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凉月扭过头去,却见拄着拐的孟不怪正将自己上下打量,满眼嫌色,“女人的脸子,男人的身子。”
    血气逆流,凉月深吸一口气,她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想同他争吵,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遂而视若无睹地转回头,往里迈去。
    甫一进去,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顷刻围了上来,凉月胡子一翘,顺势搂过旁边两位姑娘,“爷今儿想找漂亮姑娘。”
    依偎在左臂的姑娘媚眼如丝,“锁乌楼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姑娘,不知爷您喜欢哪一型儿的?”
    “爷喜欢呐,”凉月嘴角一斜,露出一抹流里流气的坏笑,“香喷喷的姑娘。”
    “这位爷莫不是第一回来锁乌楼,这里哪位姑娘身上不是香喷喷的?”孟不怪一边拄着拐,一边揽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一拐一拐地从后面走来,路过凉月身旁时,朝她挑衅一笑。
    不用说,孟不怪今日绝对是为了来砸她的场子,凉月紧搂了把怀里的两个姑娘,不屑地道:“第一回来又如何?谁没有个第一回?姑娘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右边的姑娘一脸讨好地道:“爷说的对,来我们这儿的,不管老客新客,都是尊贵无比的客人。”
    凉月勾了勾说话女子的下巴,“这话,爷爱听。”
    孟不怪下巴一扬,揽着美姬走了开去。
    “爷今晚瞧上哪个妹妹了?”身前一位黄衫女子一甩纱绢,拂在凉月脸上,一股浓郁的香气扑入鼻腔,此女子颦笑动人,语调儿婉转。
    凉月一把抓住她拂来的纱绢,覆上鼻尖,闭眼深深一嗅,再睁眼时,霸道地揽过其盈盈细腰,附耳细语:“爷今晚,就瞧上你了。”
    黄衫女子笑意加深,以绢掩面,说不尽的娇羞可人,“剪烟今晚,也瞧上爷了。”
    凉月眉毛一挑,锁乌楼的规矩,她今日已有耳闻,轻轻掐了一把剪烟的腰,爽快一呼:“走,跟爷逍遥去。”
    “是。”剪烟偎在凉月怀里,与她一并往楼上走去。
    芙蓉暖帐,凤枕鸳被。雾剪轻云,罗织红纱。公子把酒,美人援琴,好一场良宵共度。
    公子凭几斜靠北窗前,提壶自饮。美人拨弦微吟清商调,春心托曲。
    这场似画似梦的鸳鸯景里,饮酒寻欢的公子醉肌玉软花柔,恰若那四月海棠,不胜风流。
    凉月甚少沾酒,遥忆上一回饮酒,应该是三四百年前。虽是千年竹妖,但酒量却极差,常被其他妖怪戏称为三杯醉。
    锁乌楼里有一种名为沉香子的酒,闻之淡雅,品之甘醇,但劲头却很大。凉月只说要清一点的酒,所以剪烟便给她拿了沉香子,这会儿正提壶自斟,已经饮下半杯。
    “剪烟。”凉月勾了勾手指头。
    剪烟停下纤纤十指,柔扭腰肢,步如踩莲,窝进她怀里,媚声媚气地唤道:“爷。”
    凉月从身后抱着她,轻抚剪烟玉手,贴近她耳畔,呼出的酒气喷在剪烟的香颈上,“美人,告诉我,昨日,可有瞧见一位持剑的白衣公子。”
    剪烟娇羞一笑,“每日持剑来锁乌楼的白衣公子可不止一个两个,不知爷所问何人?”
    凉月环住剪烟腰肢的手猛地一收,剪烟整个后背都紧贴在她腹前,凉月丹唇轻启,“那位公子啊,就像天上的仙人。”
    剪烟想了想,眼睛一亮,“奴家想起了,昨日是有这样一位公子,但那公子来了后一句话也不说。”
    凉月笑了笑,“那位公子昨日找了哪个姑娘?”
    剪烟偏头过来,“爷缘何对昨日那个公子这般有兴趣?”
    凉月摩挲着剪烟滑嫩的手,“不瞒你说,昨日那位白衣公子拿了我一样东西,我一直想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还给我。”
    剪烟柔柔问道:“爷何不直接上府里找他?”
    凉月幽幽叹了一声,“他行踪飘忽,难找,难找。”
    剪烟好奇地看着她:“敢问那位公子拿了您何物?”
    凉月渐渐敛起笑意,意味深长地道:“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弥足珍贵。”
    剪烟朝她倚了倚,“珍宝?”
    “对,”凉月伸出手指勾起剪烟下巴,“你跟爷说说,那位公子昨日寻了哪位姑娘相陪?”
    剪烟盈盈一笑,转了个身,柔弱无骨地趴在凉月身上,撩起凉月一缕发丝轻轻扫上她侧脸,“那位公子似乎是为琨瑶姑姑而来。”
    凉月被发丝撩地痒痒,一把捉住剪烟的手,“琨瑶姑姑?”
    剪烟为凉月斟了一杯酒,递给她,“琨瑶姑姑是我们这儿的主事人,也是锁乌楼最美的女子。”
    凉月接过酒樽,饮上半杯,“竟有比剪烟你还美的女子?”
    剪烟掩唇一笑,“爷真会逗剪烟开心,剪烟哪里比得上琨瑶姑姑。”
    凉月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剪烟,“不可妄自菲薄,爷就觉得,剪烟才是锁乌楼里最美的姑娘。”
    “爷说笑了,您那是还没见着琨瑶姑姑,等您见着姑姑了,您就不会这样说了。”剪烟又提壶给凉月酒樽斟满。
    凉月用手撑头,再饮下半杯,“爷岂是朝三暮四之人?”
    剪烟娇嗔道:“来这的男人啊,都这么说。”
    凉月目光渐冷,笑不达心,“倒是有些想见见琨瑶姑姑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剪烟放下酒壶,似有不悦,“看吧,我就说了,男人啊都是这副模样,都是一颗流水的心。”
    凉月勾住剪烟下巴,蛾眉一挑,“怎么?爷惹美人生气了?爷不该,爷自罚。”
    剪烟瞬即转乐,又给凉月满上,带着极具诱惑的嗓调儿,“那爷自罚三杯。”
    凉月爽快应下,“好。”
    满满三杯,不歇气连饮而下。
    前前后后,共饮了六七杯。凉月本就不胜酒力,最后三杯饮下,已觉微醺,剪烟又斟上一杯,递她唇边,“公子,再饮一杯。”
    “好。”凉月恍惚接过,又一饮而下。
    剪烟再斟上一杯,凉月一把抓上她雪腕,“美人,琨瑶姑姑今日何在?”
    剪烟嘟着嘴,别过头,与她置气,“爷今日要的是剪烟,为何老问琨瑶姑姑?剪烟可不高兴了。”
    凉月攀其藕臂,连声哄道:“美人莫要误会,我就想跟琨瑶姑姑打听一下昨日那位公子。”
    “不过,琨瑶姑姑有她的规矩,剪烟来锁乌楼这么久,从未瞧见有男子能入得她的帐内。”剪烟这话无疑给凉月当头浇下一盆凉水。
    凉月拉着剪烟追问:“昨日那位公子可入了琨瑶姑姑帐里?”
    “这剪烟便不知了。”剪烟将酒杯送到凉月面前,撒着娇:“爷您可就别打琨瑶姑姑的主意了,这会子在您跟前侍奉的人是剪烟,可不是琨瑶姑姑。您老问琨瑶姑姑,剪烟可要伤心了。”
    凉月面皮一笑,接过酒杯,猛地灌入。
    剪烟拍手夸赞:“爷,好酒量。”随即又斟满一杯,“剪烟敬爷。”
    在剪烟一杯接一杯的进觞下,凉月酒意渐渐上头,意识开始含混。
    凉月是个酒德极差的妖,一旦醉过去,就一发不可收拾,十来杯沉香子下肚后,剪烟已经拿她没办法了。
    她捉着酒壶,摇摇倒倒地出了房间,剪烟在夺酒壶时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这会儿正揉着胳膊,望着她左摇右摆的背影干着急。
    凉月歪歪斜斜地提着壶把儿,一路走,一路洒。她先是趴在二楼的雕栏上,一挥酒壶,壶里的酒立马洒了出去,直浇在楼下人的脑袋上,瞬间听得一声怒骂炸开:“哪个不长眼的,嫌命长了还是不想活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凉月往下一瞧,待模模糊糊瞧得那人后,顿时哈哈大笑,“活该。”
    当真是冤家路窄,那个被酒浇了头的人正是凉月的死对头,孟不怪。
    锁乌楼里正和姑娘们咬耳朵的人闻声后都纷纷往这边看来,揣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孟不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头浇了一身酒,已是气愤难当,抹了一把脸后,仰头看去,瞧得罪魁祸首竟是凉月,火气立马冲上头顶,指着她破口大骂:“天杀的贼婆子,我孟某人今天跟你拼了。”一说完,连旁边的美女子都不顾了,拄着拐,跛着脚,直往楼上冲去。
    凉月霍地抽出皮鞭,往地上一甩,“啪”地一声,响彻整个锁乌楼。
    这一鞭子下去,引得看好戏的人越聚越多。
    凉月执鞭指向众人,呵道:“看什么看?你们看……看什么?”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突然涌上十来个身强体壮之人,将凉月重重围住。
    十来人皆着黑衣,束红带,蹬革靴,握大刀,面目凶犷,齐齐往那一站,只叫人不敢造次。
    不用说,来人当是锁乌楼的护院。
    凉月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嘴角一挑,“怎么?想打架?”
    无人言语,凉月冷笑一声,把酒壶一扬,不屑地道:“这点胆量都没有,不敢上就滚开。”
    将其围住的护院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凉月“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人挡住去路,而那人似乎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她双眉一横,怒呵道:“闪开。”
    那人却如一座移不开的大山,一动不动。
    凉月怒火顿燃,正欲出手,却听一女子道:“公子住手。”
    随着女子姗姗走来,众护院纷纷让开。
    被人墙挡住的视线豁然开朗,凉月眯眼往那女子瞧去,“你是何人?”
    女子雪衣覆体,头上簪一只垂肩步摇,莲步款款,摇曳生姿,丹唇一起一阖间,似有花落清泉,“琨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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