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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 却着实说到了程铮的心里去,他正是觉得自己书房的那份名单且没有什么头绪呢,程曦这话一出,登时便对了胃口——可不是?这样挑人的事儿, 可不得细细的思量了,再左右对比了才好下手?
且这名帖上多少总有这二十余年的朝堂动向,拿着这份动向去比较现有的人员岂不是更为便宜?
顿时便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朗感觉,就抱着程曦只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亲:“可不正是这样!孤且要将那些大人的名儿再次理一理呢……不……且不及, 待得舅舅们的回话来了才好动手呢!”
父女两便相视一笑,只觉得这般的主意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可就在这份欢喜中程曦错眼便见到徐氏在程铮的身后, 她的面色似乎有些雪白, 只张了张嘴,却仿佛是有话儿但不好说的模样。
程曦便想也不想的开口了:“娘亲有事儿?且是什么事儿?说出来全家一起参详了不好吗?”
因着她这么说,程铮便也就回头了, 这一回头就看到徐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就好奇了:“却是什么事儿呢?难道竟是连孤也不便说吗?”
徐氏就觉得一噎——
真真是不好说呢!
虽说提起来无非便是程铮整理朝堂官员名录的事儿, 但徐氏却也着实感觉到了一阵不知如何开口的纠结感。
平心而论, 徐氏是不赞成程铮在这个时候这样大的动作的:开春不久便是官员任调,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个时候?程铮这时候做出这般张扬的事儿, 可不是将自己放在火上烤?
……只是却又担心这话一出口便打击程铮的积极性。
如今徐氏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程铮在政事上只能算是个才起步的学童,因此走得磕磕盼盼的也是常态, 而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摔跤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将他们的手脚束缚住了让他们不敢再往前走……
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就将手里的手绢拧了又拧, 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想她这幅模样使得程铮和程曦均是一奇,父女两就相对看了一眼,只眉来眼去的打了一阵无声的官司,便由程铮将程曦放了下来,就在她背后轻轻一推,程曦便摇摇的向着徐氏走过去,只扒着徐氏的膝盖不松手:“娘亲却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了吗?能够告诉曦儿吗?便是曦儿无能……这不是还有爹爹在吗?”
程铮就站在程曦身后道:“很是,孤虽说是有些……咳,但是你也总该相信着孤一些。”
徐氏就将目光从程曦的脸上移到程铮的面上,却见他一脸的恳切不见丝毫作伪,心中便有些软化了,只觉得程铮这个丈夫虽不是闺阁春梦中的盖世英雄,但也确实是一个可以依托终生的良人,那么面对这样的良人,还有什么话儿是不能说不好说的呢?便是有些什么想法,也要说出来,两人面对面的谈了岂不比藏着掖着造成夫妻间的隔阂要好?
因而想了一想,就开口道:“这事儿……本不该妾身过问,只是殿下也请体谅下我身为一个妻子的担忧之心罢!”
程铮就奇怪了,只上前握着徐氏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捏了一捏,这才道:“却又怎么了?可是孤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只管说了,无论有理没理,孤绝不怪你!”
这样的真诚和坦荡使得徐氏的心中更是感动不已,便不再犹豫:“殿下这些日子在干些什么妾身也是看在眼中的,只是殿下求上进是好的,却不要学那扑火的飞蛾呢!有的事儿看上去虽是烈火亨油,但不知何时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程铮登时就更加奇怪了些,只道:“这么严重?孤做了什么?孤怎么就……不明白了呢?”
徐氏看着他一脸的意外加不解,也是有些无语,便只能将自己心中的担忧斟酌着说了。
却不想她一说完程铮就笑了:“却是孤的不是了。”
如此坦荡的认错倒让徐氏唬了一跳:“却不是什么不是呢!只是妾身的一点子浅见,殿下如今却不好张扬呢。”
程铮就笑道:“不,孤正是要张扬呢!且还是有准备的张扬!”
……有准备?
……有准备的张扬?
徐氏就瞪着一双圆滚滚的杏眼将程曦看着,眉梢眼角全是止不住的惊愕之色,且那惊愕之中又带了些惴惴不安之态,看的程铮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捏,这才道:“却是孤的不是了……这样的事儿孤早该告诉你才是……”
便将那日和许家兄弟商量的话语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因为这话程曦也没有完整的听过,因此母女俩俱是听得瞪大了一双眼眸,那惊愕的模样看着却有五六分的相似,直让程铮忍不住将这一大一小往怀里搂了一搂,这才断断续续的将话儿解释完了。
只是他虽是说完了,但是徐氏面上的神色却依旧有些……有些思索的深邃模样。
程铮便就在徐氏的身边坐下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妻子并不是那等轻狂的人,她极有主意,且也端得住,因此便是程铮自己,此时也想听听徐氏的看法了。
因此便这般程铮坐着程曦趴着,两人俱是张着眼睛将徐氏看着,如此看了有一阵了徐氏才一副恍然回神的模样:“这事儿……却不是妾身能够说话的。”
程铮就鼓励她:“如何不能说了?依着孤看来,你竟是比孤还要厉害三分呢。”
徐氏就斜了他一眼,只是那目光却不怎么凌厉,倒有些笑盈盈水汪汪的模样:“妾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称得上厉害,只是殿下如何就不能将这事儿和妾身的父亲讨论讨论,家父虽不才,但到底有些阅历在。”
程铮就一拍脑门,只连连叹息:“孤只说是有哪里不对,却不想是遗漏在这里了,这样的事儿便是再和舅舅们商议了,又如何能瞒着徐大人,别的不说,只说那寒门和世家虽目前无甚交集,但最终……”
最终还是要在他手上拧成同一股绳一起使力,因此这样的事儿竟是越早知会徐浩越好呢。
便又将刘保勋叫进来,只吩咐他往徐府走一遭,只说是徐氏想娘亲了,让徐大人有空带着发妻来拜会拜会自己的太子府。
因着这般,程铮便也不急着再回书房了,就在徐氏这里坐了,搂着程曦和徐氏说了一会子闲话儿,虽是闲聊家常却也因为身份原因而免不了混杂了些许的政治进去。
而徐氏的政治见解都是幼时徐浩手把手教出来的,虽因身为女流且阅历不够而略显得单薄了些,但到底还是和徐浩一脉相承的,因此程铮且听着聊着便也觉得恍有所获。
冬日本就天短,如此聊不了两句天幕便就擦黑了,语琴且带了人掌了灯来,这黄橙橙暖丝丝的灯光一映,程铮便更不想去别处了,只腻在徐氏这里吃两杯暖身的黄酒,又和程曦弄了一会子九连环,虽是一个也没能解开,但到底还是心满意足的歇息了。
却不想隔日下午,常青和倚画才带着礼物去了许府,这许家便立时有了回声。
虽两位许大人没来,但许慕修的长子竟是亲自带人又送了些箱子过来,此时人就在外院恭候程铮。
这许慕修的长子名唤许塍,、比程铮还大上几许,可算是程铮的大表哥了,因此程铮也不愿怠慢了去,忙在徐氏的帮助下换了一身苍色的蟒缎直裾,配了青玉的腰封和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头发一色的束起,戴了金累丝双龙戏珠冠,又勒了一条镶了翠玉的金抹额。
对镜子照了照,自觉得没有一丝不妥了,这才带了常青和刘保勋向前面去了。
待到了正堂,便看到这位表兄拘谨的袖手站在座位旁,虽几上已是摆了待客的茶水与糕点,却是不敢伸手去拿。
程铮不由就加快脚步,只几步迎了进去,张口就道:“表兄这般站着作甚?可是这厅里太冷了坐不住?”
许塍就唬了一跳,就要大礼参拜下去,但跪倒一半儿却是被程铮亲自伸手挽住了:“表哥这般孤可是不乐意见了,论年纪你还要长孤几岁,初见时拜一拜便罢了,若是次次都跪,那孤岂不和你生疏了去?且不必这样!”
许塍就曲着膝盖,又不好跪又不好不跪,如此脸色红白了一轮,终究是诺诺道:“礼不可废。”
程铮就搀扶着他只将人往椅子上摁了,自己又转身走向正位坐了,这才笑道:“既是礼不可废,孤便腆着脸占了这高位了,却不知表哥这是来……?”
听到那声表哥,许塍便又诚惶诚恐的礼了一礼,这才道:“正是为了那些名帖呢。”
“哦?”程铮就拉长了声调,只拿眼光一扫,那常青和刘保勋便知机的带着人退出去,只将其余的下人赶的远了,自己就在门口守了。
如此一番妥帖了,程铮才笑道:“却不急呢,孤便是再不懂事也知道这送的和收的可不一样,便是舅舅们一时想不起究竟送了多少送给了谁也是不打紧的,只需大概估摸着让孤心中有个数便好了。”
他说得洒脱,许塍却是不好意思了,脸色红了一红,乍一看倒像是蒸熟的虾子了:“却……却不是想不起来呢,只是……只是父亲和三叔便是……便是专程等着殿下来讨要呢。”
其实许家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已是让程铮心中有了底,只怕这许慕修和许莳修竟是和徐氏一般在原地等着他了,却还是装作一副诧异的模样——却也是有些真诧异的:“如何就需要孤讨要了才能给?这……这可是什么秘密吗?”
许塍的脸已经红的发紫了,吭吭哧哧道:“不,并不是秘密。只是……只是……”
程铮就看他:“只是什么?”
许塍就看了程铮一眼,然后顿了一顿,又憋了憋气,这才放弃自我一般的道:“父亲和三叔的意思竟是……竟是要殿下自己迈过这个坎儿,才能说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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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