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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突如其来的松口顿时将大殿上所有的人都惊得有些不可置信。
程铮更是觉得头晕目眩:这就是同意了?这竟是同意了?这竟是……这竟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啊!
便不是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但一个有封号有府邸的亲王也绝非一个只有排名的皇子可比的,更何况程钰可是……
志在千里。
但是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皇帝却又是一声冷笑:“这些日子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事儿,御书房内的章程累得能再堆出一张桌子来, 朕若是再不答应你们,岂非要被你们的唾沫星子给埋了?”
这……这仿佛却不是……
便是再傻的人此时也知道皇帝这明显是着恼了,当即大殿上站着的人全都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便是没有为程钰程镮的请封出过力,也不敢再梗着脖子站着当那个出头鸟了——跪着好啊,跪着安全。
可是皇帝的怒火又岂是那么容易便熄灭的?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这种被人强摁着头的感觉了。况且这次还与程铮之事有所不同——程铮的事儿是全程被他握在手里的, 便再是怎样也翻不出他的掌控去。可这次不同, 这次程钰程镮的事儿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了, 它来的太急而且太猛,就仿佛一阵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邪风,直刮得他歪歪倒倒的站不住脚。
这种无措又无助的感觉竟使得他恍惚回到了幼年,回到了他便是坐在这龙椅之上也觉得空落落的无所依凭之时,奉天殿虽恢弘却也阴深,那些人熙熙攘攘的站在他的对立面, 倒映在金砖之上的影子便如同地狱里的鬼手一般的向着他伸过来——
这天地虽浩瀚, 却是一个可知可信的人也无。
这种孤寂的寥落感就像是一把刀一样的直直戳向皇帝心田中最软最弱的部位, 戳得他整个人登时便是一个机灵。
立时便什么也不顾了,所有的理智也一并抛却了,只支棱起一身的棱角向着对立面的所有人宣战。
但就在皇帝摆出一副防御甚至反击的姿态时, 程钰的岳父侯敬庭却是忍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叩了个头:“陛下圣明!却不知陛下为二殿下和三殿下选的嘉号是?还有封王的仪式, 臣想着这些总要在分府前办了,是不是……先让礼部预备着?”
可他没料到,就是这句话将皇帝的怒火戳到了最高点。
皇帝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就像是一把张到极致的弓一样,他盯着侯敬庭,脸上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嘴角的肌肉几乎都有些痉挛了,只是因为无人敢直视天容便也无人看到,但光听皇帝的声音也是危险的紧:“朕只说让老二老三挪出去,朕几时说——要封王了?”
只瞬间,跪着人皆是愣住了。
程铮便再是被打击的浑浑噩噩,此时在这大起大落之下也清醒了过来,而这一清醒便止不住的想要笑:皇帝让老二老三搬出去却又不让分封?那到底是搬出去还是赶出去?别的且不说,这老二老三的府邸门匾可怎么写?亲王府?郡王府?还是……皇子府?
想到这里程铮又有些叹息,这皇帝……委实不是一个慈父,不但对自己,便是对……
只是这点子叹息也不过瞬间罢了,程铮转念便开始期待着皇帝一定要做一个说到便做到的人,说是挪,便一丝多余的体面也不要给。
但到底不能就这样笑出来了,程铮只能跪的再端正了些,在袖袍下曲起手将掌心用力的掐了,这才在面上摆出了一副平静中略略带着一点惶恐的表情。
只是他能够事不关己,三皇子程钰却不行——他前些日子还在嘲笑太子竟是像只落水狗一样被赶出紫禁城了呢,却没想到今日……今日自己却连落水狗也当不得了!太子再怎么说也种有个太子的名头在,自己却有什么?
当即就叩头如捣蒜:“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儿臣不敢了,儿臣再是不敢了!”
只是虽三皇子已是将头都要磕青肿了,皇帝也没有一丝动容,他生平最恨的便是有人试图掌控他胁迫他,更何况在他心中三皇子却也不是那个期待的儿子,因此便是有着利用皇后母子的心思,却也不愿意被人拿捏了去——瞧着这还踩到自己头上来了?
便冷笑着质问道:“你有错?你又有何错?你何错之有啊?”
这三联顿时问得三皇子是人也僵了,声音也哑了,脑子也木了,只楞愣的将头抵在金砖上,却是半点不敢动了:他何错?他错在……?
他何错之有?便是他想……可难道皇帝就不想了吗?若是皇帝真的……那又何必和母后说那样的话?!
可是现在却是不是和皇帝争辩的时候,皇帝明显是生气了,而自己……便再是知道皇帝的底细也要做出一副认错的态度来。
当下程钰就往前挪了两步,只将头叩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父皇,儿臣万死,儿臣万死啊!儿臣也是被糊了心窍了,儿臣只是想着……想着想要风光一点,却未曾想到——”
只是他这话却让跪在他身前的程镮恨不得回身堵了他的嘴: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程镮也是这宫里长大的,而且要命的是他既没有太子的光环也没有一个皇后的妈,因此活得越发的小心翼翼,只唯恐哪里错了便成为那个被抛出去的炮灰。
便如这次一样。
程镮不傻,自然知道自己……是因着程铮和程钰而被误伤了,但再是误伤又如何,神仙打架还能有凡人说不的份儿吗?
便只能想着即使是出去了,好歹自己也算是捞了个亲王的名号,不算亏不可露出一句的。
可程钰竟然……?
程镮登时觉得心也凉了,再不敢将自己绑在程钰身上陪跑了,只唯恐那天就被他带到沟里去了。
只是到底自己还不够强大,便只能借他人的东风,因此要下车也不是那么好下的。
想了又想,程镮只能静静的缩了缩身子,只权当自己……不存在吧。
但这事儿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些许痕迹:这父母兄弟尽是不能依靠的,做人……还是只有靠自己了。
说起来,甄氏的娘家……似乎是管着杭州织造的?
这里三个皇子心中的算盘各自拨的欢快,上头皇帝的脸色却终是回暖了一两分。
便如同太子程铮,三皇子程钰在皇帝的心中也不是那个可以托付大任的,等到……也不过是个荣养的亲王罢了,因着已经给程钰写好了预定的结局,皇帝也能放宽一二心态了,此时便也收敛了怒气,只看着葛尚书道:“你是工部尚书,朕便信了你这次,这些宅子你便看着挑三座罢,只是太子身份尊贵,二皇子亦是兄长,你皆不可轻忽了去。”
葛尚书……葛尚书此时只想找根绳子上吊。
他再不想自己讨好三皇子竟讨出了这么个结果来,不说众同僚的陪跪,便是三皇子……此时只怕也想吃了他。
只是到底不能就这样在大殿上昏过去,便只能将额头并着冷汗一并磕在金砖上:“微臣……微臣遵旨。”
因为皇帝的意思,这事儿便也只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
说是浑浑噩噩是因为众人皆不知这事儿应该怎么说道:三个成年皇子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被赶出紫禁城,还赶的一个更比一个狼狈——
须知皇家的热闹可不是那样好看的,于是众臣工也只能在脸上摆出一张正经而茫然的表情,好似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好似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够这样事不关己的。
先是葛尚书。
说来这人也着实有些倒霉,原本工部是一个万事皆不出挑的部门,工部尚书也是一个中正的职位,虽不说坐着享福,却也是没那么多烦心事儿的。谁知道现今的皇上竟是将三个皇子一并逐出了门去——还有两人不肯给封号——那这府邸怎么选?这规格怎么定?这让他愁得直想揪自己的胡须。
不过想来也揪不了不了多久了,因此三个皇子在此事后想必都会将他放在心上,日后任凭是谁得势上位……只怕……
再者就是太子和三皇子的岳父了。
他们不但因为自己的女儿,便是自身的职位也注定了他们不能置身事外——一个礼部尚书,一个工部左侍郎,俱是身处局中之人。
既然葛尚书在忧愁他的乌纱还能带多久,那侯敬庭便只能挽着袖子自己上了,而他的要求也很简单:便是皇上没有……一切也得按照亲王的规格来!
徐浩便是一笑,只伸手:亲王的规格?可以!圣旨呢?没有圣旨何来亲王的规格?
如此,两位大人皆是感觉到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是再不投机不合契,无论工部做什么礼部也必然是要掺上一手的。
也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在规矩上打压某人抬举某人。
只是虽然两位岳父在这事儿上斗的欢,太子和三皇子本人却不约而同的沉寂了下来。
这一连串的剧变下来,两人都感觉到这天……变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之前便是一径的晴空万里了,只是到底不如眼下这般的雷鸣电闪,好似不再找个出路便会困死在这疾风聚雨之中。
可是出路在哪里?
该往哪个方向走?
又该怎么个走法?
两人俱是有些茫然,再加上二皇子程镮这些日子也不知在忙碌些什么,于是后宫朝堂竟是难得的安静了。
就在这种安静中,太子越发没个头绪,便往徐浩处走的更勤了些,纵使徐浩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教,但只看着他如何将侯敬庭软硬皆俱的抵回去太子也觉得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到底不能用这个借口给皇帝请假。
思来想去,程铮便也只能借口说自己是关心自己的新宅子,如此在拜访徐浩之余便也隔三差五的也去那还在翻修的宅子里看一看。
却不想这日才从那满是灰尘的工地里出来,方出了门子,马车还没上呢,便听得一把子有些谄媚的陌生声音:“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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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一更,应该也在晚饭前后?
总之为了夹子我拼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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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