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众人闻之一震,凉月也大步流星地冲到门口,抵在门缝往外一瞧,门外景象入目之时,直令其不寒而栗。
    目及之处,各家门户悉数洞开,人们全都走上街道,宛如一具具没有魂魄的走骨行尸,被某种东西牵引着,朝一个方向走去。
    而人群上方,有两头壮如耕牛的估鶠正贴瓦低飞,这情景,好似猎人对猎物展开的一场围猎。
    只不过,此时此刻,估鶠是猎人,而犹如失了魂魄的人群则是被围捕的猎物。
    另附在窗隙后,年纪较小的两名兵士早被眼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当场跌坐在地。
    到底还是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老将承受力好,依旧面不改色,只待苍驳决断。
    凉月退后两步,扭头看向太微,“太微,《地阴经》上可有说估鶠有驭人神识之能?”
    太微摇头,“并未有此记载。”
    馒头缓缓撑起身子,“看来低估了这个上古魔煞。”
    估鶠竟能驭人神识,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之事,看来弓箭手目前也已受其牵制。
    北行扫视一眼堂中诸人,惑然道:“那为何我们没事?”
    “是凤凰翎,凤凰为百禽之首,便是估鶠,在凤凰面前,也不得不俯首称臣。”馒头言出,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凉月,仿佛在看绝境里的一线生机。
    凉月闻言赶紧又拿出凤凰翎,小心谨慎地托在手心,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稍重的呼吸便将其吹走了。
    当众人正期凤凰翎再显神威之时,“啁”,一声清啸自高空急掠而来,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突然闪过,停在凉月跟前。
    苍驳抬起一掌,掌心向上,托起凉月的手背,将其摊开的手轻轻往里一弯,刚好将凤凰翎合进掌心,凉月不解其意,张口欲问,“苍……”
    “驳”字尚在口中,身旁白衣便倏忽一下没了踪影。
    再一转头,却见岁暮楼的门已开半扇。
    “苍驳。”凉月急声喊出,冲到门口往外一望,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涌动,却不见那道熟悉身影,低头再一看手里的凤凰翎,眼神一定,似打定了主意,匆忙将凤凰翎交至太微手中,面向众人,“大家都待在楼里,关好门,不得离开太微半步。”说罢,青鸟似地飞了出去。
    头顶上,估鶠嘶鸣,墨蓝色的翅膀几乎掠过凉月的发丝,她飞快地穿梭在行动生硬的人潮中,目光焦急地寻找着那个白色身影。
    与此同时,凉月惊讶地发现,人群行进的方向竟是皇宫,这一发现直叫她心惊肉跳。
    宫内人是安是危,她并不在意,她在乎的是苍驳的安危。
    苍驳身为大将军,即使舍命都要保护宫中那人。纵然他驭使得了后虚剑,但到底肉眼凡胎,又经得起几番搏杀?况且他的对手是上古魔煞,而非同为肉眼凡胎的寻常敌人。
    凉月心急如焚,一路疾驰,很快便到宫城外。
    昨日宫门外被擒一幕依稀在目,没想到只过去短短一日,却如同换了天地。
    外面的人欲涌进宫内,而里面,凉月挤近宫门,朝禁中一看,里面的情形同外面别无二致。
    好在宫门早已关死,失了神智之人只知前行,并不知打开宫门,所以外面的百姓尚进不得宫去。
    眼瞧着人群以决堤之势涌来,凉月已被逼得额头和膝盖紧贴宫门,左支右绌之际,面前人突然停止动作,凉月怔怔一瞬,当即垫脚远眺,只见所有人都如中定术般停驻不前。
    而低飞的几头估鶠竟猛地往上一窜,离弦之箭般飞至高空,又忽地停下,骤然间,一道长长的嘶啸声焦雷般在夜空中震开,又似激浪冲向远方。
    也就是这时,所有被迷了心智的人瞬间惊醒,寂静了三日的万聿城霎时沸腾起来,震耳欲聋的惊叫声一波盖过一波,一浪胜过一浪,震地凉月耳朵都木了。
    紧跟着,沸反盈天的惊叫声中,自四面八方“嗖嗖”飞来的羽箭对着一望无际的夜空一通乱射。
    万箭齐发,一阵箭雨骤来,生在软红香土上的京畿百姓几时见过这般景象,当场被吓得魂飞胆落,不管不顾地抱头鼠窜,凄厉的惨叫声不绝如线,仿佛天将崩于顶,地将裂于底。
    身前掎裳连襼,乱作一团,身后宫门高闭,无路可退。
    凉月被围得水泄不通,想要硬挤,却发现除了脚下立锥之地,竟连半点容身的缝隙都没有,几乎感觉一身骨架子都快散掉,脑袋里又嗡嗡作响,忍无可忍之下,目寻片刻,见不远处有一座高点,心中顿生计较,猛地跃起,一举踩上身前之人的肩膀,冒着箭雨,足踏众肩而行,片刻飞至高点。
    脚下人头攒动,呼喊声不绝于耳,有唤娘子的汉子,也有唤汉子的妇人,有唤爹娘的孩子,也有唤孩子的爹娘。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甚至绝望。
    可是,这么多人里面,却唯独不见那抹白色孤影。
    怒风卷起漫天飞雪,打在凉月身上,扬起曼曼红绡,发上红穗肆舞,她整个人似欲乘风而去,直上云天。
    风里的腥膻气逐渐减淡,但风势却一点未弱,隐觉一股再熟悉不过的煞气注入风中,凉月当即皱鼻,仰头望去,却见一片黑压压的墨云当头罩下,瞳孔一缩,霍地拔出断花翎。
    估鶠准备享受猎物了。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如冲天炮仗般陡然炸开,搅地凉月心烦意冗,跺一跺脚,再仰头之时,由近百头估鶠织成的黑云骤然放大,眼瞧着越来越低,这时,人群中,一个白影脚踏鹯背,飞掠直上。
    凉月大喜过望,如茫茫大海中飘摇之人,忽见夜下一座灯塔,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抹白影跃身追去。
    冥蒙寒夜下,一绯一雪两个身影,一上一下掠向高空,幽冷的眸子往下俯去,只一眼,旋即收回,直往黑云之心奔去。
    “后虚剑。”凉月一惊,沉寂三日不醒的后虚剑此时竟焕然一新,且毫不掩饰周身杀气。
    越靠近苍驳,凉月的行动就益发吃力,后虚剑初醒后的杀气比之以往更浓,直叫凉月寸步难行。
    眼见就要跌落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软绒绒的身子突如其来地将之接住,凉月回首一看,双眼陡然瞪大,“灯笼?”
    “凉凉月。”
    还是那个稚气的声音,可凉月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庞然大物竟是灯笼。
    这头怪物,姑且称之为“怪物”,可比灯笼大得多,足有一人之高,且无翼而飞,若不是大致还能看出有几分灯笼的形容,凉月只怕难以将其和那个身量小巧的灯笼联系起来。
    灯笼将凉月驮至方才的高点放下,未及凉月细细将其打量,灯笼蓦地转身,飞向黑云,身姿矫捷,如风行电击,浑不是先前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孩。
    望着它远去的背影,凉月不禁喃喃自问:“灯笼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由得她多想,目光不经意一扫,却见太微、归尘子、北行三人也已赶至。
    幸得归尘子和北行二人皆习过武,否则就凭这无势可挡的人群,都能立即将三人冲散。
    一身红衣站在高点,极为醒目,太微一眼便看见她。
    四目相对之时,凉月忙冲太微挥手,周遭声浪啸海,凉月喊了一声,却如雨落湖,遂而用口型说:“过来。”
    太微即刻会意,立马向归尘子和北行比划手势。
    须臾,三人穿过混乱不堪的人群,终于在凉月所立的高点汇合。
    这处高点其实是宫前的一座观星台,眼下无人来此观星,倒成了纵览形势的一处好地儿,且将将立下四人,再多一人都难以容身。
    狂行一路,三人却面不改色,太微就不说了,本是妖,恢复体力不过一瞬之间。
    北行自小跟在苍驳身边,加之又上过战场,身体倒也练了出来,一路提气狂奔数十里地,自也不在话下。
    而归尘子却叫凉月刮目相看,这般婆婆妈妈之人,竟能追得上二人脚步,且面色如常,可想其功力不浅,以前倒是小看了这个做事拖泥带水的道士。
    三人甫上观星台,凉月便抓着太微急问:“快给我说,灯笼是怎么回事?”
    太微往黑云之中两道时隐时现的白影望去,缓缓道:“那会儿你走了之后……”喜欢将军大人,有妖气请大家收藏:(663d.com)将军大人,有妖气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