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座桥

    “你这儿倒是够热闹的。”
    何子悯好笑地看着成群结队的家属敲锣打鼓地送进来一面面锦旗,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谢的话。
    林民一边手忙脚乱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家属,一边用余光看着翘腿坐在办公室行军床上的美艳女子。
    女子穿着黑色开叉旗袍,外面搭着墨绿色绣着竹纹的外袍,行动间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林民见状眸色一沉,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何子悯站起身,白皙纤长的手指划过挂在墙上一面面艳红色镶着金边的锦旗。
    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华佗在世,扁鹊重现;
    悬壶济世,苍生良医。
    不等看完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里划过一抹嘲讽,真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你个外科医生,送的倒都是夸中医用的字眼。”
    林民礼貌送走最后一批家属,转身看向靠在窗边的高挑女子,心知她一向看不上他这种所谓做‘表面功夫’的外科医生,听女子声音讽刺他也没生气。
    “好了,子悯你就别嘲笑我了。说实话这些锦旗我也是收的良心不安,但你不知道医院也是个名利场,该做的宣传也得做,该弄的表面功夫也不能差了。”
    林民边说边弯腰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何子悯心下觉得可笑,一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何时变成了他嘴里的名利场,她低头看了看面前的水杯也不伸手去接,冷淡问道:“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林民无奈放下水杯,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制药盒。
    “我发现你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喏,你要的千年野生紫皮石斛。”
    涂着蔻丹的手接过药盒,“谢了,药钱一会儿直接送到林伯伯那儿,还按市场价算。”
    何子悯说罢脚下不停留地就要离开。
    林民咬了咬下唇,出声挽留道:“子悯!”
    何子悯蹙了蹙眉,转过身看向后面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声音漫不经心。
    “怎么?”
    “那个。。。我。。。我马上下班了,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去行不行?”
    林民说罢低下头有些面红耳赤。
    何子悯看着面前高大男子脸上的红晕愣了一下,表情温和了下来。
    还记得他也是很容易脸红,每次自己随便说两句,他的耳尖就藏不住得红了起来,让自己总是忍不住多说点儿,喜欢看他有些无措的样子。
    林民看何子悯脸色温和下来觉得有了希望,赶紧趁热打铁道:“要是你着急的话,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咱们现在就走。”
    何子悯回过神,少年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被面前的男子所代替,她脸上的温柔很快褪去,声音也冷淡了下来,转身出了房门。
    “不必。”
    林民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放在白大褂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何子悯站在电梯口难得的有些神色恍惚,算起来已经有两周没有见到他了。
    “你不能走!!你是个杀人犯!!你不能走!!你凭什么走!!你们为什么要放他走!!”
    女孩凄厉的声音打破了何子悯飘忽的思绪,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脸色惨白,唯一能活动的上半身扒在一个瘦弱男孩身上,轮椅和塑胶地板不断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冉冉,冉冉!你回去,你回房间好不好,爸爸在这儿处理行不行?”
    中年男人面容憔悴,屈身半跪在女孩身边。
    男人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看上去中年有为,如今却颤抖着双手眼神哀求地看着面前正值花季的女儿。
    “爸爸!爸爸!你不能让他走啊!是他去抢司机方向盘!是他害的我们!!是他策划的这一切!!他该死啊!!为什么他可以走!!他不能走!!你们都疯了吗?!!”
    于冉嗓音嘶哑地质问着,被她拽住的男孩身形瘦弱,面色苍白,低着头无声地啜泣着。
    电梯旁围观的人见状,目光指责地看向那个歇斯底里的女孩。
    “冉冉,判决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不是回家,他是被送去精神病院强制治疗,咱们先回病房,回病房好不好?啊?爸爸求你了。”
    于冉不敢置信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父亲,周围人的目光如芒刺背,于冉瘫倒回轮椅上。
    她不懂也理解不了,为什么那个狞笑着抢夺方向盘,在大巴飞出去时大笑出声的人没有被铐上手铐,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什么未成年,什么心理疾病,这些就是一个人脱罪的理由吗?那她失去的双腿算什么?同学失去的胳膊算什么?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老师又算什么?!
    李娟左手挎着精致的提包,右手拉过李浩杰,轻蔑地看了眼满面泪痕的女生,“歇斯底里的跟个疯子似的,小杰,咱们走!”
    李浩杰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母亲上了下行的电梯。
    何子悯站在电梯口,皱眉看向电梯中央那个低着头的男孩,她不会看错那看似乖巧文静的男孩在低头的一瞬间,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带一丝温度的狞笑。
    于冉的父亲撑着墙勉强站起身,看着哭得无法自已的女儿长叹口气,颤抖着双手推着女儿回了病房。
    “真是作孽,那么年级轻轻的女孩连腿都没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呀?”
    “不只是她,说是她们班所有同学还有老师都在车上,现在没腿的没腿,没胳膊的没胳膊,瘫痪的瘫痪。”
    “是啊,据说还是庆城高校二年一班的呢,都是天之骄子,这家里怎么受得了呦。”
    “这谁能想得到,都是命啊。”
    “哎,走了走了,电梯来了。”
    几个抱着饭盒的大妈小声嘀咕着上了电梯。
    何子悯正要举步上电梯,突然愣在原地。
    “庆城高校。。。二年一班。。。怎么这么耳熟。。。”
    电梯里的大妈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穿着旗袍的女子,女子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姑娘你走不走啊?不走我们关门啦。”
    “走。”
    何子悯回过神笑了一下,拿着药盒上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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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宅
    “门主,二爷他?”
    柳十七单膝跪在厅下,余光看向瘫坐在地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柳二,试探着小声朝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开口问道。
    自贡格山那日,柳二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般面无表情、任人摆布,现在随便来个有点修为的散修都能轻而易举地置他于死地。
    “不用管他,我让你找的药找到了吗?”黑衣男子声音疲惫地问道。
    柳十七低头回道:“除了千年野生紫皮石斛外,其余的都找全了。石斛已经吩咐云南那边的柳门小辈尽全力去找了,他们今天刚传消息过来说是有点门路了,但还要点时间。”
    柳大看向跪在面前的男子,声音冰冷。
    “你也去找,若连少主救不回来,这柳门也没必要再存在了。”
    柳十七连忙应诺后散去了身形。
    柳大看了眼浑身是血、瘫坐在地的柳二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已经过去快两周了,但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令他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的一幕。
    那个脸上总带着笑,仿佛对这世间充满好感的少年,像一个破败的娃娃,一动不动地躺在柳二怀里,白色的上衣被鲜血染得通红,面色苍白、浑身冰冷到没了人气。
    柳大三人当即楞在原地,连上前查看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身体没有一丝起伏,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最后还是柳十七反应过来,连忙趁着救援队赶到之前,带着几人回了柳宅。
    “大哥,药呢?”
    柳四打开房门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声音嘶哑、面色憔悴,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总是衣冠楚楚、意懒心慵的四爷。
    “还差一味千年野生紫皮石斛。”
    “要快,知道吗?要快。”
    柳四点了点头,心神不属地喃喃道,说罢又转身回了房间。
    柳大越过瘫坐在房门口的柳二,也跟着一块进了屋内。
    躺在床上的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姿特俊,身上整洁干净,每一个细节都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洒在洁白被面上的阳光衬得屋里温暖又安静。
    柳三躺在乔何身边,温柔地看着身侧状似熟睡的少年,就像过去的一个个日日夜夜,等着天光大亮的时候,乔何就会慢慢睁开眼,声音清朗地叫声爹爹。
    柳三轻轻笑了一声,像是怕打扰到睡熟了的少年,压低声音问道:
    “老天爷会听到他说的话,老天爷喜欢他,老天爷会帮他。大哥,你说如果那日我不是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柳三面上看似平静,竖瞳里却是血红一片,让人不敢直视。
    柳大没有回答,修道讲究因果循环、道法自然,一切都是天道注定的,看似态度消极不知进取,但修道成仙本身却又是逆天而行。
    而他不信天也不信命。
    “千年紫皮石斛还没找到,你联系柳七他们撤回来,卜卦找药。”
    柳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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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心疼柳二,哭唧唧。
    乔何:好像有什么人打算在我不在的时候乘虚而入?
    何子悯:庆城高校,二年一班,怎么这么耳熟。淦!好像吃瓜吃到了自己家的!喜欢我家小奶狗扛桥跑了请大家收藏:(663d.com)我家小奶狗扛桥跑了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