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黑影不敢进到柳宅里面,便整日整日站在宅子外面等着,太阳出来了就缩成一团躲在树下,等天黑了便一左一右立在门口。
“进来吧。”
黑影愣了一下,小心地看了看面前身材高大的男子,眼见门要关上了赶忙顺着门缝飘了进去。
不等进到屋内,就见身形秀颀的少年站在门边。
“前两日身体不适,劳你们久等了。”
两道黑影轻轻摇了摇头,哑声问道:“茜茜她?”
“林茜茜已重入轮回。”
个子稍矮一些的黑影身形一颤险些倒地,不等再开口便先哭出声来,忽高忽低的鬼哭声听起来格外悲颓。
乔何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低垂着眸久久不言。
“她恨我们吗?”
“不恨。”
黑影禁不住有些不敢置信,声音颤抖道:“她怎么会不恨我们?她怎么能不恨我们!她一定恨的!她一定恨的!”
乔何摇了摇头,“她恨的人和事很多,她恨不公的世道,恨那群禽兽般的恶徒,恨无力反抗的自己,但她并不恨养育她、爱惜过她的亲身父母。”
人们总说父母对孩子们的爱是无私的,但孩子们的又何尝不是,懵懵懂懂地降生在这浑浊未知的现世,小小年龄便肩负起父母飞黄腾达的重望,一步步艰难前行直至长大。
两道黑影听到后顿时瘫倒在地,深深凹陷的眼眶已是无泪可流。
“是我们杀了她啊!是我们杀了自己的孩子啊!”
如果他们能信她多一点、爱她再深一分,是不是一切都就来得及挽回。
在打开煤气时他们并非没有后悔犹豫,但为时已晚。
眼睁睁看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儿,他们却不敢上前哪怕一步,心里告诉自己躲远一点,只要躲得远一点,躲到听不到她嘶哑尖叫的地方,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于是他们越躲越远,躲到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去,直到医院给他们递了死亡通知,才敢像只过街老鼠般畏首畏尾地回去处理后事。
在看到女儿的手机内容后,他们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帮刽子手毁尸灭迹无异,毁的还是自己的骨肉至亲。
两人抱着满腔怒火和悲愤前去和贺民对峙,换来的却是全速从他们身上压过的货车。
心中的不甘化作怨气凝聚成魂体附在贺民身边,看着他一步步成为人们眼中‘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而他们却只能像两条丧家犬般日日在他身边狂吠。
“谢谢你。”
黑影周身缠绕的灰色怨气缓缓散去,夫妇二人缓缓站起身鞠了一躬,乔何微微侧身避了过去。
“无论二位悔亦不悔,错已铸成,你们也必须为此承担代价。”
林父林母点了点头,二人的恶果少年一早便同他们讲述清楚,如今林茜茜已获新生,他们在这世间也再无牵挂,所谓代价又何尝不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千丈的三眼石桥不知何时出现在近前,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朝桥边走去,临到桥头,林母犹豫再三后转过了身。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茜茜吗?”
“您二位与她亲缘已尽。”
林母听罢身形一颤,半晌后压抑着泣声回了句:“这样也好。”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桥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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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新奇地拖着行李箱上了飞机,虽然是第二次坐,却还是忍不住左看看右瞧瞧,时不时赞叹一声。
“师父,你说多会儿咱们也买得起私人飞机啊。”
说完她也不等何子悯回话,自问自答道:“按咱们现在这个收费标准,我看一年下来买个无人机都悬。”
何子悯握着手机心情烦躁,见她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更是头疼,眉心紧皱着拨了电话出去却还是关机,短短一会儿已经打了二十几个电话,却都没有人接。
明明刚下会时还同他通过电话,怎么会突然打不通。
小云隔着老远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凑了过去有些无奈道:“师父,别打啦,马上就到了,什么话不能等到了后当面说。”
何子悯抿了抿唇角,低头看了眼时间后起身走到机舱门口。
“怎么还没起飞?”
看着面前美艳到有些摄人的女子,空乘心里莫名有些发憷,连忙柔声礼貌回道:“您好,还有一位客人马上就到,辛苦您稍候片刻。”
何子悯闻言眉头一皱,“还有一位客人?”
小云也有些困惑:“这私人飞机还带拼机的?”
空乘正要回话,就听到与机场连接的廊桥中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远远走过来的少年少有容止、风姿特秀,此时天色已晚,冷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过分好看的相貌越发不真实。
一向自讪专业的空乘愣住半晌没回过神,不等她反应,就见一旁面色如霜、看上去冷心冷性的女子突然神色大变,快步迎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
乔何献宝似地举了举手上的食盒,“饿不饿?给你带了糖蒸酥酪。”
“不许岔开话题,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还专门过来干什么?”
何子悯嘴上厉声说着,心里却不受控地又软又胀,上前一步紧紧牵过乔何。
“来接你回家。”
短短五个字把她后面要说的话都堵回了嘴里,脸上泛红,拉着他到舱里坐下。
乔何小心翼翼地端出还温着的酥酪,见他指尖被烫得微红,何子悯赶忙接过瓷碗,看到碗上京华私膳房特有的标识后愣了一下。
在京华市参加拍卖会的那几日,负责打理院子的阿姨,对外其实是传承百年的京华私膳坊的老板兼主厨,做的甜品很合何子悯胃口。
就是私膳坊位于市中心,离办会地点和机场都算不上近,哪怕来了有一周了,她也没能抽出时间过去吃顿饭。
“这么晚你大老远跑去拿这个干什么?”
“快趁热吃,凉了对身体不好。”
环在乔何腕上的柳二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儿还是没有拆自己崽崽的台,如果说到安检那儿取人送来的食盒算远的话,那就是远吧。
等瓷碗见底,何子悯原先准备好的质问也被自己忘得差不多了,许是吃了点热乎的,几日下来的疲惫积攒到一起化作来势汹汹的困意,挡都挡不住。
乔何摸索着帮她系好安全带,轻轻揽过何子悯靠到怀里。
“睡会儿吧,等到了叫你。”
何子悯朦朦胧胧地点了点头,这几日下来不只是乔何没睡好,她也是整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熟了,伸手触到一旁冰冷的被褥就又瞬间惊醒,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京华。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像是一剂安眠药,紧绷多日的精神慢慢沉入识海,不过片刻便已酣然入睡。
听着何子悯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乔何微微皱着眉有些心疼,低声同空乘要了毛毯,动作小心地给她盖好,随即也阖眼陪她小睡。
一言不发坐在对面的小云低头看了眼自己,又转头看了看一旁半人高的行李箱,顿时觉得自己和行李箱也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没有存在感。
飞机刚开始降落何子悯便醒了过来,尚未清明的意识混着降落时的失重感,像是给太阳穴上了发条,跳起来没完没了,她抬手揉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和过来。
乔何微微皱着眉睡得不是很安稳,何子悯动作小心地揽过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动了动,像是找到了合适的姿势,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师父。。。”
一旁的小云听到动静刚打了声招呼,就见何子悯做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做声,等到飞机降落好一会儿了,两人都没有动作,空乘很有眼色的耐心等在机舱门口,也没有过来催促的意思。
此时已是凌晨,眼看他俩没有要起来的迹象,跟着跑上跑下忙了好几天的小云也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等几人醒来时,机窗外已是朝阳初上、天色微明。
“睡醒了?”
乔何睁开眼后侧过身往她身前靠了靠,点了点头后就又闭上了眼。
何子悯见他难得赖床的模样不禁失笑,看他眼周有些发红便压低声音同空乘要了块热毛巾,叠好后小心敷在他眼上。
“敷一会儿眼睛,捂好别掉了。”
乔何抬手压住热毛巾刚坐起身,就听她突然道:“柳二刚跟我说,你这几天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
乔何手一抖,失去支撑的热毛巾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突然怀念起何子悯和柳大他们没有站在统一战线的日子,现在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何子悯见状故意柔声道:“等一会儿回去了我们好好算算账,让我想想这几天你还做了什么。”
乔何赶忙温声讨饶:“没有账,哪来的账。”
“昨晚不接我电话?”
“不跟我说一声就跑过来接我?”
“受伤了还瞒着我?”
乔何见她还要再说,有些耍赖地靠了过去,唇上突然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愣了一下,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脸颊带来一阵热意。
近在咫尺的双眼色深如墨却清澈见底,眸里满满装着的都是自己,何子悯定睛看着一时间忘了动作,不知如何迎上去,却又不舍得退开来。
忍无可忍的柳二也顾不上场合,幻化回人形后一把拉开二人,没好气道:“还要在飞机上呆多久?”
听到动静走到舱内的空乘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心中惊讶,正要开口询问就见柳二抬眼看向她,空乘神色眨眼间恢复如常,动作有礼地陪同几人下机。
车上,乔何耳尖微红,伸手拉了拉身旁一言不发的何子悯。
“子悯?”
何子悯面色一红,低声道:“不许问、不许提、不许说。”
乔何轻声回了句好,耳尖的热意直到回了柳宅都没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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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