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下人。
虽说老牌勋贵之家的下人都是‘骄养’的, 但也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什么事儿都不做也什么事儿都不会做了,遇到那些个真是主子上心在意的事儿时他们也往往会表现得比主子更加的上心和在意,因为只有这样, 也只有将事儿办好了,他们才能维持住自己在主子面前的体面,延续因主子对他们的倚重而带来的荣耀。
可现在贾家灵堂上的那些个下人不说精心,简直就差将‘不用心’三个字放在面上了!……不, 就算没有放在脸面上,也至少在明面上了, 前来祭拜的人家里可有不止一人在接过贾家下人已经引燃的线香时发现那柱身……似乎不是一样的齐?
而这, 还只是明晃晃送到外人手上的‘把柄’而已,至于那些个没送上去或是送上去了也暂时看不出来的地儿就更多了:比如本该成套的祭器, 比如有着大量快速循环使用需求的杯盏碗碟之物……
桩桩件件看似小事, 但也偏偏件件桩桩就没有一点是理顺了的。
如果这些疏漏都还能归类于贾家治家不严以至于下人的放纵至此的话, 那贾家自家人的做派,就更是只能用‘难以理解’四个字来概括了。
因着贾珠在贾家只能算小辈, 所以便先顺着辈分倒推上去吧。
首先, 没人见到贾珠的妻儿。
按说贾珠过世,他们是最需要披麻戴孝哭灵之人,且凡有祭拜者, 他们也该还礼才是。
可他们没有出现在灵堂,一刻也没有过。
自然了, 如今贾珠的儿子还没有脱离母体生下来——甚至于那是不是个儿子都说不准, 也着实不好强求……只身为贾珠发妻的李纨总该露下脸吧?
也没有。
若不是贾家对外放出的理由是是正当且合理的:那李纨自从接到噩耗人就倒下了, 还得费力的保住自己因震惊而差点就滑胎的肚子什么的,这时候怕是议论的人就会更多了。
且贾家卧病的人还不止这个:贾珠的亲妈王夫人也用同样的理由断绝了所有露脸的机会。虽似乎也能同样说得过去吧,但这同样的理由用多了什么的……也总叫人产生出一种被敷衍的不信任感。
在这之后,唯一能再抢救一下的,仿佛也就只有贾珠的他爹终于没有病倒的事实了。
如果他不是在面对自己儿子的灵位之时用一脸深沉的思索压过了自己失去长子后本该有的悲痛之色的话……大抵来祭拜的人还是愿意努力说服自己贾家的种种不当不是因为对贾珠这个子孙不上心,而是太上心以至于不能接受失去他的。
只可惜世间没有如果,贾政的神情也就被顺理成章的用以加深人们的猜测了。
而在最后,也是将这一切表现得最为明显的人,大抵就是贾母了。
作为贾家的老祖宗,贾母似乎并不是来人们想见就能见的……但出于贾家现下已经没落了的事实,在某些尚且握有实权的人家的子弟上门时,却反而是贾母需要凑上前去见一见了——
但他们有没有空见贾母却是另说了。
而对某些个因为抹不开面子或是又因些别的什么理由进贾家内院一探贾母的世家子弟来说,这场‘会见’却是另有一些别样的些奇怪感官:
贾母很憔悴。
自然了,一个失去了亲孙子的老祖母怎么也不该容光焕发的模样,可若是表现出来的憔悴与其说是伤痛欲绝不如说是着急上火的话……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且贾母的着急还急得甚是直白明显:虽言谈之间也不忘表示自己对自己过世的那个孙子的爱怜痛惜之意,可往往说不了几句就话题一转,似乎更急于从他们嘴里探听到朝廷上的某些动向……
尤其是关于这次科考之类的敏感话题。
可即使这次来贾家代为祭奠贾珠的都是各家年纪不大的小辈,但能够叫家里人放心的在这个时候派到贾家这个敏感的地儿来的,又那个没有两把刷子?再加上能得贾母‘青眼’的人家也自然会有不其凡之处,那他们家的孩子就算在言辞之上不是贾母的对手,但当个不开口的河蚌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只回家之后面对自家的长辈,那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如此,不免就叫人愈发的败坏了对贾家的感官,又或者出于明哲保身的道理,愈发的远离了贾家些。
顺带着,也就使得贾家的灵堂愈发的无人问津了。
看着也真真是有一股‘凄凉’之态了。
……
而贾家是当真不知道自己做的太过‘明显’以至于都叫人看出些什么来了吗?
不,他们知道。
可有时候知道和无能为力是不冲突的:或者说需要贾家当家人上心的事儿太多,所以贾珠的事儿就不由得被迫靠后了。
首先是下人。
在王夫人卧病,李纨从头到尾不管事儿,贾赦只恨不得将自己和贾家的其他人割裂开的情况下真的有人能站出来管理这些已经养出无法无天性子的家伙吗?是贾母?还是贾政?
可不管是贾母还是贾政,他们都暂时没有这个空余精力了。
其中贾政担忧伤心的东西要相对‘单纯’一些:他还是放不下那些个‘传话’内容。
即使贾母劝说他放一放,也即使贾母的劝说字字句句都在点子上,可同样也是这些在点子上的字句,不但敲打了他的脑子也打动了他的心——机遇和危险是并存的啊!
贾政被压抑得太久了,久到他不愿放过任何一线机会,只苦于自己一辈子都迫于贾母的威势行事,所以不敢自专而已。
可心下却已然是蠢蠢欲动了。
……
贾母并不知自己唯一听话的儿子眼下也已经不再听话了,急需她处理的事儿太多了,摆在第一位的就是——贾琏上哪去了?
……这个问题还是在贾政归家之后贾母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的。
按贾政的说法,贾琏是被林海拎走的,两人在贾政之前就出发回京城了,又有他们还不如贾政般需要带着大棺木一同上路,所以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也应该更短才是——
可眼下贾政都归家了,贾琏却是上那里去了?
贾母几乎忍不住就要去找林海问个分明了。
却是又强行忍住了。
不说林海贾敏和贾家的关系,只说林海和程铮的关系以及林海才从金陵回来这么一个现实……无一不预示着只要贾母去了林府,那必定会引人注意,乃至于会将贾家更往漩涡的深处带。
又有贾赦。
即使贾母不想再看到这个儿子了吧,但思及他怎么也是贾琏的亲爹,当不至于就看着贾琏不知所踪吧?……也就下意识的在贾赦的身上多留意了几分。
便看出贾赦的安分是真安分——还是一种满足的安分,就像是再麻烦的事儿都有人扛着,他只需要摊着就好的那种满足……
贾母:“……”
无语之于,她也意识到,会在这时候叫贾赦觉得麻烦的……还能是什么呢?
无非就只有一个贾琏罢?
因为不管是和王家小姐闺誉有关的闹剧还是事关残害的堂兄的传闻,都或兜兜转转或直接的指到贾琏的身上。
又,便贾赦自己是用一副无赖的架势来应付外界的所有攻势,贾琏也不定能用同样的套路过关吧?
贾母不信贾赦能同一个套路吃到死,也不信他会这样就放弃自己的儿子,因此想了一想之后,便就认定贾赦的放松大抵是一种‘有倚仗’的放松。
——而又有什么倚仗,能好的过林海这个倚仗呢?
虽没在贾赦身上放十分的用心,但贾母也向来不会忽视这个专注于给她惹麻烦的儿子的,因而也就明白:不管贾赦之前是忙于和自己搅混还是闲于声色犬马……他都没有在府邸之外花费过太大的心神。且贾琏也也同样是个不受管教的浑人,若没有能用绝对的力量控制他的人来约束他,他不会在回到京城这许久之后还没闹出事儿来!
这般,再一盘算出能约束贾琏同时又愿意约束贾琏的人左不过就那么几个,还未见贾赦和他们之间任何一个有过交涉,那想必贾琏应该还在林海的五指山中囚禁着罢?
贾母:“……”
在确定了这点之后,她几乎就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将贾琏接回来——在她还没能完全安抚好贾政压制住王夫人的时候,所以有个林海愿意帮她麻烦一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也就是在这时候,贾母的想法和贾赦居然出奇的一致了:将贾琏放在林海那里真是太好了,反正贾敏再生贾母(自己)的气,也不至于就拿着个小辈来做筏子吧?
这种有人帮着带孩子的轻松,真想多享受一会儿啊!
……
可贾赦是真的能享受了,贾母却还要哭唧唧的将注意力再转移到别的事情上面去:
贾琏是安排好了,但贾政呢?
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被甄家一忽悠就跳得八丈高,可甄家……又是因何而忽悠他呢?喜欢[红楼]公主自救手册请大家收藏:(663d.com)[红楼]公主自救手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