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向云珠每每想到楼明澈从树上摔下动弹不得的模样都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孟江南光是看着她手上那个比自己手指还粗了不少的弹弓都为楼明澈觉得疼。
“小满小姑这回做得过了些。”孟江南为楼明澈那一摔担忧,担忧他摔伤了, “楼先生不曾像你这么练过身子, 从那般高的树上摔下来,也不知会否摔伤?”
“放心吧小嫂嫂,没事儿的。”向云珠不以为意, “我比划过距离和高度, 也算准了手上力道的, 楼贪吃摔下来顶多摔疼个两三天,不会伤到筋骨的。”
虽然向云珠这般说,但想到楼明澈脑门上那个瞧着能有一寸高的大鼓包, 孟江南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她说的“没事”。
向云珠见孟江南一副无奈又担忧的模样, 终是放下了捂着嘴笑的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弹弓, 一边转着一边闷声道:“小嫂嫂, 我听小哥说, 楼贪吃他快要走了,他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
他留得最久的地方, 便是京城和这静江府,都是为了给小哥医治心疾。
孟江南看着她蔫蔫吧吧没了精神气的模样,忽然明白了她为何会楼明澈从树上摔这么一跤。
小满这是为了留住楼先生。
可这并非长久良策。
“小满可知楼先生何故总是漂泊?”孟江南问。
唯有知晓他因何漂泊, 才能知晓他如何才会愿意在一个地方永远停留。
“不知道。”向云珠摇摇头, 有些沮丧,不过转瞬她又两眼亮晶晶的, 盯着孟江南, “不说我了, 说说小嫂嫂你呀,怎么样怎么样?你给我小哥送饭去,他是不是惊讶极了也开心极了?”
“……”孟江南被问得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嘉安惊讶是真的,至于开心……她并未见着。
“那我小哥是在村塾做什么呀?不是在给牛崽子鸡崽子什么的治病吧?”虽然她不嫌弃小哥做这些,但是村子里的人也能不嫌弃?
对读书人来说,那可是神圣的地方,小哥就算再怎么抵触科考,也不该如此亵渎读书之地才是啊。
孟江南压根没想到向云珠如她一样根本不知向漠北日.日到这岳家村来是做什么。
她忽然有一点点小开心是怎的一回事?
不好不好,她怎能因为小满也不知道嘉安的去向而开心呢!
“嘉安不会这般乱来的。”孟江南不由想到了向漠北坐在树影下给蒙童们批作业的认真模样,想极了再瞧一次,偏是不能了,难免失落,“嘉安是在村塾里当夫子,给村里孩子们启蒙。”
向云珠惊得瞪大了眼。
她不是没有听到孩子们左一声右一声的夫子,然而一心想着玩儿的她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压根没想过孩子们口中的夫子便是向漠北,这如何能不令她震惊?
曾经在京中可是有无数人家想请小哥去给自家孩子做西席,那时小哥不过才十三岁,却已得无数人敬称一声“小先生”,可即便是那时候的小哥都没有答应任何一人,更何况是如今的小哥?
可事实确是小哥如今给人当起了夫子,不是在国子监,不是在书院,也不是在府学、县学,而是在村塾在蒙学!
这、这、这根本就是在大材小用!
向漠北在村塾做夫子这一事实给向云珠的冲击太大,以致于马车行到向家门前时她还是愣愣的。
孟江南不知向漠北的过往,不知他的才学,虽说也是震惊,但远不如向云珠这般。
因此门是孟江南去敲的。
然而开门的却不是廖伯,而是一名一脸冷肃、孟江南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孟江南愣住了,当即往后退了两步,直以为自己走出了家门。
走在她身后的向云珠觉到她的异样,抬起头来看向门内的男子,向寻也在这时迅速从驾辕上跳了下来,挡到了她二人面前。
然而在看清对方的容貌时,向寻愣了一愣。
只听对方朝抱了抱拳,客客气气道:“向寻兄。”
紧着他又看向向寻身后的向云珠,只见他两腿一曲,作势就要单膝跪下,向云珠此时陡然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往上提,同时死盯着他警告道:“你闭嘴,什么都不许说!”
男子点头,连忙低头退至旁侧。
孟江南瞧得一头雾水。
向云珠回过头来,拧巴着脸去看向寻,谁知向寻的脸这会儿比她还要拧巴。
向云珠:“……”憨子向寻,关键时刻能不能起点作用!
向寻朝她连忙一通比划,紧着坐上驾辕,驾着马车急急离开了。
向云珠挠了挠头,正寻思着这会儿进是不进,还是等小哥回来了再一块儿回去?先拉着小嫂嫂四处逛逛等着小哥回来?
孟江南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她看得出向云珠此刻很是为难。
根本不待向云珠做出决定,只听门内照壁后传来一道欢喜的声音:“可是表哥哥回来了?”
女子的声音,娇软又甜腻。
孟江南吃惊更甚。
此刻声至人已至。
只见照壁后走出一位娉婷女子,绫罗袄裙,朱钗环佩,叮当有声,巧笑嫣然,姣好动人。
然而在瞧见门外的人时她眸中的巧笑陡的一僵。
她一眼便瞧见了一脸惊愕的孟江南,却是秀目一别,当做没有瞧见她似的,朝向云珠走了过来,莲步轻移,淑仪端庄,娇然而笑:“小满妹妹,三年不见,小满妹妹出落得愈发可人了!”
说着,她亲昵地朝向云珠伸过来手,欲拉住她。
向云珠则是在这时挽住孟江南的手。
女子的动作僵住。
“你来这儿做什么?”只听向云珠没好声道,“来就来了,还整得这么热情,不知道的还当这是你家我是外人呢。”
女子顿时面露尴尬,她身旁的翠衣少女心中为自家小姐不平,却又不敢顶撞向云珠,只忍不住为她解释道:“不是的小……”
“闭嘴!”向云珠一记眼刀子当即喝断了翠衣少女的话,极为不耐烦道,“你主子都还未说话,轮得到你说话么?”
翠衣姑娘吓得当即噤声。
“小翠无礼,我在此替她像小满妹妹赔不是了。”女子很快便恢复过神色来,就像甚事都未发生过一样浅浅笑着,这时她才看向孟江南,嫣然道,“小满妹妹便是心善,对自家丫鬟亲昵得如同姊妹一般。”
孟江南白了脸,当即就要从向云珠臂弯里抽出手来。
向云珠却是紧挽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冷飕飕地看向女子,冷冷道:“别以为你端着一个表姐的身份我就不敢拿你如何,那是我给我娘脸面,我可告诉你了,这是我小嫂嫂,我小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若是再敢对我小嫂嫂又一个字不敬,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向云珠说完,拉着孟江南的手就直直往宅子里走,一步也不绕,就这么撞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女子。
女子被她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那翠衣少女眼疾手快搀住她。
然而向云珠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看向那被她撞得朱钗微歪满脸惊色的女子,不屑道:“还有,别给我玩什么弯弯绕,能用巴掌解决的问题,我可从来不会用嘴皮子。”
向云珠说完就要走,忽又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我小嫂嫂也一样。”
这一句的语气,比前一句还要坚决。
她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连阿乌进门时也都朝女子狂吠了两声,将她吓一大跳才摇着尾巴跟在孟江南她们身后进了宅子。
女子气得面色涨红,再维持不住淑仪端庄的模样,双手将手中帕子紧捏得近乎要撕碎,一口银牙也险些咬碎了。
那翠衣少女此刻也为女子愤愤然道:“小郡主她欺人太甚了!还有那女子,分明就是一副伺候人的丫鬟模样,给小姐提鞋都不配!肯定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逼得小郡王娶她的!”
女子并未呵斥翠衣少女,但是将她的手抓得紧紧,咬着牙道:“我会让她自己离开表哥哥的。”
这个地方潮湿窄小又破旧简陋,哪儿是人住的地方?表哥哥迟早是要回到京城去的。
至于那个女人,也像这宅子一样上不了台面,如何配得上才华横溢的表哥哥?
不稍会儿,女子便恢复了端庄之态,转身走回了宅院里。
*
向云珠像要堵住孟江南的嘴似的,不停地与她说话,根本不给她询问方才那女子一二的机会。
孟江南是个识趣的,看得出向云珠意欲何为,知晓自己即便问了也是无果,倒不如什么也不问,毕竟事情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依方才那位小姐的言行瞧,怕是会亲自找到她跟前来,届时她便会知晓了。
向云珠见孟江南并无询问之意,便放下了心来,打算到前院去问问廖伯,这讨人厌的蒋漪心为何不请自来了,顺便看看向漠北是否回来了。
孟江南坐在安置阿乌它们窝子的那间屋子的门槛边的一张矮凳上,那只长大了好一圈的小狸奴在她腿上盘成了一个圈,正享受着她的抚摸。
阿乌趴在她脚边,和屋子里的懒阿橘大眼瞪小眼。
三只小黄耳总是有用不完的精神和力气,正绕着她追逐玩耍。
忽地,阿乌站起了身来,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怎么了阿乌?”孟江南抬手抚向它的背,柔声问道。
下一瞬,她发现这后院里多出来一人,并未靠近,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眸中有警惕与嫌恶,显然是害怕阿乌。
至于嫌恶,不知是对她,还是对阿乌,又或许都嫌恶。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在门外暗里嘲讽她的那位陌生小姐。
孟江南揉揉阿乌的背,道:“阿乌别叫,没事的。”
阿乌这才重新趴下身,但眼睛却仍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蒋漪心。
蒋漪心看见阿乌没有动作也没有叫唤,迟疑少顷后便朝孟江南走来。
孟江南并不是个没脾气,知晓对方是个笑里藏刀的,并不打算过多搭理她。
她看着对方走来,自己仍在坐着不动。
蒋漪心看到孟江南坐在门槛边上,身上还卧着一只杂毛小狸奴,眸中的嫌恶与鄙夷更甚,没了方才在向云珠面前的温婉大方,而是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蔑地问道:“你可知你所嫁何人?你认真地对镜瞧过自己了么?你觉得你自己配得上他么?”
孟江南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与你何干?”
蒋漪心不怒反笑:“看来所有人都没有告诉过你表哥哥是谁,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汪汪!”本已趴下的阿乌又站了起来,冲蒋漪心吠叫。
却打不断她的话。
“他是宣亲王府的小郡王,是金贵的皇族血脉!”喜欢病娇相公不好惹请大家收藏:(663d.com)病娇相公不好惹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