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老一一行人站在“王藕家”院外。老一让承祥去敲门,自己则跟柳琴站在承祥身边,老一吩咐其余人等“先别出现在王藕开门可视的范围内”,以免吓着“小乌龟”,众人遵命。
王藕家的门终于被承祥敲开之后,一个顶着可以覆盖半张脸巨大黑眼圈眼、鬓发蓬乱、肩上还搭着一块尿戒子,有些蒙圈的邋遢男人。怀里抱着个婴孩手里还握着块口水巾、出现在老一和柳琴的视线中:
“你老婆呢?”不等王藕清醒过来老一已经猝不及防的发问!
“藕老婆……跑了……”被问的邋遢男人条件反射似得作答。
“跟谁跑了?”老一这时候思维敏捷!
“……”
老一身旁的柳琴看了老一一眼,扶额望天,一脸黑线。
“不,你谁啊,藕为嘛要回答你……”邋遢男人明显被激怒了。
老一不失时机的亮出腰间佩剑,邋遢男人直觉眼前寒光一闪,立即给跪了……
老一这才越过怀里抱着婴孩已经跪下的邋遢男人,率先进到院子里。放眼四顾,这个院子倒是有五六间房舍,老一似乎是满意的点点头,冲外面道“都进来吧……”
老一根据刚才猝不及防对王藕的盘问,判断出“王藕这小子——半是因为睡眠严重不足,人有些真懵;半是装懵,为的就是逃避!那句‘老婆跑了!’显然是经过成百上千次的训练,基本形成条件反射了、所以能脱口而出。可是如果真的往下问,‘跟谁跑了?’他显然没想过编造一个假的答案,再说也不是事实;他更是不愿意埋汰自家娘子,倒也还有些男人的良心……既然是有意装疯卖傻,就说明心里还是明白人,脑子不糊涂就还有救!”
那邋遢男人还跪着,老一身后的9个人、外加跟邋遢男人一样有点蒙圈的承祥,一共十个人,越过仍旧跪着、怀里还抱着个娃儿的男人鱼贯而入,小院瞬间就被挤满了一般。
老一示意最后一个进来的张谦“将院门掩上!”张谦照做。
老一这才回头,盘问那个仍旧跪着的邋遢男人,“你看见这把剑就跪下了,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了吧?”
“藕?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跪?”小一发问。
“因为藕看见他拿着那么锋利的一把长剑,藕以为你们要杀藕……”
众人一脸黑线!
“你给我起来!”老一显然是被气着了。
“起来可以,但你、你们要答应藕一个条件”这个跪着的邋遢男人还知道谈条件!
“不要伤及无辜,放过藕怀里的孩子,让承祥带他走!对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还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众人薅着各自的头发望天,只有承祥薅着自己的头发,低头小声、试图要提醒王藕“那个……我说——王大人……”
“大人,要不让他先起来吧,抱个孩子跪了这么久,也挺累的……”承祥转而去求老一。
这时众人早已对那张胡子拉碴鬓发尽乱的脸视而不见,倒是齐齐看向他怀着一张红噗噗的小脸。
这张红噗噗小脸的主人似乎刚刚睡着不久,眼睛还没有睁开,小鼻头也是红红的,小嘴一努一努,似乎是在做梦。老一情不自禁又将头朝孩子凑过去了些,就闻到奶娃娃身上传来一股乳香!根据自己当过爹的经验,这显然是个被照顾的不错的婴孩,与抱着他的讨厌鬼一比简直是人见人爱啊!
就在这时,小婴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颤巍巍的呜咽,众人都以为他要哭了,老一更是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抱他,可这孩子皱了皱眉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然后这孩子愣愣的看着头顶上的老一,突然裂了一下嘴。
“他……笑了?”众人齐声发问。只有老一点头。
跪着的邋遢男人嫌弃的瘪了瘪嘴,却没敢发表意见。
婴孩儿并不管这些,稍微转了转头,目力所及之内看见的全是人!而且都是陌生面孔!然后就开始嘴里“卟噜卟噜”吐泡泡,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喷了邋遢男人一脸。
老一不怒反笑,遇上任何一个对王藕父子没有恶意的好人,此时恐怕都很难再生气下去了吧?
于是小一看了承祥一眼,两人一起去将地上仍旧跪着的邋遢男人扶着站起来。
“你这个藕呀藕的,确认是王藕本尊无误啦!哎……”老一叹气。同时,来人都跟着叹了口气,就像是约好了似得。
“行了你们安顿一下吧,我和小一去趟城外,将信鸽取回来。张谦你负责警戒!宋明理你们跟着柳琴和李冰人出去采买些铺盖什么的。陈丁、你和庞妞看看现在街上还有什么吃食,随便弄些回来。从今天开始咱们就住在这里,如果没有意外,直到任务完成!项樱你目标太明显就待在院中吧,承祥你跟王藕大人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务必等到我们回来,还有一些反跟踪的技能要传授给你,只不过现在大家安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一刚吩咐完众人,别人都无异议,倒是庞妞叫到“我们的外出采买组合可不可调整一下啊?让我跟宋明理一组,让陈丁跟着柳姐姐他们好了……”陈丁还没说什么,柳琴看看李冰人朝老一点点头。
老一会意,遂露出慈父般的会心笑容,道“就按照你们喜欢的组合吧,不过干活别偷懒啊都!”
老一与小一离开后,大家都自觉的履行自己的职责,虚惊一场差点尿裤子的王藕被承祥和项樱请进屋中,讲讲与老一等邂逅的来龙去脉……
承祥在讲述前稍微调整了一下思路,他既然已经知道老一他们的真实身份,之前老一他们讲的故事就不能算数,故事就要从,过了晌午从他家出来一起寻找王藕的家说起……
话说老一等人在承祥的家中趁着喝水休息的时候已经了解到一些关于王藕的情况,老一预感到必须快点找到他!否则他和孩子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要出门,老一他们怎么能对盯梢的尾巴坐视不理呢?
于是老一找来小一和宋明理耳语几句。又问项樱借了东西,给大家布置下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于是十一个人分了三个小组。
老一知道那个衙门里坐着的所谓师爷绝不会完全相信他们的话,鲶鱼师爷尤其在意的是带着围帽的袁氏——项樱,这个他看不到长相的人引起了师爷的特别关注;毕竟蒙着脸看不清真面目,就吃不准是不是重要人物伪装的,所以师爷就多了个心眼,加派了人手跟着。
老一让一行人里身材瘦削些的宋明理穿上了项樱另一套备用的衣服和围帽,假扮成项樱与小一先一起出门往闹市走!速度要慢,要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
果然如大家所料:假的项樱后面有个尾随者。
陈丁和张谦负责留下来保护换上男装的庞妞、柳琴、李冰人和仍旧带着围帽的项樱,并留在屋中等待他们的信号。
小一和假的项樱出门一刻钟后,老一带着承祥也出了院门,两个男人大大咧咧的往外走,其实路线是跟小一他们俩一样的,因为小一在一路上都做了标记,所以去追小一他们,一点也不困难。
走出住所没多久,承祥突然拉着老一去茅厕,老一乐乐呵呵的跟着进去了。结果听到承祥对老一道“大伯,别回头,听我说,我们被跟踪了!”
老一笑呵呵的不动声色道“按我说的做,咱们甩掉盯梢的尾巴!”
承祥身形一震,问“你们到底是谁?”
老一继续一边提裤子一边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甩掉尾巴,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谁!而且我保证,我们是来帮你的!”
承祥虽然困惑,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些人不是坏人!与其跟县衙里的那些乌合之众同流合污不如信这人一把,做点我想做的事!”于是同意配合老一。
老一说“你跟着我走,咱们会遇到我儿子,这样两拨盯梢的人也会遇上……”
承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原来不止我们被……”老一点点头。
“原来你们早就……”承祥话没说完,老一又点头。
老一接着说“时间紧迫,你且先听我说,等咱们摆脱了这些讨厌的苍蝇,我好好给你解释……”
于是老一在茅厕里给承祥咬了几句耳朵……
两人回到路上,继续大摇大摆但是却加快了脚步,老一的耳朵时刻辨别着后面的脚步声,明显感觉后面的人因为一路小跑而开始气息不匀。
就在这时老一也来到了闹市,他个子高,远远的就看见了小一在人群里穿梭,不用说他后面的尾巴也尽量紧跟。
当老一与小一在一处粮店碰头后,就一起走了进去。老一对承祥使个眼色,承祥看见两个盯梢的尾巴就站在粮店外面,也想往里走,于是偷偷抓起一把豆撒在两个盯梢之人的脚下,结果不用说自然是摔得十分难看,而且二人为了保持平衡避免最后的摔倒拉拽了很多装粮食的簸箩,这下可不得了,各种谷物粮食撒了一地。
若是平时简单陪商家钱财,让商家自行收拾便可,但是大灾之年,粮食本就是特别珍贵的资源,于是粮店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两个“肇事者”赔钱也不要非要让他们原封不动的将各种谷物、粮食一一分拣恢复原样。两个地痞不肯,正在与商家撕扯就看见不远处走来的每天都会来这里巡街的衙役承祥……
若是县太爷给力,衙役们勇猛、承祥一个小小的衙役自然是没什么权威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整个衙门唯一能维护老百姓的只有承祥一人了,店家自然是要拉住承祥给评理做主的!承祥假意了解了情况,自然也不客气,命两人必须按照米粮店老板的要求,把所有的粮食分门别类的捡起来,归位。
两个身负盯梢重任的地痞心中叫苦不迭,但由于非常时期惹了众怒,只能按照承祥的吩咐尽量快的收拾分拣谷物和粮食。承祥处理完这桩纠纷,在百姓和商户们的叫号声中,继续到别处巡街去了……
拐过弯,承祥走到商铺背面的胡同立即就被已经等在那里的老一和小一拽到僻静处,然后一起赶回承祥位于城郊的家中与其他人汇合。
成功甩掉盯梢的人之后,老一也并没有给承祥全部交底,只说自己是奉吏部和刑部几位大人的命令来调查山匪和军方勾结的事情,说着便拿出了自己的令牌,自证身份。
宫中的大内密探,承祥在师傅活着的时候曾经听他老人家提过,从小便仰慕不已,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够碰到真的还是活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立即动身带着一行人尽心竭力的寻找王藕家。最后总算被他们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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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