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便是听出来了, 他此时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个正经弟弟放在那里不去怼偏偏咬住了弟媳妇一味的往死里掐,也不知该是只知欺负妇人的贾赦自己更丢脸还是无限被人忽视的贾政更丢脸了。
但也只能装出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来:“贾兄,并非小弟说你, 只你堂堂男子也该将目光多往家外放才是——其时正是全国都忙于秋闱的时候,便旁的事儿再糊涂,这等大事儿你总不至于就不记得了吧?”
贾赦自然是记得秋闱的, 可也正是因为记得且知道,便更无法理解林海为什么提起它了——因为别说贾赦自己了,即使是贾赦的亲儿子、贾赦的亲弟弟……也没有一个是能和它扯上关系的啊?
哦,还有一个贾珠,被视作贾家百年才求得的黑马,可于秋闱中一战……可惜却是没了。
但既然现在的贾珠已是躺进棺材里了, 那么除非他下辈子再投胎入贾家,那也会再说什么都和他没关系了:也不会是他。
就在贾赦试图从堪比垃圾桶的自家中再扒拉出一个不那么‘垃圾’的子弟时,他却是听得林海又道:“贾府祖籍金陵,也自是应该回金陵应试的——只那金陵在这段时间内可都不怎么太平啊!”
贾赦:“……”
这回,他也终于是真心不解了:“妹夫这话就叫我有些听不懂了——我那侄儿的确是曾往金陵去过, 也的确是就死在那金陵了。可……他不是去金陵应试的吗?且我听着他也确实下场了, 便这之后被牵涉进风波之中亦不忘担忧自己的会试成绩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故又有甚精力去……去‘做事’了?”
林海也就被贾赦的这些话儿给逗得直接笑起来了:“贾兄是没经历过科举的, 便也就不知道,既然这参与科举的学子多言自己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那考的也就是他们素日里的水磨工夫,是他们有没有将书本真正的吃进心里去……哪里会是临时抱佛脚就能抱出来的呢?因而那些个真正有经验的学子,越是到了应试之际, 也越是会反而放下书本, 就怕自己为抢一时之功却是思绪给困得僵硬了。”
贾赦也的确是不太明白这科举之前有些什么注意事项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家弟弟年轻时屡屡应试却是屡屡不中,瞧他那时候日日手不释卷的模样,竟是叫贾赦偶尔都会产生出一些荒诞的联想,觉着贾政和被他珍之重之捧在手里的圣人书本简直就像是一对相看生厌却是又不得捏着鼻子继续凑合着过下去的夫妻……才会这样谁都不叫谁好过,以至贾政回回落第之后瞧着书本的模样活像是想要将它们生啃下去!
现在听来,却是因着这小子只知抱紧了书却一点不知道放松自己,如此连脑子都僵硬了,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
出于林海头顶上金光闪闪的探花头衔,贾赦并不认为对方的这一说法有什么问题,再加上身边又有贾政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失败案例,两下一对比,也更能显出林海的正确性了。
就丝毫看不出来林海是一个真·大忽悠了:考前需要放松心情是真的,但要是如林海说的这般能完全放下书……还真没几个人能办到,尤其是贾珠身为贾政的儿子,又如何就敢在考前‘自我放飞’了?
更别说林海扣在他头上的黑锅还不止这么点:继‘手释卷’之后,林海还要让贾珠的放飞直接飞到‘另一片天空’之下:“再者,令侄过世前作为担心的便是这次的会试舞弊牵涉到自己身上……但贾兄不觉得这事儿本身就透着奇怪吗?难道令侄是会为非作歹的人?”
顿时吓得贾赦那是忙不迭的摇头:不管贾珠是不是为非作歹的人吧,这时候都必须要否认才是,不然自家怕是没一人能讨得好去。
而贾赦的撇清也自是在林海的预计之中的,因此也很流畅的就继续道:“因而我便想着,既然贾珠并非是那等会做出下作之事的人,那……也兴许是因为他另做了些什么会让旁人误会的事儿?”
贾赦情知林海下面的话儿就会到关键处了,也因此而紧张到几乎都要屏住呼吸了——
然后便听得一句:“想是因为他和甄家见过面儿了吧。”
贾赦:“……”
对不起?
你说啥?
……就这?
——这又能算什么啊?!
便身为贾家的头号叛逆者,贾赦也不认为贾珠拜访甄家一事有什么不对之处:贾家和甄家本就是世代交好的人家,贾珠既然到了甄家的地盘上,前去拜访是情也是理……哪怕去金陵的是贾赦呢,也是要‘给甄家这个面子’的。
就更别说贾珠去金陵可是去应试的啊!这样紧张关键的时刻还许人不拜拜山头?说不得什么紧要关头就会需要甄家多几分照拂了呢?
林海表示自己也很是认同贾赦的这一见解的,只可惜他同样认为也‘正因这个道理’才会使得贾珠其后的行为显得尤其奇怪:“贾兄未亲自去过金陵,便就不知道那金陵的科举舞弊一事儿闹到后来局面有多混乱,不少人被举报出来都是借着上门拜访的机会探听考题的……因而许多学生在那时也真是想尽了办法只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为何其时却是不见贾珠有什么动作?”
“这到底是因他不屑于解释还是他根本就不能解释?而若果真是后者,那他又是为何不敢直面这个他根本就没有犯下的错误?……却别说我这般认为过于主观臆断了,而着实是——”
“难道对贾兄而言你那侄儿是个会作弊的人?他有作弊的必要吗?他又有那作弊的胆量吗?既然连贾兄也认定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他又到底是因为而宁可背上这份污名儿?难道他不知他的仕途乃至于他的整个人生都会因此而毁于一旦?……能逼到他连这样的苦果都不得不咽下去……那贾兄也该想明白你那侄儿在那日上门真正讨教的,到底是考题还是……”
……
林海并没有给贾赦任何思考的空间,只连消带打的就将所有的论点论据一并定性了——还反给贾赦抛出了一个能越发将他的思绪往沟里拐的问题。
只,在这要命的提问背后,林海却不止是在欺负贾赦并没有远赴金陵亲临现场了的‘无知’了,他更是在欺负贾家兄弟的‘不和’!
因为他笃定,不管自己怎么说,也不管自己怎么‘骗’,贾赦都绝无可能拿着自己的论断和反问再转头去质问贾政。
那么,在完全不用担心贾政会拆穿自己的前提下,骗一骗贾赦什么的……还会是一个问题吗?
不会。
且事实也证明了林海的笃定自有他的理由的:
贾赦也果真就被林海的这看似真诚实则满是陷阱的提问给问懵了,不等林海再做更多的诱导,就自己展开了‘合理’的联想。
——是了,若贾珠当真只是去拜访故交家的伯父,那他当不至于对此讳莫如深,便是被人诬陷了,又哪里会半点都不反驳?
便这所谓的反驳没有结果吧,可都这时候了,结果也不唯一重要的啊!还重要在他其时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和行为……甚至可以说那才是断断不能少的。
可贾珠却是没有这般做。
又有贾政。
即使和这个弟弟关系不睦吧,但贾赦也总不至于会无知连那些外人都知道的消息也不知道……便就清楚这蠢货之所以会被侯国公怼上,乃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到敢于帮那甄家带了些不利于侯家和三皇子一系的话儿上京。
还将之写成奏本上达天听。
……
对此,贾赦已经很不想说什么了,想来贾政也不是那等明白什么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人,故便说了也必定不会有用——却不想在此之外还会有叫贾赦都根本不知道该什么有什么的地儿呢:
即,既然贾政都帮带奏折了,又如何会对奏折内容一无所知?少不得在这些个由贾政上奏的话里他不但有递送之功还有创造之功!
贾赦:“……”
若说在今日之前,他不过会又一次的对其表示了一种漠不关心的鄙夷的:他并不想追究、甚至不想去知道为什么贾政和甄家密谋的内容会被外人——尤其是侯家人知道,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十足的智障就可以了。
可今日,在不得不再一次直面这一‘愚蠢’的时候,他却是忽然就从其间注意到了一处被自己忽略了的要点:
那个啥,贾政之所以急匆匆的赶去金陵全是因为收到来信说他的儿子就快要不行了吧?且他最后只带回了贾珠棺椁这点也证明了他那儿子在那时候是真的‘不行’了——
那,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儿,使得贾政在先无法一心去忙着挽救儿子性命后又要承受失子之痛的同时亦要操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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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