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城外,杨秋亭远远地看见一个背着包裹的黲绿少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青袍男子拦住,像是被拦路打劫了一般,终于欣慰地松了口气。
他自离开洛阳后,一直都在急着往衡山城赶,心知林平之会一路跌跌撞撞摸到衡山城,因缘巧合混进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所以都不必回福建寻他,直接就来衡山了。
只是他在衡山转悠了几天,一直没找到林平之,正想着离金盆洗手大会还有三天,要往外面试着寻一寻,今天刚打定主意,便撞了大运,出了城便看见了那个笑傲江湖里的第一倒霉蛋。
他上次见林平之的时候还是十年前,这十年间,他武功练成后,也曾经想去看看林家,但种种原因未能见面。而林平之的容貌较十年前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长大了,褪去了当年的可爱,看上去眉清目秀,算得上是个翩翩少年郎。
而现在,这个俊秀的少年却面带惊慌,被前面的两个青袍人逼得步步后退。
杨秋亭没什么看戏的兴致,也不再等,身形一晃便滑过去,下一刻,他已经逼近了他们。
“二位在做什么买卖,在下也想问问。”杨秋亭看着林平之惊恐的眼神,慢悠悠开口道。
背对他的两个青袍人服饰装扮和死在他手下的于人豪三人很像,一看便是青城派出品。
这两人也有些武功,虽然称不上有多精湛,但平日是不至于被人明晃晃的逼近身后都发觉不了的。然而今日,直到杨秋亭开口,他们才猛地惊落冷汗,一个闪身跳开,拔出剑戒备地指着杨秋亭。
“哪里来的小子,这么不长眼睛不自量力,连我青城派的事都要管?”其中一个头发微秃的青袍人喝道,“识相的自己滚,不要逼爷爷动手!”
另一个的胡须如乱草一般,也是面露寒光:“申师哥,咱们也不必对他客气,这家伙还戴着面具装神弄鬼,喂,再不跪下磕头,今天就也别想走了!”
杨秋亭有些轻蔑地看着他们,便听林平之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说了话——
“这位大侠,他们、他们是青城派的,得罪了恐怕很麻烦,若你……你还是别跟他们作对。”
杨秋亭暗叹这小子简直是个老好人,自己都要被抓走了还在叫路人先考虑清楚,不由得摇摇头。
两个青城派弟子见他摇头,以为他要服软了,刚冷笑一声,便见这个戴黑面具的人抬起手,对着申师哥便一掌推出。
这一掌看着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缓慢,但杨秋亭脚下一动,另一只微抬的手已经封住了他的闪避方向,申师哥身处其中心内大惊,竟无法躲开,一下子便被打中了肩膀。
“吉师弟……”他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失去了力气,平平的向后倒去。
一旁像看好戏一样等申师哥解决杨秋亭的青袍人一下子惊呆了,叫了一声师哥,举起剑就朝着杨秋亭刺过去。
杨秋亭对他没有直接出掌,而是拔出了随身佩戴的木剑。
眼睁睁地看着杨秋亭从一把看似普通的剑鞘中拔出的居然是一柄木剑,林平之惊得目瞪口呆,却看到那吉师弟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吉师弟是听说过神行公子常戴一张面具、惯使一把木剑的,但数年来这个神行公子一直没有跟他们这些大派起过什么冲突,像是避着他们一样,他们根本没见过杨秋亭,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人而已。
江湖上的名号威望,多半有些以讹传讹,他们自以为青城派是百年老派,当然不会把一个近几年才传出名号的江湖游侠放在眼里。
但今日一看杨秋亭一掌打倒申师哥,又对着他拔出木剑,吉师弟虽然不至于当场吓跪,却也在心里打鼓,他不知道刚刚申师哥是轻敌了才轻易中招,还是对方确实武功高强。
杨秋亭没给他迟疑的机会,不与他拼剑,手腕一抖,剑尖已经戳上了他的手腕。
吉师弟痛叫一声,手不由自主的一软,长剑立时脱手。
杨秋亭不紧不慢地撂下一句:“不自量力的是你们。”
一旁的林平之看着这反转变故,已经快背不稳背上的包裹了,再看这手持木剑的人长身玉立气度潇洒,声音温和沉稳,心里不由得已有了三分好感。
被他一剑指着喉咙的吉师弟愣在原地不敢动了,杨秋亭歪了歪脑袋,问林平之:“你要他们怎样?”
林平之刚想大声说杀,又有些犹豫,迟疑了片刻,还是道:“我,我不知道。”
在这次惊变之前,林平之从来没接触过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唯一涉及打打杀杀的就是打猎。而亲眼看着自家镖局的镖头们相继惨死,父母也被绑走下落不明,自己仅一人逃脱,虽然让他知晓了江湖险恶,有了提剑对敌的勇气,却依然没有亲手杀过人,就连昨日面对睡梦中的申吉二人,他也不愿意乘人之危,只想着将来自己有了本事光明磊落地报仇。
而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见义勇为的人将这两个追上来的人控制住,问他是想把这二人怎样,他本想说让他们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平之沉默了一会儿,脑筋开始恢复正常转动:“这位大侠,我的父母被他们青城派绑走了,我想问出来我爹娘的下落。”
但他话一说出口,便见杨秋亭唇角微勾,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林平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这人摇头表示不建议自己这么做,他现在虽然有些茫然,却还是没反驳。
杨秋亭见他迟迟下不了决心,道:“不然这样吧,我废了他们的武功,但是不必杀,放走他们,从今以后如何,那便不归我管了,嗯?”
他的声音比刚刚更柔和了些,但无论是苦恼的林平之还是动弹不得的两个青城派弟子,都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怜悯。
林平之听懂了他的话,知道他的意思是短期内这两人不会再有能力找自己麻烦,而日后自己学了本领尽可以亲手找他们报仇,连忙点点头。
看着两个被杨秋亭切断手筋毁掉丹田的青袍人相互搀扶着蹒跚离去,杨秋亭目送这两个最后会死在林平之手下的恶人越走越远。而林平之转眼看向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林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我还是要讲。”杨秋亭先开口了,“不要相信任何人。”
林平之一愣,心内一暖,但继而又想,自己现在的确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只除了洛阳的外公,他还在想是否有办法找人去给外公送信。
下一刻,杨秋亭微微一笑,伸手就揭掉了自己的面具。
“不要相信任何人,但我这个人还是值得你信赖的。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林平之懵懂的目光在触及到他容貌时停住了,片刻的迟疑和犹豫后被剧烈的惊喜取代。
“秋亭哥哥!!”
杨秋亭接住他,笑着拍拍他的背。
“秋亭哥哥,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林平之紧紧抱着他,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放。
杨秋亭笑道:“说来话长,先跟我进城吧。”
林平之的笑容忽然淡下去,嗫嚅着要说什么,便听杨秋亭又开口了。
“你的父母现在在洛阳王家,有你外祖父在,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林平之从来没这么觉得一个人的声音有如此动听感人。
杨秋亭耸耸肩:“那现在,是不是可以不用担心别的,跟我走了?”
林平之用力点点头,忽然两眼一黑,身子有些发软。
他数日以来一直精神高度紧张,身体又从来没有得到过好好休息,心里一直担忧父母被绑到哪里了,又要担心青城派的人找到他,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骤然放松下来,自然是有些受不住了。
杨秋亭接住他,按住他的脉搏,片刻后道:“没关系,你只是太累了。”说着把他身上的包裹接过来背在背上,将他拦腰一抱,携带着就进城了。
林平之浑身居然背了五个大包裹,又有衣物又有财物的,分量着实不轻,难为他一个十几岁又没什么内力的少年人带着这些大包裹跑到这里了。
杨秋亭把他抱回客栈的房间,又要了一桌子菜上来。据他看,林平之只是需要好好休息,没什么后遗症,等过一会儿缓过劲来,肚子就该饿了。
果不其然,菜刚刚上齐,林平之的呼吸声便有些细微的改变,紧接着慢慢睁开眼睛。
“饿不饿?吃点东西。”杨秋亭坐在床边,把他扶起来。
这个房间是刘掌柜特意为他留的,东西也很齐全。杨秋亭从床底下抽出一张迷你床上桌,给林平之架好。
“杨大哥,你这个桌子真方便。”看着杨秋亭把两盘菜端到桌上,林平之忍不住笑了。
杨秋亭摸摸他的头,笑道:“这是我发明的。吃吧,这家客栈是靠得住的,纵然是青城派也不敢来搜。”
林平之嗯了一声,低头扒饭。他自从趁那两个青城派弟子熟睡之时拿回了包裹,这段时间虽然不缺钱财,但心里的惴惴不安是始终存在的,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现在终于能安安心心吃饭了。
杨秋亭凝视着林平之,慢慢打定了主意。
把盘子收好,杨秋亭道:“平之,你想回洛阳见你父母吗?”
林平之点点头,又想到自家的福威镖局已经开不了了,去洛阳投奔外祖父也不是长久之计,有些迟疑地看着他,问道:“杨大哥,你觉得,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杨秋亭按了按他的肩膀,道:“跟我走,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林平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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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小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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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对原著中绝大多数角色持肯定态度,会对他们好一点的(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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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