便急声问道。
“比想象中好,但也比想象中坏。”
一旁的柳四眉头紧皱,沉声道:“此话怎讲?”
“好在是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坏在虽看上去都是些皮外伤,但几日下来小何他长期失血几近休克,体内气血损耗得太厉害了,五脏六腑因供血不足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柳大眉头越蹙越紧,“现下怎么治疗?”
何子悯神色紧绷,低声回道:“我的血对小何的作用已是越来越小,若非如此用我的血一日三次地喂着也不失为好办法,现在只能用之前拍下的那些药材以补血固气为主,配合针灸慢慢调理。”
“大概需要多少时日?”
“少则六月,长则一年。具体还要看小何他自身恢复情况。”
柳大心中一沉,乔何作为守桥人,十八岁生辰之日必有一劫,此事乔何一再嘱咐过不要告诉何子悯知道,如今距他生辰不过半月,本就凶险难料,若是再带上这一身的伤。
思及此柳大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
然而现下除此以外,也别无其他速效的办法,柳大稳了稳心神点头应下。
“行,小何身体状况本就不似常人般健气,调理时还需多加小心。”
“我知道。”
何子悯点了点头,但神色并未有任何缓和。
“另外小何他手腕和脚踝的伤口过深已伤及肌腱,具体情况只有等他醒来才能知道。”
柳大眸底闪过一抹暗色,厉声问道:“此话何意?!”
何子悯抬手捂住阵阵刺痛的心口,哑声回道:“小何他四肢行动可能会有障碍,现下还没有定论,不过即便真有所影响,我哪怕是赌上一生的医术也定会治好他。”
柳大半阖上眼长叹了一声后道了句多谢。
何子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放轻脚步回了房间。
一旁的柳三、柳四即为生辰一事忧心如焚、又恨不得代乔何去受他那一身的伤,柳四愁眉不展,压低声音道:“大哥。”
“近日守好柳宅,没有我的命令连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来。”
“知道了,我这就联系柳五吩咐下去。”
三人话毕后也回了房间,安静地陪在失而复得的少年身边,寸步不愿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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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