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蓝、魏两人就背不背的话题你来我往后的结果,便是“魏无羡”被“蓝忘机”直接一抄,打横抱了起来。
    三个小朋友默默地脸红一阵,习以为常地往下读。
    蓝启仁狠狠地喘了三口气,蓝曦臣保持微笑。
    江澄送给蓝忘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后者仿佛已进入物我两空的状态,正襟危坐,面如冰雪。
    只有两个耳朵尖微微泛起粉红色。
    魏无羡在他耳边喷吐热气:“蓝湛,你可真是太长进了。”
    蓝忘机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
    魏无羡无声地一阵大笑。
    金凌小声道:“他就没想过自己吹的那支曲子是哪儿来的吗?”
    蓝思追也小声道:“金公子,咱们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那首曲子呢。”
    ——魏无羡道:“蓝湛,你是不是在大梵山就认出我了。”
    ——魏无羡奇:“怎么认出的?”
    ——蓝忘机道:“你自己告诉我的。”
    蓝景仪也不读了,同样小声道:“那究竟是不是因为曲子啊?咱们能看到含光君承认或者老祖前辈终于猜对吗?我忽然有点同情含光君……”
    ——蓝忘机眼底似乎漾起了一片的涟漪。然而,这微不可查的波动转瞬即逝,立刻回复为一泓深潭。
    ——他肃然道:“自己想。”
    金凌:“……蓝景仪你不是读书吗?做什么不干正事又来说这个,还说得这么偷偷摸摸!”
    蓝景仪声音放大:“不是因为你们都小声说嘛!你们又为什么说得这么偷偷摸摸!”
    金凌:“……”
    金凌恼羞成怒:“我们怎么说是我们的事儿,念你的书!”
    魏无羡再次捧腹:“蓝湛,这小孩真是你们家的?没抱错?”
    蓝曦臣道:“……魏公子,景仪出生时的情形,应无此种可能。”
    蓝家的孩子,再怎么也不可能和别人家的抱错!
    ——话音未落,蓝忘机便做了一个很失礼的举动。这也许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第一次做这种粗鲁的动作。
    ——他抱着魏无羡,踹开了门。
    蓝启仁脸黑了。
    疼惜道侣故而大庭广众搂搂抱抱也就算了——蓝先生已经选择性忽视了书中两人还未结成道侣甚至还未表白的事实,可居然还做出如此、如此不成体统的举动!
    他魏无羡是伤了腿又不是残废了,将人放下片刻又有什么妨害!!!
    ——两扇房门一弹开,扭扭捏捏坐在里面的人立刻哭道:“含光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
    ——待看清门外两人是用什么姿势进来的之后,他目光呆滞地勉强接完了最后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聂怀桑刷地展开折扇遮住了脸,默念: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不要再把视线都转过来了!!
    聂明玦脸色铁青:“聂怀桑,我平日里果然还是对你纵容过分了,那郎中居然说得一点不差,‘一问三不知’,你的出息呢?!!”
    聂怀桑:大哥你什么时候纵容过我了?!
    他用扇子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把上一句话吞回肚子里:“大哥,我也不知道将来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我好歹课业也是过了乙等……的。”
    声音越来越小。
    ——聂怀桑一脸惨不忍睹,立刻展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分明长着一张文采风流的脸,却是一副可任意揉捏的神情,一身行头品味颇佳,潇洒不俗,必然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上面。说他是位玄门之主,不如说他是个富贵闲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佩着长刀也不似仙首。
    聂明玦脸色越来越黑。
    魏无羡抬头看看水幕,又回过头看看聂怀桑,点评道:“还真是,如今是什么样,日后还是什么样。”
    连这个折扇遮脸的动作都一点儿不差。
    聂怀桑一脸愁云惨淡:“魏兄,咱俩好歹是一起……求学过的交情了,您老人家行行好放过我成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魏无羡道:“怀桑兄,不放过你的可不是我啊,现在明明是天书讲到你了——我估计谁也跑不了,早晚的事儿。”
    聂怀桑的神色更凄惨了。
    蓝景仪对着水幕高山仰止:“我还是不知道老祖前辈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大小姐都给埋墙里了也都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这么一路看下来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他和含光君却什么都知道了,还找到了聂宗主。”
    书中的魏无羡正抽丝剥茧,迫得聂怀桑不得不承认这吃人堡与清河聂氏有关、甚至最后自暴自弃直接交代了其对于聂氏而言相当于“祖坟”的意义。
    而方才聂明玦没有细说的,关于这祭刀堂怎么成了“吃人堡”的始末,也在这里被聂怀桑说得清清楚楚了。
    原是曾有一伙儿盗墓贼曾在太岁头上动土,盖因还有两把刷子没有直接无功而返,最后直接被喂了刀墓。
    金凌专心看那“吃人堡”传闻的始末,倒没计较蓝景仪又将他单独拎出来晾的做法。
    蓝思追道:“金公子此行,实在是太凶险了。”
    魏无羡道:“怀桑兄也当真是不容易啊。”
    ——不然,清河聂氏现在已经够半死不活了,再传出这种事,聂怀桑就要变成千古罪人了,下土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难怪他宁可做众家之中私底下的笑柄,也不愿勤加修炼,更迟迟不敢为佩刀开锋。如果修炼有成,就会性情日益暴躁,最后像他大哥和诸位先人那样发狂爆体而亡,死后佩刀还要作祟人间,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倒不如一事无成。
    聂明玦看着这段话,眉头蹙归蹙,但终究是稍微缓和了颜色,看来是暂且不打算找他算账了。
    聂怀桑看在眼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也不由得升起一阵茫然的悲怆:问题出在修炼之道,难道大哥当真逃不过这走火入魔的命运?
    蓝曦臣沉吟道:“明玦兄,此刀灵之患,未定没有解决的法子。我蓝氏清心音有静心凝神之效,待射日之征告一段落,或可一试。”
    聂明玦道:“劳你费心。”
    蓝曦臣道:“倒没什么费心的,若能对明玦兄有所助益,便再好不过。”
    送走了聂怀桑,蓝、魏两人又转回那恶诅痕,但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那鬼手的作乱给打断了。
    饶是如此严肃的时刻,魏无羡也不由得被“蓝忘机”那句“好好吹”逗得一乐,道:“蓝湛,看来‘我’之前的瞎吹当真荼毒不轻啊,这下拆穿了身份,就再不能忍下去了。”
    蓝景仪一脸惨不忍睹加不可置信:“老祖前辈当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吗?之前用莫玄羽的身份装疯卖傻也就罢了,现在含光君可是已经拆穿他身份了啊!”
    金凌道:“你觉得他会在意这个?再说了,怎么疯都疯过了,再想起来要在乎有用吗?”
    蓝景仪道:“好像是哦。”
    蓝忘机道:“有异。”
    魏无羡道:“那什么所见略同,想必是我身上这恶诅痕和它有什么关联?那石堡里埋着他剩下的躯体?”
    他目光向下一扫,便找到佐证。
    ——魏无羡道:“意思是,聂家祭刀堂的墙壁里,可能有它身体的其他部分?”
    魏无羡道:“看来这行路岭的吃人堡还当真没来错,怀桑兄,你还真是——倒霉啊?”
    蓝景仪道:“哇大小姐你好像真招惹了个不得了的东西,那左手那么凶残,想必剩下的也不遑多让,亏得老祖前辈把恶诅痕移走了!”
    金凌道:“别说的好像我只能等死一样行吗?我舅舅、我金家的门生,你都当不存在吗?!区区一个邪祟而已!!”
    江澄道:“这左手的主人,是那清河聂氏祭刀堂里埋着的尸骨?”
    聂明玦皱眉道:“我聂氏修建祭刀堂所用的尸骨,首要的便是身体完整,怎么可能混入一具缺了手臂的尸首?”
    魏无羡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是好奇,这左手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死后凶残成这样子,生前是积累了多少怨气啊?”
    聂怀桑道:“魏兄,我觉得你可能还有得等……毕竟,按照话本的发展,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达成目标的。”
    江澄道:“可这左手,确实对魏无羡身上的恶诅痕起了激烈反应。这恶诅痕,则是阿凌在聂家祭刀堂沾上的无疑。”
    温情道:“有其他的部分,和没有达成目标,并不冲突。”
    孟瑶道:“——五马分尸。”
    众人视线聚集,他脸色不改,解释道:“这位……既然左手流落在外,落到魏公子与含光君手中,那么下手之人定然不会只砍下一条左臂。无论是从隐藏死者身份,还是别的镇压消怨的法门,只砍左手都毫无意义。只有分尸,而砍下左臂,对应的,应该是‘五马分尸’。”
    魏无羡“噌”了一声,道:“这是多大仇啊。”
    小朋友们已经读到蓝魏两人第二天再上行路岭,去寻找线索了。
    蓝景仪道:“我好同情聂宗主。”
    ——魏无羡十分同情三分羞涩地道:“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你待会儿再砌一次了。”
    ——话音未落,避尘出鞘。聂怀桑眼睁睁看着他刚刚才补好的石砖墙,又裂了。
    金凌道:“这个也同情那个也同情,也不看看都是什么人!!蓝景仪你是同情心泛滥吗?!人家需要你同情吗?!”
    蓝景仪道:“需不需要是人家的事,可同不同情是我的事!!大小姐你管得着嘛!”
    蓝思追捂脸。
    这两个人也是没谁了,本来蓝景仪不过随口一提,金凌偏偏要上纲上线,而前者居然也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他上纲上线一样,直接顺着就和人呛上了……大概就是所谓不管不顾一定要杠吧。
    杠完了,书还是要继续读的。
    拆了金凌当时被困的那面墙,搬出来一排尸体。果真如同众人先前推断出的结论,这墙里根本没有什么缺了手臂的男尸,藏尸人必然是将尸块拼上了其他部分,凑成一整具掩人耳目了。
    除了魏某人发表“脱裤子”决策后,含光君那句“你别动。我来。”引发蓝景仪一阵大呼小叫以及蓝先生青筋暴跳外,一切都还算相安无事。
    恶诅痕只到腿,埋在墙里的,也果然只有左臂主人的双腿。
    魏无羡道:“这藏尸人只怕身份很不简单。至少,有一张绝对强大的情报网,足以知道聂氏祭刀堂的秘密,更兼思虑周全,绝非泛泛——这样分尸隐藏,如非有人抛出了那左手,还被逢乱必出的含光君赶上、追查到底,这桩分尸悬案,便要永远不见天日了。”
    蓝忘机点了点头。
    蓝曦臣亦道:“魏公子说的不错。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有此手段……”
    聂明玦的神情不太好看。
    清河聂氏祭刀堂的秘密被人知道是一回事,被有心人利用来掩盖恶毒罪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沉声道:“看下去便知。”
    金凌道:“这残尸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值得人如此费心,用这样的恶毒法门镇压?”
    蓝思追若有所思:“你们说,咱们当初在义城遇到含光君与魏前辈,是不是也是因为,两位前辈就是追着这鬼手的指引找到了义城?义城里也藏着残尸?”
    蓝景仪道:“可义城不是全被薛洋控制了吗?难不成这人是他杀的?”
    “薛洋”,又是一个陌生的,但一听就知是关键的人名。
    魏无羡道:“不知道这‘义城’是什么地方,‘薛洋’又是何方神圣。控制一座城,可是了不起啊。”
    何况看这小朋友的态度,这还不是一般的“控制”呢。
    蓝忘机道:“若此人控制那‘义城’,此地又确实藏有尸体残肢,即便非是杀人凶手,想来也该有些关联。”
    顿了顿,他又道:“下一个地点,亦非义城,而是栎阳。”
    ——除了这是一个身形高大,四肢修长,体魄强健,且修为十分了得的男子,其余的仍是一概不知,扑朔迷离。好在那只鬼手很快指出了下一步的方位:西南。
    ——顺着它的指引,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路来到栎阳。
    蓝景仪道:“‘身形高大,四肢修长,体魄强健’……这、难道是莳花女的花园里,咱们看到的那具无头凶尸?!”
    语调隐有余悸未消。
    魏无羡道:“看来在这小朋友来的时间,咱们两个至少已经又找到了躯干和右手。应该,就是分别在栎阳和那‘义城’了。”
    他又向身后道:“诸位对这两处,可有什么了解?”
    蓝曦臣摇了摇头:“惭愧,全无线索。”
    孟瑶道:“我倒是略有所知,栎阳驻守的修仙世家姓常,只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实力薄弱。全族上下至多十余名修士,连参与射日之征,都不能独自行动,只有编入大队听从调遣而已。至于义城,便当真没有听说过了,应为偏僻所在,故而鲜有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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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栎阳常氏上下只有十几名修士”是我的私设,我是这样想的,薛洋灭栎阳常氏,是五十多条人命,这个是有定数的。但是薛洋灭门是鸡犬不留型,这五十多口人,是包含了仆役婢女的,而且常氏既然是“世家”,而古代的“大世家”甚至会出现七八个、十几个人服侍一个主子的情形,就算常氏规模不大、讲究不多,这些人占的比例也应该不少,至少该占一半吧。
    然后剩下的部分里,也不可能人人都是修士,毕竟“时人崇仙”,既然是“崇”,修仙人士也不可能烂大街,多少还是得看天资,而且得修出点名堂来才能算修士。因此这其中应该还有一部分,是没什么修为的亲眷……这么一层层减下来,十几名修士,都是我往多了估算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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