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沈书让人把饭拿到房里来,郑四满脸惶恐。
“坐。”沈书道。
郑四只得依言坐下,又道:“五爷应当只为财,祝牛耳颇有点门路,真假难辨。既然打开门做生意,断然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我叔爷那面,不清楚这人与我并不相熟,想必祝牛耳是打我的旗号。或者……”郑四顿了一顿,抬眼端详沈书,提了一个建议。便是他再去探郑奇五的口风,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掺和在里头。
沈书取过镇纸,压住手里写满字的纸页一角,被竹片敲打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抬头一看,窗下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排竹铃。
“少爷不在,家里少一个人,大家都觉没什么劲。便在书房和少爷的卧房都挂了一排竹风铃,若是少爷不喜欢……”
“挂着,挺好听的。”沈书起去洗手,坐到饭桌旁,招手示意郑四过来坐。除了饭菜,还有一只小炉,上面坐着温酒器。
“少爷先请。”郑四双手递过一杯酒。
沈书拈着酒杯,灯烛的光照在白润的杯壁上,映得沈书手指的颜色十分好看。
“我想了一整日,四哥你的话我都信。”
郑四松了口气。
沈书看着郑四,示意郑四也斟一杯酒,沈书举起杯子敬他,之后一饮而尽,沈书把杯倒扣在桌上,表示不喝了。
郑四便把余下的半杯酒也放下,拘束地坐着。
“那年是你同我讲,驱口都是不被当做人看待的,你和周戌五,是文正少爷派给我的人,但在我这里,你就是你,郑四。周戌五也只是周戌五。我这家里,内外需有人照料,你们跟我最久,替我管家,我最放心。”
郑四连连点头,眼含愧疚。
沈书道:“就当买个教训,往后用人,必得你亲自见过,旁人引荐过来,也要谨慎考察。”昨天回来,沈书与郑四谈过,祝牛耳是郑奇五的一个商场朋友举荐,郑四因事忙,让他那弟弟郑武去见的,后来同在一桌吃过饭,只见了一面。沈书想了想,又道:“郑武在家里?”
郑四顿时有些紧张,额头上冒汗。
“把你这弟弟,交给刘青教两年。”说完,沈书就不再提祝牛耳的事,与郑四零零散散地说了一些路上见闻,矿上的情况,另外让郑四出去办事的时候,若经过浒溪、鲁家村一带,便过去关照关照柳奉元。末了,酒足饭饱,沈书招呼人进来收拾桌子,没让郑四动手,当着小厮们的面,仍是说:“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都是寻常事,回去不要苛责你弟。我还是要仰仗四哥的。”
这话说得郑四更是满脸通红,不断拭汗。
小半个时辰后,周戌五把一箱子皮货和山珍送到郑四的房中。
是时郑四盘膝坐在榻畔,一脸垂头丧气,灯也不点。
周戌五让孙俭先走了,进来点灯,略微闻见一些酒气,他把蜡烛移到床边一个小杌子上。
郑四先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是谁,接着便叹了一声长气。
周戌五自己把箱子搬进来,关上门,才对郑四说:“少爷的意思,叫郑奇五收着点,该给他的少爷心里有数。”
郑四一拳砸在腿上,咬牙道:“我早知道这个叔爷心大,也没想到他能这么着急。”
周戌五默了一会,方道:“我觉得事有蹊跷。”
“什么蹊跷?”郑四喝了点酒,回来又独酌了几杯,两眼熏熏然微有醉意。
周戌五却十分冷静,说:“那个挖矿的,是有中间人主动找上郑武,就是找上你都没这么奇怪。”
郑四微微张着嘴,接连眨眼。
“你管外事,若要找少爷求事,略加打听,就会光明正大来找你。郑武没跟你多久,一直是你两个姐姐照管。你这面找人去盯矿场,那面立刻就有人送上门来,还不是找你,而是找的郑武。我记得很清楚,那时矿上的事急,正缺这么个矿上老手,真就有这么巧。朝廷也不让开挖私矿,祝家最近十年间营生,都得瞒着做,理当没什么人听说。”周戌五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祝牛耳这样的家世底子,不像在集市上摆摊卖个鱼,随便让人去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找我弟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听说的,如果不是自家亲戚的话。”此刻郑四的酒已全醒了,只穿了一只鞋就往门口跑。
“你的鞋!”周戌五叫道,“也不必这么急!”
“帮我收拾一下房间,我出去一趟。”郑四转回来,拿了鞋扔在地上,趿着就往外走。
“这箱子东西给五爷……”周戌五话音未落,郑四已出去了,给郑奇五的货色都在地上,郑四没带。周戌五摇头起身,将箱子搬到墙角里放好,扯过郑四榻上乱七八糟的被褥铺平。
胖了一圈的白狗踱步走到舒原盘坐的腿上,一肚子趴了下去,爪子按住眼,直接睡了。
“所以说你觉得祝牛耳是暗门派来的人?”舒原放下沈书写写画画得一塌糊涂的纸,嘴角抽搐,“你这几条线,我一条都没有看懂。”
沈书在煮茶,周戌五新拿来的茶饼,说是昨天朱文忠叫人送来的,沈书费老鼻子劲地搓下一个角来试试什么味儿,正煮,一室扑鼻的茶香。沈书放下木勺,在炉子边叉开两条腿,袍襟捞起来搭在膝上,下着一条极凉爽的薄裤,他已洗了澡,深褐色的木屐衬得一双脚背白得晃人眼睛。
舒原不禁打趣他这是女人的脚。
“屁,你看!”沈书把木屐一蹬,双手搬起自己的脚来。
舒原这才见沈书一双脚底磨破好些地方,右脚拇指边缘的水泡也才挑了,糊的药膏颜色近乎透明,适才离远了舒原没看见。
“而且哪个姑娘家有我这么大一双脚。”沈书手指把木屐带子推进指间,起身去旁边洗手。
“你这还大,都没我的脚大。”
“脚大才能长得高,我怎么也得再长高一巴掌,全都叫我小沈大人,等我蹿了个子……”
舒原笑道:“你现在个子也不矮,还想蹿哪儿去?要上天?想当个窜天猴?”
沈书:“……”
“说正事。”舒原道。
“还不是你先说我的脚!”沈书给舒原舀一碗茶,“吃了茶你就不犯困了。”
“我又要说你了,姚大夫可说过,晚饭后不要吃茶。”
“那怎么成!”沈书叫道,“我家的规矩饭后都得一碗茶,我从小这样,不也没死?”
“快说正事。”舒原催促道。
沈书把袍襟放下来,把冒白气的茶碗推在一边,屈起一条腿,抱在胸前,略有出神地说:“我最初起疑,是阮田遭这一场酷刑,寻常衙门里问话,断然不用这种手段,拶指就是极限了。要上重刑,以重石断手断脚……”
“这现在几乎也都不用,就是打板子,真到了衙门里,许多人为了免于刑罚,少受点罪,往往还没挨板子就已经吐干净了。寻常小民,根本不是话本里写那样,除非有天大的冤屈,一般能使钱的使钱,不能的就认罚,可以少挨点打。但一般也就是板子、藤条,马鞭都用得很少。”舒原道。
“嗯,阮田找了陈虎到自己单独住的家里,很快,陈虎就找了吴新,聚众围攻韦狄的军营。事情清楚明白,我让乡民揭发,也不是要听这件事,而是想知道还有没有旁的冤屈。结果因为祝牛耳倒台,许多人都来瞧热闹,真告状的一半是告祝牛耳到了当地后,强占民田民宅,另外一半是死了的矿民家里人。在这之前,我曾让崔集带着,到一部分矿民家里走访,大伙儿畏于祝牛耳的财势,不敢多说。”沈书看舒原做了个手势,当即收声。
舒原埋头喝了一口茶,抿唇道:“祝牛耳已经往这些家里送过钱了?”
“原来既有克扣工钱,死难者家里自然也没收到几个钱,是在我入手查之后,才又往各家送了点钱。”
“嗯。”舒原无奈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过日子,一般钱给够了,就能摆平。看来这个祝牛耳也是个短视的人。”
“对,要是原本就处置妥当,没人到矿上闹,估计我也一两天就回来了。”沈书也是无意,这趟下去本只是因为纪逐鸢换防,到矿场去走一转,当游山玩水了。谁知牵出这么多事,令人头疼。
沈书继续说:“阮田被刑讯的手段,林放的家仆办不到,后来我审问此人,他也说不清楚审问阮田的过程,记不清阮田身上受了哪些伤。这正说明,审他的不是林放的家仆。既然假托林放家仆的名义,林放所有事情又唯祝牛耳是瞻,祝牛耳与林放应该都知道阮田是谁审问的。这两个人贪生怕死,一顿棍子下去,哭爹喊娘的。”
“全招了?”
沈书看着舒原的眼睛,点了一下头,道:“证词我已呈到国公府,没法给你看了。我与他们面对面时,觉得供述都属实。回来之后再问郑四,基本可以确定,祝牛耳和林放这两个人,确实是久在各地开挖私矿,但人不是自己找上门的,是有人把祝牛耳介绍给郑武,郑武是郑四的弟弟,这么搭上来。这两个人,向来也是胆大,朝廷不让开挖私矿,但屡禁不止,在这上头两人也是发了财的,祝牛耳带的林放,林放有一门手艺,就是懂铸钱。后来祝牛耳因为不满红巾军掣肘,便一直蠢蠢欲动,挑动红巾军与矿民的矛盾,一方面出手大方,贿赂我们派去的将领,唯有韦狄在当地时间最短,没有上他的船。”
舒原安静地听,不时点一下头。
沈书径自说下去:“韦狄是个有数的人,他想保李却虞,到后来不得不安抚人心,也认了李却虞这颗人头难保。祝牛耳不是没给韦狄送过礼,但贵重的韦狄都没收,于是祝牛耳试探地送了一个美人给他,韦狄听说轿子里是个女的,看也没看一眼,就叫祝牛耳的人完璧归赵去了。”
“那他不错。”舒原道,“他们招没招是谁审的阮田?”
沈书摇头道:“奇怪的就在这里,他们说不知道,阮田是被祝牛耳派人抓走,在林放的家里受审,他们两个不会不知道是谁审的。祝牛耳说,他手下的人献策,说可以让他脱罪,只要把所有事情都让阮田顶下来就是。于是这件事交给出主意的人去办了,林放只是给了个房间,祝牛耳则压根没有插手,直到拿到阮田的证词,他看到阮田自己也吓死了,我审他的时候,他回忆当时,险些尿出来。我就说你要是不如实招来,我也如法炮制。祝牛耳被这么一吓,本来也挨了一顿,什么都说了,他那个手下,压根就不在祝家了,问管家,管家说没这个人。祝牛耳的家中,人口繁杂,据韦狄说,他是收了不少矿民的亲戚在家里做事。但再乱,总有本名册可以照着发钱吧。结果把所有人叫出来,人数也点了,让祝牛耳认,偏没有给他出主意那个。”
舒原:“他自己也不记得此前见没见过这人?”
“光他家里伺候的人前前后后就有过百,再加矿上那些,他的狗腿比我的都多。你看我这家里才几个人?除了经常在跟前的,他认不全也是情理中事。对了,他小老婆也跑了,当初想送给韦狄来着,结果他一出事便跟人跑了,我还在想是不是审阮田的就是拐走他小妾的人。”沈书说得口干,喝了口水,唏嘘不已,“人太多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月内见过这么多人,尤其是那里人都到祝家来告状那天,来一个凑我跟前看一眼我死了没有,现在想起来,大梦一场。”
舒原一哂,没有说话,待沈书冷静了些,方道:“那可以确认,祝牛耳与对阮田施以酷刑的人,并无多大相干?”
“目前看,是这样。我还诈了林放,说祝牛耳什么都招了。林放那厮也是说,是祝牛耳一个手下出的主意,他什么也不知道,手也不是自己家仆动的。然后那家仆也是记不清怎么审的人,总不可能三个人同时都在撒谎,尤其是那家仆。刘青还查到这家仆家里是收了钱的,他既然把命卖了,怎么也会装出个样子来,他确实就是不记得怎么审的阮田,胡说了一大堆,通通都和阮田的伤对不上。”
“韦狄留下来,能靠得住吗?”舒原话锋一转。
沈书想了想,说:“韦狄的为人,他坐镇应该无事。阮田看上去是祝牛耳的人,其实并不是,我查了他二人的书信和账目。至正十三年时,阮田突然有一大笔进账,用白银结的。”
“十一年后,朝廷屡次禁用银,想让大家都用新钞,结果没成。”
沈书点头:“所以银更值钱,阮田拿了这笔钱,与前几个月陆陆续续进账结余一起,把阮家的祖宅翻修一新。你没有亲眼见到,当真气派,虽说比不上御史府,也是江南园林的气象。我见过阮父,说阮田唯一的心愿,便是寄情山水,隐居在家。他也没想要出来做官,他还写诗写点杂剧,确实有些才华。不过写的诗多有自嘲怀才不遇,近几年诗也不写了,一门心思想弄点钱。”
“种点田地毕竟只能糊口,田园生活说起来很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向天要饭吃,也不是人人都能安贫乐道过得下去。看别人的日子是最美,置身其中是不是那么个滋味却不好说。”舒原给沈书倒了一碗茶,思索片刻,朝沈书问,“那便是至正十三年的这笔钱有问题?”
沈书来了精神,说:“阮田跟林凤见过面。”
“林……凤?”舒原许久没听过这名字了,蓦然间他眼睛一瞪,“那个女的?”
“对!”沈书道,“咱们去和州,让人绑了那次,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原是卫济修他爹养在外边儿的……”
“我想起来了,也是她放我们走的。等等,这两个私矿,也是绑走我们那人给的。”舒原呼吸急促,眉毛皱了起来,不解道,“但这两个矿场,不是他送你的吗?他也不会在至正十二年便料到穆华林会在两年后收你为徒。”
“所以啊!我才说有些地方想不通!”这正是沈书为什么急着找舒原,但舒原直到今天傍晚才从城外回来。
沈书接着说下去:“阮田这个人,在当地乐善好施,很有一些影响。我哥打听到,偶尔有天灾,阮田结交的朋友,还会去帮忙修个房子补个堤之类,歇几天就走,阮家在那儿颇得人望。后来阮田一挑,陈虎和吴新立马就找了人去军营外闹事,你没见到那阵仗,差点真把军营烧了。住在那的人尚有四五千,我们才派了几百个人,要真的动起手来,谁赢还说不定。只是阮田死了,而祝牛耳和林放认了放火烧军营这事,是祝牛耳的意思,但不是真要同韦狄斗,只是要吓唬他。祝牛耳一直在把自己往外摘,所有事情推到军队,又煽动当地的老百姓闹,他自己大把的钱往外扔,图什么?总不能是白做善事。”接着沈书把祝牛耳让人来杀自己说了,加上祝牛耳后面的举动。
舒原一听就懂了。
“他应该本来是想借你查军队,再提出把军队调走,这样应天只管收铜,当是跟他祝牛耳做买卖,只是矿场也从红巾军控制,变成他自己控制。将来哪怕红巾军没占这一块了,祝牛耳还可以继续开私矿。结果没有想到你越查越深,矿难死了快二百人,跟你软硬兼施地打了几次交道,觉得你不会把他单独摘出来,祝牛耳就动了杀心。”舒原恢复了平静,缓缓地说,“杀了你,栽给纪逐鸢和刘青。刘青且不说,你和纪逐鸢在李却虞和祝牛耳的面前,抖出过纪逐鸢的身份。他大小也是一员猛将,级别还在韦狄之上,韦狄把他斩了,一定会被处置。祝牛耳既然能找到郑四的门路,他当然知道铸造局和这两个矿场是落在你手里,你死了,矿场无人主持,应天很可能会鞭长莫及。如今一切都是战事为重,你是朱文忠的人,朱文忠马上又要打仗,主公有意让他在池州立功,就是已经把他推上战场,更顾不到这头。如果再派人下来,再收买就是,但都没有你的根基,这只猴子便可以在山里称大王了。”
“对。”沈书点头,“但韦狄不是傻的,那夜韦狄先是配合,后来站到了我们这边。而且我猜测祝牛耳背后也许有什么江湖势力,在那院子里设下弩机埋伏。最后也没人来救他,当时我便猜测祝牛耳同阮田也许只是看起来在一条船上。”
舒原略一沉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说,阮田还留存了不少铜炭,堆在林家。”
“没有。”
舒原哑然。
沈书认真地看着他说:“祝牛耳、林放都抓了,这两家的所有库房和铸钱场,甚至矿井我都让人翻过了。铜炭没有。”
舒原道:“要是阮田的供词是硬写出来顶罪的,大可以不提这件事。”
沈书摇头:“没法不提,李却虞已经发觉我在查私刮铜炭一事,那祝牛耳就知道,我既然在查,他们就必然得找一个人顶,这样自己才可以脱罪。这份证词是由祝牛耳亲自交给我的,内容自然是他认可的。当时阮田和崔集分别都被我审过了,便都被拿出来顶罪。我还给陈迪写过信,让他从商路上打听一下,卖米给祝牛耳的是谁。陈迪动作快,初五头一批粮就到了,跟祝牛耳的管家说的刚好对上。那个姓郑,被称呼‘五爷’的就是郑奇五。但我回来问过郑四,郑奇五只是做生意,恰好做到祝牛耳的头上,赚钱而已。”
“祝牛耳买这么多粮,又认识郑四,他就一点也没有疑惑祝牛耳囤粮做什么?”舒原略带讽刺地说。
“我自然会敲打他。”郑奇五在和州曾帮过沈书的大忙,加上年纪在那,沈书向来对郑奇五的生意都有照应。
“商人重利,时不时都得敲一下,省得为钱闹出大事来。”舒原一顿,问沈书,“这些你跟你哥说过了吗?我觉得,林凤不简单,主要是林凤身后的人不简单。穆玄苍现在摆明了站刘福通,余下的这一派呢?”
“没跟他说,下去一个月都不到,吴祯写了封信来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我让我哥先回去了,省得挨揍。”说起这个,沈书也很郁闷,聚少离多也罢了,真的要是这趟出门没心没肺地玩儿了倒没什么。
这叫玩?!有这么头大的玩法吗?
“不会揍他,也就是说他几句。”舒原把茶喝完,默了一会,沈书也不喝了,舒原便把炉火灭了。
飞白猛一抬头,黑眼珠看了一眼舒原。
“想不通的,你记下来。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大可不必为此吃不好睡不好。”舒原像还有别的话说。
沈书却还在想阮田、祝牛耳、林凤,一脑门官司,并未注意到舒原欲言又止。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663d.com)不纯臣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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