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的眼神却变了,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他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了长阶,然后在其中一阶上坐了下来,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乐正,我们聊聊吧,你不用把我当天帝,我也不把你当作我的臣子。”
“陛下请讲。”
“我还是小瞧你了,我以为你看不出来。”
“陛下未免有些掩耳盗铃,六界之中,不仅我看得出来,也会有其他人看得出来。”
“谁?魔尊?”
“魔尊也比您想的要聪明一些。”
“你还想说什么?还有谁,比我想的要聪明?”
“我不知道,只是陛下并没有小瞧我,我确实有许多事没有看出来,我不知道乐神仙丹竟然会吞噬别人的灵力,也不知道陛下会为了得到一颗仙丹而如此大费周章。”
“只要你把仙丹交给我,我会顶住六界的压力保住你。”
“保我?保住我这条命吗?谢陛下美意,臣不需要。”
“所以你是拒绝了本座?”
“我虽然不知道陛下会用这颗仙丹具体做些什么,但也知道,陛下想要的,就是一统六界而已,在陛下达成所愿之前,会有无数国家步音国的后尘,而仙丹,会成为一个凶器。”
“如果我一定要这个凶器呢?”
“只要我不同意,您就拿不到,当然,您可以叫人剖丹,但是那样,仙丹就会变成一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珠子,您的目的,照样达不到。”
“你要它有什么用?六界一统本就是大势所趋。”
“也许再过几万年,陛下的大势所趋会变为现实,但现在,不是时候,陛下太过心急了。”
“你以为你拥有了二十万人的灵力,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我并不拥有,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和以前到底有何不同,陛下,您不用再白费力气了,我现在,只希望能按照天规处置,请陛下下旨吧。”
“我要是真想按天规处置你,那你现在早就不存在于六界了,所有人都在猜测我会如何对你,所有人都在觐见,要把你挫骨扬灰,就连性情温婉的月神都觉得你该为这件事负责,但是我没有理这些,乐正,自你飞升以来,本座对你如何?”
“从表面上看,如父如兄。”
“是,也许你知道了仙丹的事情后,会觉得我以前对你那么好都是有目的的,我不否认,的确,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乐神仙丹,可是,”天帝呼出一口气说:“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真的想要那么对你。”
“陛下对臣,还有其他期待吗?”
“本座并不是从来都没有与人交过心,除了本座深爱的三位天妃以外,以前,还有一个人,是比枚妃泉妃与月神还要懂我的人,曾经,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统一六界后,与他站在六界的最高处,让他看到万世升平,看到海清河晏。”
“您说的,是先乐神子皙吧。”
天帝平和的笑了:“是啊,是他,只是,本座没能让他看到这些,乐正,他和你不一样,他不似你这般不爱笑,也不似你这般阴柔,但是我总是觉得,你其实很像他,说不上来是哪里像,可就是很像。”
“这是臣的荣幸,只是,也许陛下想让他看到的,他并不想看到,并且,陛下已经永远失去他了。”乐正有些刻薄的说。
“我还以为只有含烟才会这么对本座说话,没想到还有一个你。”天帝并不生气。
“乐神仙丹一事,我以为除了先乐神之外没有人知道,可陛下竟然知道的比我还多,是先乐神告诉您的吗?”
“也是,也不是,我知道你和那个魔界的世子的关系,我虽然无法理解你们这种关系,但是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子皙也是这样,他爱上了一个绝对会背叛他的人,他们曾经丹青着明誓,说好永世不相忘,可还是没有未来,那个人,帮了我很大的忙,也正是因为他帮了我,所以才会背叛子皙。”
“所以陛下,也是两人分离的罪魁祸首。”
“你似乎并不惊讶我知道你和世子的事。”
“陛下,琴瑟只是一条白蛇,它存在于六界,自然要听从陛下的吩咐。”
“你知道琴瑟是我派到你身边的?”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所以我去凡界的时候不怎么带他,但在律吕宫,它还是知道了许多事,其实我第一次在凡界竹林遇到它,就是陛下安排的吧,我本来想着,我一介凡人,陛下想要监视我是正常的,所以也没有避着琴瑟,也因为它是一条蛇,所以它在我身边不易察觉,也很安全。”
“看看,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却一直都装作不知道,这是你和子皙的另一个共同点,容易相信他人,你知道我在监视你,还相信我不会加害于你。”
“不,这一点并不像,先乐神是信任您,而我,是作为您的臣子惧怕您。”
天帝站起来,他不在以平等的身份和乐正说话了,他恢复了天帝的身份:“乐正,把仙丹给本座,本座可以放走你,让你换一个身份,回到魔界世子的身边。”
“恕臣难以从命。”
天帝抬起下巴看着他,乐正还是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天帝忽然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愤怒的说道:“来人!把乐神打入天牢,带上枷锁,严加看管!要是他自裁了,本座就把整个天牢里当差的人电闪雷霹!”
天帝的这道旨意,让天界呼吁大快人心,他们本对于天帝会如何处置乐神忐忑不安,很怕天帝还会包庇他,犯下这样的重罪,要是不惩治,那别说天界,其他几界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天牢里的看守们也知道乐神这次在劫难逃,他们把他当作十恶不赦的罪犯对待:鞭笞、毒打、还有烈火的焚烧,仙人之躯的他不会被烧死,但可以感受到灼热的疼痛,这些不算什么,只是他需要大量的水缓解仙丹带给他的燥热,可是他却往往几天都喝不到一滴水。
但乐正咬着牙忍受着这一切,他知道天帝只是将利诱变成了威逼,目的都是一样的,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撑得时间长一点,希望自己的寿命短一点。
他们等着乐正被当众处罚的那一天,等着这个天之骄子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天。
可这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太上老君等人上了无数次折子,都泥牛入海。
三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有些活得没心没肺的神仙都忘了还有乐正这个人了。
可是天帝看出来了,这样的方式,对乐正是没有用的,他需要想其他办法,音国不在了,威胁乐正的筹码没有了,但还有一个人,是他在六界内最大的牵挂:绵邈。
天帝去过几次魔界,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子皙还在,帮他登上天帝之位的人也还在,自他成为天帝,他就再也没有去过这个和天界截然不同的地方,现在,按理来说他是打算去一次,可是,他真的不想去这个对他来说危机四伏的地方。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进入绵邈的梦中。
三年来,绵邈一直被关在承熙殿,这种与他天性极其不符的事让他非常的恼火,对乐正的担心也与日俱增,可是魔尊就是不让他离开。
甚至连景星也不曾帮他,景星一向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这一次,他也站在魔尊的那一边。
流火也不敢多和绵邈说一句话,他很怕世子殿下让他做他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
魔尊来看过绵邈几次,绵邈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去天界,几次都是不欢而散,自打绵邈出生,他从来没有反抗过自己的父尊,可这一次,他这样做了,才发现反抗并没有用。
绵邈灵力强大,直接入侵他的梦境有点难,可是天帝自然有他的办法:对于大多数魔来说,破晓的时候是防备最弱的,那个时候下手最好。
“绵邈,绵邈?”绵邈听到了有人在叫他,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
“乐正?”
“绵邈,你听得到吗?”
“你是谁?”
绵邈依旧在梦中,可是他梦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桃花源,在粉色的桃花林中,一个白衣公子正在等他。
会不会是乐正,他用了换音术吗?
“乐正,是你吗?”那个白衣公子背对着他,看着并不像是乐正,乐正的背影,应该更为纤细才对,而且乐正不会叫他殿下。
“绵邈,你误会了,我不是乐神仙上。”果然如此。
“你是谁?为何带我来这里?”
绵邈还以为那人会一直背对自己说话,没有想到他竟然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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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