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一片漆黑,但习武之人目力过人,并不影响三个青城派弟子在夜里骑马赶路。
同样,他们能看清前方的路,杨秋亭也能看清他们三人的身形动作。
林震南夫妻被绑在马上,若是攻击马,自然也可以让他们摔下来,只是难免伤了他们夫妻二人,所以杨秋亭出掌所瞄准的不是马。
一个小头小脸的青年正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忽然感到右腿一麻,一股阴寒至极的凉气从腿上升腾而起,右腿便没了知觉,他大惊之下还没来得及呼救,便已经骑不住马了,惊忙之中来不及做什么,人已经栽倒了下去。
他的两个同伴发觉不对,正要勒马查看情况,但已经晚了,那两人亦是腿上一冰便大头向下,从奔驰的马背上滚了下去。
三人一阵惨呼,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索性他们有武功底子反应也快,及时在落地前护住了头,所以尽管有人摔得骨断筋折,却是都还活着。
骑马的人齐齐摔了下去,那三匹马又跑了几步才刹住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在地上打滚呻丨吟的三人,以及突然出现的第四人。
那第四人自然就是杨秋亭。
杨秋亭先没理地上的三个青城弟子,赶到马前,并指为掌对着林震南夫妻身上的绳子一划,原本结实粗大的绳子立时断了一地。
经此一变,原本昏倒的王夫人也惊醒了过来,被杨秋亭一把接住,解了穴道推给刚刚反应过来的林震南,看到眼前的场景,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杨秋亭看出他们没什么大伤,沉声道:“二位请暂候片刻。”说罢转身朝还没爬起来的青城派弟子走过去。
那小头小脸的青年名叫方人智,唯一落地时运气不好摔断了一条腿的便是他。
此时他痛得连声高呼,稍稍冷静下来后看着走近的杨秋亭,怒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敢暗算我方人智,就不怕我青城派宰了你?!”
杨秋亭冷冷地看着他,懒得跟他说话,又将目光转向旁边那两个同样摔得不轻的人。
其中一个脑筋转得比方人智快些,眼看杨秋亭毫无坐骑,单凭一双腿追上他们的马,又一招将他们打下来,自知就算自己这边人多也毫无胜算,有些哆嗦着道:“这、这位公子,在下于人豪,我们师兄弟三人乃是青城山松风观余观主的弟子,与公子素不相识,却不知有哪里得罪了您?”
于人豪一张长脸,声音原本清朗,但恐惧之下便只剩颤抖了。
原本叫嚣得正欢的方人智也并非愚笨异常,见师弟如此迅速地二话不说服了软,稍一想便也发觉其中毛骨悚然之处,登时右腿的冰寒和断腿的剧痛也不算明显了,心里翻滚升腾起更多的惊悚惧怕。
“公子,您若要什么尽可以提,我……”方人智的语调都变了。
杨秋亭打断他:“一个方人智,一个于人豪,还有一个呢?”他声音沉稳温和,哪怕是里面冷得像夹杂着冰渣子,听起来也像是和人聊天一样平静。
最后一个面容平庸举止猥琐的人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他叫贾人达!”于人豪忙不迭地回答,只盼自己态度殷勤些,能让这个突然出现的恐怖青年放过自己。
于人豪虽然入门时间比方人智晚,但脑子还勉强能用,这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虽然只是出手让他们摔了一跤,没有跟他们出招对打,但他们是从疾驰的马上被打下来的,换做他们自己,徒步追上再避开马只打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而方人智又在跌下来的时候摔断了腿,站都站不起来,贾人达平时武功平平胆小如鼠,真打起来不第一时间逃跑就是给他们面子。这样算来,虽然他们这边有三个青城弟子,但满打满算现在真正能打的只有他于人豪自己,而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武功深不可测,单看呼吸吐纳的均匀绵长就知道一定是个高手,给他的压迫感连师父都比不上。
那还打个屁打,直接求对方只救人别杀人就是唯一有希望的生路。
看对方的样子,明显一点都不惊讶,青城派已经吓不到他了,得想一下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让他感兴趣。
方人智的眼珠飞快地转了转,指着站在不远处看得发抖的林震南夫妻:“这位公子,他们二人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夫妻,带有不少财物,公子若是想要,不光这些,还有其他分局的财宝,尽皆献给公子!”
杨秋亭给他的回应是踢了他一脚,让原本就趴在地上站不起来的他翻滚了两圈,活动一下筋骨。
于人豪见杨秋亭不是为了钱来的,心里暗暗道师兄愚蠢,有这种武功的人哪里会缺钱,勉强镇定下来说了几句,但他刚再次搬出师父余沧海,说到愿意共享林家的辟邪剑谱,杨秋亭就已经不想听了。
“福威镖局总局那些人,是你们杀的,是也不是?”
三个人犹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于人豪忐忑着点了点头,其他两人也一起点头。
“山脚那家小饭铺的老板夫妻,也是你们杀的,是也不是?”
方人智心知不妙,但在他寒冷如冰的逼视之下除了点头之外,什么也不敢说。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合该是我杀的了,是也不是?”
方人智和于人豪眼前一黑,但见旁边的贾人达呆呆地点头,来不及多想已经抽出了身上的佩剑,既然是知道难逃一死,便只有拼死一搏。
于人豪趁贾人达点头之际,从地上一跃而起,握紧佩剑就朝着杨秋亭冲过来。
而方人智右腿已断,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爬起来出招的,便只匍匐在地抽出剑,仔细看着杨秋亭,希望能趁他二人缠斗之时刺出一招冷剑。
杨秋亭连自己的木剑都没有抽,直直地撞向于人豪刺来的剑,身形略略一偏,再一抬手已经迅速抓住了于人豪的手腕。他微微用力一拧,于人豪痛得忍不住呼出声,长剑立时脱手。
方人智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杨秋亭并没有用什么精妙的招式,单单是躲开一剑后直接伸手抓人,但他突然逼近的步法太过迅速,于人豪心中又充满惊惧,被他一靠近就慌了神,这才一招就被拧断了胳膊。
杨秋亭不打算留着几个活口回去报信,虽然凭他们三个的本事估计也走不出这片山林。
方人智本来要在一旁伺机偷袭协助师弟,但眼见于人豪被一招制服掼倒在地,头磕在地上之后人就不动了,看得目眦尽裂,情知对方毫无饶过他们性命的意思,再等下去一定是十死无生,便挣扎着举起剑。
杨秋亭很快如他所愿,走近两步伸手一控,方人智便感觉到自己的手一凉,剑已经被那人夺了去。
而下一刻,他那把剑并没有停留在杨秋亭手上,而是转了个弯便冲着他自己的喉咙而来,眼前一片血色过后,方人智也扑倒在地再无动静。
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师兄被了结,瘫在地上早就没知觉的贾人达连舌头都动不了了,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被杨秋亭抄起方人智的剑刺入心口。
耐心地等到地上的三个呼吸都彻底消失,杨秋亭撂下手里的剑,重新来到林震南夫妇面前。
林震南虽然是大镖局的总镖头,走南闯北见识广泛,但他其实从没遇到过真正的武林高手来劫镖,眼前看着这个男人三两下杀掉之前打得自己一家毫无还手之力的三个青城派高手,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悚然。
而王夫人毕竟是金刀无敌王元霸的女儿,虽然嫁给林震南后多年生活只有平静,但出阁前是见过父亲和门下弟子习武对打的,眼见杨秋亭武功高强,心里虽惊叹,却也不算如何心惊胆战。
林震南勉强露出一丝笑,对杨秋亭拱了拱手便要携夫人下拜,却被杨秋亭拦住了。
杨秋亭取下面上的黑色面具,道:“晚辈杨秋亭,不敢当伯父伯母的大礼。”
林震南一下子呆住了。
走镖的人一向消息灵通,这几年他便听说过突然声名鹊起的神行公子,也怀疑过这杨秋亭与数年前杨府灭门后失踪的杨秋亭是同一人,但毕竟不曾亲眼见过,杨秋亭又一向行踪不定十分神秘,所以不能确定。
而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个武功高强救了他们的年轻人便是当年出走的那个孩子,这让林震南又悲又喜,原本心中以为这人也是冲着辟邪剑谱而来,这下疑窦顿消,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杨秋亭继续道:“晚辈刚刚得到消息,福威镖局的各处分局已经被青城派攻破。今晚之事横竖是瞒不过的,那几个青城弟子的尸体就不要理会了。”
王夫人忍不住有些着急地说道:“秋亭,平之现在还下落不明,你……”
林震南抬手拦住她,对杨秋亭强笑道:“秋亭,你肯出手救我们,这份恩情我们必定谨记,你若有什么要事,不必为我们耽搁。”
杨秋亭摇头道:“平之目前很安全,伯父伯母莫要担心。只是分离日久不免夜长梦多,青城派后续必定有动作,我先送你们去洛阳,再回去找他。若是伯母相信我,便将他交给我吧。”
林平之是绝对不会轻易出事的,这一点杨秋亭还有些把握。正好这三匹马还在,他护送林震南夫妻赶到洛阳,有王元霸护着,想必哪怕是青城派也不敢真的明着去跟金刀门杠上。
他虽然在许多地方都有客栈,但那些人多半只是为他打探情报,算不上势力,遇到事情自保有余,要护住林震南夫妻,对抗觊觎辟邪剑谱的大派就完全没把握了。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又强自忍住了,含泪道:“多谢你了,秋亭。”
杨秋亭见他们没什么大伤,也不耽搁,将他们扶上马,便不再理会地上的尸体,带他们朝洛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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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