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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身边的倚画过来了?
程曦就和程铮便互看了一眼, 彼此都有些惊奇。
徐氏变了。
自从潘承徽的事情之后, 徐氏的确是被残酷的现实当头一棒打醒了, 以前的她是一个对政治多么退避三舍的人啊, 现在也开始不排斥甚至于热心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徐氏确实是一个聪明的人,因为她的热心并不会让人觉得厌恶, 她所有的行为都表明了她知道什么叫进退有据, 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是, 徐氏会问政治, 但她的问是安分守己的问,她会等着程铮自己来找她, 然后从程铮零星的话语中推断出自己需要的梗概, 她会细致的比较收到的节礼,并从那些精美华贵的死物之中看出朝堂上的风云涌动,她会——总之, 就算是伸手, 她也能将这‘干政’的手伸的不那么让人讨厌。
而保持这一点最重要的秘诀就是:她绝对不会随便的将手伸到程铮的书房里来。
因此若是真有一天徐氏如此白眉赤眼的打发人到书房来找程铮了?
那便真的是有大事儿了。
想到这里, 程铮便等了常青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叫进来?“
常青便叩了一个头,可人却没有退下, 只是略略侧过脸偏了一偏,不等程铮惊讶,他便看到一个身着松花绿细布长棉袄, 下罩白绫绣花裙的少女碎步走了上来:“奴婢给太子请安, 奴婢给郡主请安。”
“起吧。”程铮不由便有些困惑:这是常青直接就让人在院子候着了?
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若说是要责备他, 但这常青做的事却极是得他的心意,可若是要夸奖?若将这常青的心夸大了,没得往书房里放些不知所谓的人进来却要怎么办?
便瞪了常青一眼,直瞪得他瑟瑟的一缩脖子,这才对着倚画道:“起吧,太子妃打发你来作甚?”
倚画却并不起身,只是微微直起腰,目光轻轻的往上一抬,就在程铮的胸口处微微一溜:“回殿下的话,今儿许家打发人送了些东西来,娘娘看过了,说这些物什儿竟是要殿下才能处置了呢。”
程铮顿时就讶然了:“许家送了东西来?许家送了什么?便是许家送的东西,又有什么是她不能处置的?她是这府上的主母,行事很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便说是孤的话儿,叫她只管大胆的办了!”
这话说得倚画便是一抿嘴儿,心中直为徐氏连道了几声阿弥陀佛,抬又间又看到程曦被程铮抱在怀里搂着,一大一小两张脸竟有六七分的相似——这样和谐的场景使得她脸上的笑便再也忍不住了:“奴婢就斗胆替娘娘谢过太子殿下这话了,只是许家这礼儿奴婢也是看过一眼的,真真是份大礼呢!因此不独娘娘,便是婢子也觉得这份大礼必要太子您亲自看过了才好呢。”
听着倚画的话儿,程铮倒觉得似乎有两分意思了,却又舍不得丢下这些整理到一半的名单,于是就一低头,恰好程曦也抬头回望过来,父女两便又对视了一眼,就由程曦想了一想,试探道:“爹爹如今可忙?”
程铮顿时一哽:可忙?忙!他能不忙吗?但是……
一想到那个‘但是’,程铮又有些心虚的避开了程曦的目光:他在书房里忙乱了这小半月,还不如程曦往他这里走上一遭来的见效呢!这么些日子这么些人名儿在他的脑子里全混沌成了一锅的浆糊,还是程曦的到来才点出了那个可用之人。
顿时便有些羞赫了,目光在屋子里巡游了一圈,然后看向了那糊着松绿软烟罗的支棱窗。
而程曦在程铮面色赫然的看向窗台时便大致能够猜出他在想些什么了:程铮的心思单纯,尤其是在面对她和徐氏时更是没有丝毫的遮掩,因此往往程铮一个眼神,她便能读懂五六分,剩下的四五分,也能够凭借她和程铮的熟识猜出来。
只是这一猜一读懂便使得程曦不由又是一阵好笑——这样的事儿……能这样比吗?
程曦并不自大,所以她知道即使程铮不算聪明,可她自己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啊!而她之所以能够在芸芸众生之中一眼就点出林海的名字,还是占了穿越的便宜:她虽不能说是拿全了剧本,但也着实算是走了捷径,只需从那连任多年的扬州巡盐御史便能推断出林海不但简在帝心,也是红楼中少有的治世之臣,再加上对林黛玉才学的推崇,便少不得在林海的身上留心一二。
如此有了目标再确定道路可不比程铮没有目的的大海捞针要快捷许多?
只是却不能就这样坦白的说了去,不然光是解释为什么她会看中林如海便就足够让她漏底的了。
因此她便想了一想,决定将这件事儿按下不表,只要程铮不问,她便不说,如此虽是有些对不起程铮的一片真诚,却也是无奈之举了。
便只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拉着程铮道:“这挑选合适的人,可不是一两日便能够解决的。爹爹忙了这些日子不也才选出一个可心的吗?也该松快松快了,别累坏了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程铮就并起两指,在她的脑门上轻轻一扣,只叹息道:“你说的倒轻巧,孤又何尝不想松快松快?只是这许多的人,却要怎么办才好?便是定下了那林海,但总不能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罢?且孤总想着,无论如何,一旦招抚了他们,他们都算是孤手下的人了,因此更是要多几个有才干的才能将孤这太子府压住呢。”
程曦先是有些懵愣,紧接着便是恍然:她才说程铮有些长进,却不想程铮这竟是大大的长进了呢!
原本在程曦看来这林海的作用不过就是程铮放在明面上的那条栈道——虽这样有些对不住林海的才干,但是吧……对她而言程铮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呢——只不想程铮却不单纯的是用‘修栈道’的方式来遮掩‘度陈仓’,他要的是两手抓,且两手都要硬。
没错,程铮的目的不仅仅在于借助两位舅舅将那些世家们联系起来,他还要好好的整顿一番自己的太子府——不,或许应该说是詹事府才准确。
而会出现这样的事儿,却是历史遗留问题了:程铮是嫡长子,他的太子之位几乎是在襁褓中就确立了,也因此尚说不清话的他自然不会知道该如何任免那些隶属于自己名义下的詹事府官员,于是皇帝就理所当然的代劳了。
……然后一直代劳到现在。
可是皇帝对程铮的态度是已经摆明了的,因此他给程铮选的詹事府官员着实……,别的且不说,只从潘承徽的事儿就可以看出这些名义上依附于程铮的人并不以程铮为重,甚至于在程铮差点被满朝堂攻陷的时候也没见这些人出声。
你无能我可以忍,可若是你有二心?那你还是专一的侍奉你的‘主子’去吧!
所以程铮认为既然对方已经做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了……那他便无需再忍了。
因此,在这次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中,程铮并不打算将栈道修‘死’了,他需要陈仓,可同样也需要栈道,私下里的势力有许慕修、许莳修和徐浩帮忙联络,可他自己明面上的势力也需要学会自己整顿了——至少要找些人手将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统统替换了踢出去!
而这次的官员调度,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整顿时机,同时选出来做‘栈道’的官员人选也会是再好不过的詹事府官员替换。
总之,程铮认为,既然动手了,那就要物尽其用。
而程曦也并不认为程铮的这种‘朝秦暮楚’或者‘吃着碗里的却想着锅里的’的想法有什么错误,她甚至于为了程铮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一箭双雕’和‘脚踏两只船’而高兴。
平心而论,程曦或许是不怎么懂政治,但是她也知道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首先要学会的就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许家的两位舅公和徐浩是很重要,但是程曦并不希望程铮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便无人可用了——毕竟这三人已是通过血缘和姻亲而联系起来了的,那么在已有道路已经牢固的前提下,她自然希望程铮能够再多一条路出来。
而这条路就是未来以林海为首的詹事府官员!
如此看来,似乎……仿佛……徐氏那里的东西就没这份名单这般重要了?
不过自从被潘承徽的事儿一巴掌打醒之后,徐氏可从来没有做过多余的事儿,因此程曦也不能就这样否定了徐氏的做法。她想了一想,便看着倚画道:“姐姐也看到了,爹爹如今是极忙的,因此究竟是什么事儿,姐姐可能够说一说?若是要紧,爹爹自然是要过去的,若是不那么要紧……可否迟些时候我和爹爹一道回去?”
程曦的话很是得程铮的心,他便也摸着程曦的脑袋附和道:“正是呢,究竟是什么事儿?”
倚画就低了头,只端正道:“太子殿下,小郡主,在二位心中娘娘可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今儿许家送来的确实是要紧的东西,奴婢也瞧了一眼,那可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箱又一箱的拜贴呢。”
拜贴?还是一箱又一箱的拜贴?
拜贴这玩意对程铮而言是极为常见的,走亲访友,年结贺礼,时不时的就会收到一摞——可这拜贴从来都是随着礼物递上,却从来没有将拜贴单独当礼物送上门的啊?
程曦也觉得有些不明所以,但想来徐氏和许家两位舅公应该都不是那等不知所谓的人,便拉了拉程铮的袖口:“不若爹爹去娘亲那里看一看,这样的礼物想来应该是极为稀有的了,说不定背后便有什么门道呢?”
这话说得倚画直点头,只道:“殿下便去看一眼吧,若是不满意,便是赏奴婢一顿板子也是使得的。”
程铮就是一笑:“这才过了大年,孤没事打你作甚?没得将整个府邸的人心都打散了!罢罢罢,反正孤现在是纠集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便去玉澜堂走一遭吧,也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拜贴,竟然就能直接做礼物送上门了。”喜欢[红楼]公主自救手册请大家收藏:(663d.com)[红楼]公主自救手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