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座桥

    林军脸色灰败地走出了监狱,佝偻着的身体显得格外老态龙钟。
    他脚下有些踉跄,没走几步就把自己绊了一跤,司机看到后赶忙跑下车扶他起来,等靠近了只听见他嘴里咬牙切齿地反复念着两个字。
    乔何。。。
    林军坐在客厅里,死死盯着茶台上的手机仿佛看着什么洪水猛兽,颤抖着手往前伸了伸,还没等碰到就又快速地收了回来。
    林军无力地瘫靠在沙发上,林民全身腐烂、伛偻扭曲的样子像梦魇一般在眼前回放,他心中的天平剧烈地摇摆着,最终对儿子的怜惜混着对乔何的痛恨还是压过了他对柳门的惧怕。
    林军抓起手机,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快速地按下串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里的嘟嘟声像重锤般敲在他胸口,就在他忍不住有些后悔,正想要挂断时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
    “云先生,我是林军。”
    “林老板,百忙之中竟然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想求您救救我儿子!”
    “林民?呵呵,我为什么要救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罢像是觉得好笑般轻笑了一声。
    林军紧咬牙根,握着电话的手上青筋遍布,粗喘几下稳住心神。
    “我知道这一任守桥人是谁,只要你肯救我儿子,我就把我知道的原封不动都告诉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男人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还请林老板立马过来,我们当面谈。”
    男人说罢不等林军回复就挂了电话,没过几秒一个不知名的定位就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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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城高校三年级一班
    于冉安静地看着窗外,教学楼一旁的两棵白皮松上堆满了白雪,一团团冒尖的雪团在墨绿色的松枝上摇摇欲坠。
    新年刚过,教学楼内依旧是照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一向严肃的教导主任都裹着条大红色的围巾,笑得见牙不见眼。
    同一时间,三年一班里的气氛却显得有些怪异。
    不大的教室里或坐或站的挤满了学生,一眼望去四十来个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边,一边热热闹闹地分享着寒假见闻,时不时交换些糖果礼物,崭新的校服配着充满朝气的笑脸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新年新气象。
    另一边却安静到静谧,教室里喜悦的氛围仿佛到他们这里被戛然而止,大家安静地坐在桌前,或是表情平淡地看着窗外,或者垂眸读书,看上去和教室另一侧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班里的同学有些不耐烦了。
    隔壁班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从窗边经过,一看就是领完书要回家了,他们却至今连班主任的面都没见着。
    男生里以杜云为首率先带头抱怨起来:“我去,这都来了快一个小时了吧,班主任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吗?”
    杜云脚搭在桌子上,双手抱胸,看起来桀骜不驯,完全不见那日药膳馆中的腼腆模样。
    旁边围着的几个男生也连声附和起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思绪飘忽的于冉都忍不住皱眉回头看了眼。
    在楼梯口‘盯梢’的男生突然撒丫子跑了回来。
    “我去!快都坐好!来了来了!完蛋了!这学期带我们的是白发老太君!”
    吊儿郎当的杜云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把腿收好,规规矩矩地坐着桌前,手忙脚乱地随便掏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着。
    围坐一团的学生们像是被打散的桌球般四散开来,一个个用最快地速度坐了回去,老太君的威慑力以此可见一斑。
    虽然假期就通知说要换班主任,但谁都没想到已经半退休的白发老太君竟然还会出山来带高三一班,还是高考冲刺的最后一学期。
    一阵温柔可亲的笑声从楼梯口传了过来,杜云听到后愣了一下,随即猛给盯梢的情报员使眼色,他印象中的老太君可从没笑出声过。
    “是吧!哈哈,我就说是孙武写的孙子兵法,你于叔还非跟我争,赶明来婶婶家吃饭,你帮我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少年轻笑着应了下来,温声回道。
    “《孙膑兵法》和《孙子兵法》间存在着传承关系,都是值得一读的好书。只要书中的内容能够得以传承并加以运用,我想即便是孙武、孙膑本人都不会对身后名有诸多牵挂。”
    “传承说不上,运用他倒没少运用,每天学的兵法都用到我头上了!”
    满头华发的张瑛朗笑道,少年一听也是忍俊不禁。
    “先生对上您恐怕是输多赢少。”
    “那可不,赢也是我让着他的!”
    杜云那边还在困惑,不知是哪尊大神能让一向正言厉色的张老太君笑逐颜开,坐在窗边的于冉却已经完全愣住了。少年的声音对她来说太熟悉了,清朗玉润的声音是她无止尽的噩梦中唯一的救赎。
    两人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班门前,张瑛动作小心地引着少年进来。
    偷偷张望着的杜云看着走进来的人顿时瞠目结舌,抻着的头都顾不上收回来,呆呆地看着走进来的少年。
    班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坐在前排的女生不约而同地脸红起来。
    “大家先安静一下!”
    张瑛习惯性地说着开场白,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班里没等她进来就已经是鸦雀无声,丰富的教学经验让她早就练成了面不改色的本事,神色如常地继续道:
    “从这学期起就由我陪着大家一同步入高考考场,另外这学期班上来了新同学,大家先认识一下。”
    说罢她转身看向乔何,“小何,你先简单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站在张瑛身后的乔何听罢微笑着上前一步。
    “大家好,我是乔何,下乔入幽的乔,如之奈何的何,劳请大家关照。”
    冬日的阳光透过松柏星星点点地打在少年身上,光影绰绰,看上去好似一副灵动精美的插画般让人感到不真实。
    一字不差的自我介绍,还是那个一马平川的班级,原先那个羞红着脸一笔一划在课本上写下少年姓名的女孩,此刻却捂住脸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张瑛带着乔何在窗边靠前的座位上坐下,等他坐好后才又回到讲台前。
    两人相处间看起来十分熟稔,张瑛看向少年时,眼中满是长辈看小辈的慈爱,一看二人就是认识有段时间了。
    说起两人的相识还要追溯到年前,在得知乔何准备复学,而且是要让她来带时,责任心重的张英顾不上节假日休息,三不五时地跑到柳宅帮乔何补习功课。
    她虽然是名数学老师,却自幼痴迷于历史研究,在不经意间跟乔何聊到野史故事时,她才发现少年对历史人文几乎到了无所不知的地步。
    张瑛的话匣子就这么被打开了,之后更是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除去除夕、初一、初二这三天,基本上是日日到柳宅上门拜访,每天补习完功课就开始夏商西周、春秋战国的聊起历史,每每聊到日落时分才和乔何‘依依惜别’,估计要不是还顾忌他身体,肯定少不了来几次秉烛夜谈。
    一向对爱人很放心的于生见张瑛天天早出晚归,每天还好像乐不思蜀似的,也忍不住心生怀疑,硬是跟着她过来了一次后,也加入了‘历史研读小组’,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过去听少年讲不为人知的历史故事。
    两人天天上班打卡似的拜访频率让柳大几人也是心里无语,何子悯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毕竟是乔何的老师,也只能隐忍不发,只是一到日落时分就强硬地让柳十七把两位老人送回去。
    如此一个多月下来,张瑛对少年是打心眼里喜爱。
    乔何不仅为人处世让她们夫妇二人格外欣赏,学习能力也是强到让人咋舌,落下的课本用了不到四周时间就差不多吃透了,当然张瑛这位国家级特级教师和于生这个庆大终身教授也是功不可没。
    熟悉的教室和座位都让乔何不禁有些怀念,坐在前排与他不到半米之隔的于冉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回头,再见到乔何时的欣喜在看到自己空荡荡的裤管时冷了下来,她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班里十来个熟悉的面孔也从最初的激动中平复了下来,低着头脸色晦暗,看不出情绪。
    他们不约而同的一言不发,心里第一次觉得少年目不能视是件好事,至少这样他就看不见如今狼狈残缺的自己。
    幻作小蛇圈在少年手腕上的柳二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乔何那日所许的无人身亡上天同意了,但也仅仅如此。
    大巴上的四十多名同学和老师虽然性命得以保全,但已经造成的永久性损伤却并不是都可逆的,就如于冉被大巴车压成碎片的腿找不回来,同桌被玻璃完整割断的胳膊也长不回来。
    只要是与性命无碍的,老天都避过不管,他答应少年的一分不会少,但也一分不会多。
    这些也都是他和柳大他们一直刻意瞒着乔何的,凡是他问起,他们也只会避重就轻地说大家都已经出院回家了。
    但事实已成,即便他们再想隐瞒下去,怕是也不能了。
    这也是为什么柳二他们心里不太希望乔何再回庆高,但要拒绝的话又说出什么好理由,他现下只希望乔何至少今天不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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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
    乔小何:乔哥这个称呼不错,子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何子悯:小何你怕是想的有点多。
    作者:大家猜猜真实年纪乔小何和子悯谁更大,嘿嘿。喜欢我家小奶狗扛桥跑了请大家收藏:(663d.com)我家小奶狗扛桥跑了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